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厚老實的沈書良,從罰惡司里偷偷跑了出來。
他跑出來作甚?給洪俊誠送信去麼?
千乘國的判官被徐志穹拾掇了好幾遍,有心當內鬼的,都被徐志穹殺了,難不成這還有個漏網之魚?
徐志穹且靜靜看著沈書良的去向。
沈書良從大宅正院去的罰惡司,離開罰惡司自然還在大宅正院。
他在正院裡來回踱步,卻沒想到徐志穹就在西院默默看著他。
在院子裡走了十幾個來回,猶豫許久的沈書良終於打定了主意,走出了大宅。
沈書良知道不少道門隱秘,如果他真是內鬼,很可能會把千乘罰惡司的開門之匙透露出去,徐志穹應該立刻除掉他。
但徐志穹沒有急著動手,他想看一看沈書良到底是何用意。
看著沈書良一路往城南走,不像是去神君大殿。
等他走到一座宅邸旁邊,又在院子外面徘徊了半響。
他是來這宅邸找人接頭麼?
徐志穹一直在神機眼前靜靜看著,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沈書良的行為很可疑,但他的表現實在太笨拙了。
徐志穹不會放過一個內鬼,但也不會冤枉了一名同道。
在門前徘徊了一盞茶的時間,沈書良偷偷將個包袱扔進了院牆,又在院子外面等了片刻,轉身走了。
徐志穹利用神機眼的傳送功能,來到了宅邸附近,翻過院牆跳了進去,找到了沈書良扔進來的包袱。
包袱里裝的不是書信,也不是證物,裡面裝著五十多兩銀子。
這是沈書良的家。
沈書良想家了,卻又不敢進家門,只敢偷偷給家裡送點錢。
徐志穹把銀子包好,悄悄放在了沈書良的臥房裡,隨即離開了宅邸,用法陣回到了神機眼旁邊。
神機眼還在監視著沈書良,見沈書良一路狂奔出了城,朝著大宅跑了過來。
他來大宅作甚?直接回罰惡司不就好了麼?
想了片刻才明白,沈書良也是個細心的人,罰惡司從哪進,從哪出,從大宅進去,下次還從大宅出來,和其他人一樣,這樣才不惹懷疑。吧書69新
眼看沈書良即將跑回大宅,徐志穹正打算教訓他一頓,卻在神機眼的視線邊緣,看到了一個人影。
這人跟在沈書良背後。
只是尋常過路的?
不對,那人影時隱時現,和沈書良一直保持著固定的距離,顯然是個跟蹤的高手。
徐志穹調整著神機眼的視野,很快看見了那人的身形。
是洪振康。
徐志穹和他交戰過,對他的身形和動作非常熟悉。
錄王還真是賣力氣,連跟蹤和盯梢這種事都親力親為。
他怎麼發現的沈書良?
是偶遇,還是他一直在沈書良的宅邸附近蹲守?
恐怕都不是。
洪振康不止是混沌修者,徐志穹當初在玉瑤宮埋伏洪振康的時候,被洪振康避開了。
後來徐志穹又在路邊偷襲洪振康的轎子,洪振康提前發動無色之技,也逃過一劫。
他有趨利避害之術,這證明他很可能有陰陽修為,而且修為不低。
他應該是在沈書良門前布置了法陣,沈書良觸動了法陣,被他察覺了。
沈書良已經跑進了宅院,洪振康貌似也要跟進來。
徐志穹躲在牆頭上小心張望,卻沒有看到洪振康的身影。
洪振康有防備,在他靠近宅院時,就提前發動了閉目之技,徐志穹的視線已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擾。
但洪振康的氣機還在附近,徐志穹能感受到氣機的來源。
第一吸,徐志穹望向了東面。
第二吸,徐志穹望向了東牆和南牆的牆角,洪振康可能就在牆角附近。
第三吸,徐志穹跳回了院子。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和洪振康交手,如果兩吸之內沒能鎖定他的準確位置,徐志穹就必須放棄偷襲。
因為等到第三吸,徐志穹很可能會失去視力。
院子裡遍布機關陷阱,徐志穹戴上蛇皮,掏出了硯台。
雖說修為比他差了一點,但如果洪振康敢闖進來,徐志穹有把握和他一戰。
等了片刻,徐志穹卻發覺洪振康的氣息慢慢遠去了。
洪振康走了。
但他很快會回來。
他知道了宅院的位置,並沒打算直接開戰。
混沌修者的感知力很差,洪振康還不知道宅院裡有多少人,他回去帶幫手了。
徐志穹真心佩服洪振康的老辣,這廝在出手之前總有充