蒼鴞郡,在鐵豹郡以西三百多里。→
楊武用了法陣,不到半個時辰,眾人已經來到了蒼鴞郡城下。
隨行的勒比達,對徐志穹等人的實力有了基本判斷。
可以確定,楚禾是他們當中最強的一個,其次是會用法術的楊武,這應該是來自宣國的陰陽術,他的法陣如此精湛,戰力應該和楚禾不相伯仲。
那名叫牛玉賢的匠人,話少,人也木訥,看著不太聰明,但應該也有修為,七八品的樣子。
至於那個姓徐的,做事情很老練,身份也挺高,這些人都聽他的,但他應該沒有修為。
那個姓林的女子,一直蓋著面紗,也不知長什麼樣子,聲音很是特別,對梵霄國的風土人情很是了解,應該是他們請來的嚮導。
將要進入蒼鴞城,勒比達道:「提醒諸位一句,蒼鴞郡不太喜歡外邦人。」
徐志穹看了看林若雪,若雪微微搖頭,示意她印象中的蒼鴞郡並非如此。
勒比達解釋道:「姑娘,我不知你上次來蒼鴞郡是什麼時候,蒼鴞郡在前年換了武君之後,對外邦人極不友善,若是沒有緊要之事,你們還是不要進城為好。」
徐志穹還真有緊要之事,按照梁季雄殘留的氣息,利用星官的靈性予以感知,梁季雄離開鐵豹郡之後,直接來到了蒼鴞郡。
這是梁季雄的第二站,徐志穹勢必要來看看。
進了城門,徐志穹並沒有發覺什麼特別之處,和鐵豹郡大體相似,蒼鴞郡也是東梵霄和西梵霄混雜而居,人數相當。
楚禾哼一聲道:「他娘的,這特麼誰能看出來是本地還是外鄉的?長得不都一樣麼?」
這一句話,露怯了。
楚禾沒用言弦玉,他說的大宣官話,再加上他嗓門又大,話音落地,周圍人都看向了這一行六人。
林若雪見狀,隨口用梵霄話和徐志穹攀談起來,她的聲音極具感染力,三五句話間,人們似乎忘記了楚禾說過的那句大宣官話,又把徐志穹他們當做了梵霄人。
一行人穿過幾條街,在城東十分偏僻的一家客棧住下了。
勒比達道:「這家客棧的少掌柜是個真誠的人,他從來不欺負外邦人。」
話是這麼說,可徐志穹還是不想露怯,儘量讓林若雪和勒比達與店家交流。
這位少掌柜名叫郭貴成,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東梵霄人的長相,臉頰圓潤,五官柔和,說話的語調淳樸而憨厚。
林若雪叫了六間房,各自回房洗漱整飭,待用過晚膳,楚禾、牛玉賢、勒比達都早早睡下了。
楊武正遠程操控著洛光漢等一眾傀儡,匯報一路上的見聞。
徐志穹點起燈籠,正在閱讀梵霄國的書籍。
在閱讀的過程中,徐志穹對梵霄國多了不少了解,
他看到了梵霄國不少歷史,也看到了不少文化,還看到了一些神話和英雄傳說。
其中最著名的傳說之一,是關於判官的。
據傳,在梵霄國有一群自稱判官的英雄,他們帶著面具來去無蹤,他們幫助弱者主持公道,他們專殺罪大惡極之徒,並且還要帶走他們的魂靈,去地獄受苦。
對判官的記述,還算準確。
可問題是,判官在這個道門在梵霄國,怎麼就成了神話傳說?
大宣把判官定義為邪道,判官行事也的確隱秘,可至少有人知道判官是真實存在的。
千乘國消息如此閉塞,可千乘人也知道判官是存在的,提起判官還要啐一口唾沫,如果錦繡筆吏在場,還有可能啐兩口。
可梵霄國為什麼對判官如此陌生?
正思索之間,院子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有人闖進了客棧,號稱好搜捕外邦人。
徐志穹推開窗子一看,看到了一名年輕男子,正站在院子裡高聲叫嚷。
這男子生了一頭黑髮,輪廓上看,和宣人有幾分相似。
但其眼窩深陷,鼻樑高聳,嘴唇厚實,又和西梵霄人更接近一些。
看來這人應該有兩族血統。
「把外邦人交出來,我就饒過你。」那年輕人用馬鞭拍了拍客棧掌柜郭貴成的臉,身後幾名隨從對著掌柜又推又搡。
郭貴成有些緊張,他知道來的這人不好招惹。
但他沒有忘了開店的本分,一邊施禮,一邊對眾人道:「住進我店裡的,都是我的客人,你想做什麼事情,且等他們離開我的店再說。→」
對面的混血男子笑道:「那些外邦人是惡人,是囚徒,我抓走他們是為了保護你,你怎就不聽我勸告?」
郭貴成再次施禮道:「米格蘭少爺,是不是囚徒,得由武君們定奪,如果有武君的命令,您可以立刻把他們帶走。」
米格蘭少爺?
徐志穹叫來了勒比達,睡眼惺忪的勒比達立刻清醒了過來,對徐志穹道:「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這是蒼鴞首席武君霍米頓的兒子,米格蘭!
米格蘭極其痛恨外邦人,落在他們手裡,我們很可能會丟掉性命!」
楚禾哼道:「指不定誰會丟掉性命,看把你嚇得!」
勒比達搖頭道:「我沒有嚇唬你,霍米頓和他的兒子米格蘭都是遭過難的人,他們不惜違反梵霄的律法,霍米頓曾經被國王抓捕過,可國王都把他給放了……」
焦急之下,勒比達很難表達清楚自己的想法,不過徐志穹聽明白了個大概。
蒼鴞首席武君霍米頓有過特殊經歷,導致他和他的兒子心態上出現了嚴重變化,霍米頓破壞過梵霄國的規則,受到了國王的制裁,但不只是什麼緣故,他又獲得了國王的原諒。
勒比達又道:「蒼鴞首席武君是四品修者,你們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如果你們接受獠牙血斗,有誰能打敗他?如果你們不接受血斗,就要接受他的裁決,他是蒼鴞郡的主人!」
貌似這事還真無解。
尤其聽到首席武君是四品修者,楚禾瞬間安靜了下來,臉上帶著些許慌張。
牛玉賢倒是不慌,他知道徐志穹的修為不會低於四品。
楊武嗤笑了一聲,臉上頗有鄙夷之色。
徐志穹一直默默注視著樓下,且看這位米格蘭少爺。
在他身邊,有一名紅髮男子,推搡著郭貴成道:「米格蘭少爺的話,就是首席武君的話,米格蘭少爺說他們是罪囚,他們就是罪囚,你若再不放他們出來,你就是包庇罪囚,你就是同犯。」
郭貴成默然片刻,抬起頭道:「除非武君大人來到我面前,又或是把文書送到我面前,否則我絕不會讓你們進入我的客棧。」
林若雪喃喃道:「梵霄律法,私土不容犯。」
徐志穹也讀到了這條律法,但梵霄國的律法,限定在血斗之外。
米格蘭點頭道:「你既是如此固執,我向你發起血斗。」
話音落地,他身邊幾個扈從紛紛拔出長劍,畫好了圈子,供奉上了白虎真神的凋像。
米格蘭微笑道:「你若是贏了,我給你十個金幣,你若是輸了,我燒了你這鳥店,你答應麼?」
郭貴成猶豫片刻,沒有作聲。
代價不對等,還可以重定賭約。
可重定賭約之後,郭貴成能打麼?
能打,這位年輕的客棧掌柜是殺道九品修者。
但他打不過米格蘭,對方是殺道七品。
而米格蘭身邊的紅髮男子是殺道六品。
無論與誰對陣,郭貴成的勝算都很渺茫。
如果他不應戰,就要去找武君申訴,可在此期間,難說米格蘭會對他的客棧做出什麼。
沉默良久,郭貴成抬頭道:「我應……」
他想說應戰,話沒說完,徐志穹叩動銅蓮花,將壞種傀儡放了出去。
今天當值的,是葉安生。
葉安生最聽話,雖然徐志穹很難推測他的真實想法,但在強大的執行力面前,真實想法反倒顯得沒那麼重要。
葉安生戴著一副面具,擋在郭貴成面前,搶先一步說道:「我應戰。」
葉安生會說梵霄語,但口音稍微有些生硬,一聽便是外邦人。
米格蘭笑道:「這不就是外邦人麼,你終於肯出來了,你怎麼不敢露臉?現在知道怕了?誰讓你們進的蒼鴞城?誰給你們的膽子?誰讓你們……」
「你任多話作甚?」葉安生語氣平和道,「這不是獠牙血斗麼?我說我應戰,你聽不懂麼?」
葉安生不僅會說梵霄話,而且還懂梵霄人的規矩。
米格蘭左右看了看,這個外邦人是個懂行的,既是嚇唬不住,他卻不敢輕易出手。
紅髮男子笑一聲道:「我來。」
紅髮男子站到了圈裡,對葉安生道:「我叫安懷朗,白虎真神作證,今天我與你在此血斗,此役我若得勝,我要取你一條性命!」
葉安生點點頭道:「我姓葉,白虎真神作證,今天我與你在此血斗,此役我若得勝,我也要你這條性命!」
徐志穹感知到了星官的注視。
兩下說定。
就此開戰。
安懷朗沖向了葉安生,一拳打出,帶著十足的殺氣,準備直接定下勝負。
他在葉安生身上感知不到任何修為,他確係葉安生只是個普通人,這一拳他適當避開了要害,因為他不想在擂台上殺了葉安生。
待這一拳打出去,果真分出了勝負。
他沒打中葉安生,被葉安生一腳踹在了臉上。
有誰能想的明白,一個正常人會在頭頂上伸出一隻腳?
這是葉安生新做的兵刃,頭頂上伸出一隻腳,正踹在安懷朗的臉上。
安懷朗鼻樑骨塌了,門牙也掉了,倒在地上奮力掙扎。
沒等安懷朗起身,葉安生一腳踩在他臉上,面無表情道:「我現在要取你性命,你有何話說?」
安懷朗流著眼淚看著米格蘭。
米格蘭翻身上馬,想要逃走。
葉安生一甩手,甩出一個繩套,正套在米格蘭的脖子上,把他從馬上拖了下來。
摔在地上的米格蘭吃了一嘴土,放聲哭嚎道:「我沒答應與你血斗,你不能傷了我!」
葉安生俯視米格蘭:「我是外邦人,你們的規矩我還不是太懂,要不你仔細說給我聽聽?」
徐志穹在樓上看著,他手指輕叩窗台,示意葉安生先不要殺了米格蘭。
這個叫米格蘭的人很重要,從他身上,徐志穹能聞到梁季雄的氣息。
他見過梁季雄,也可能是他爹見過。
葉安生收到命令,踢了安懷朗一腳,讓他失去抵抗能力,拖著米格蘭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戴著面具,他來去無蹤。
他給弱者主持公道。
郭貴成神情略有些痴怔,口中喃喃低語道:「這是判官,世上果真有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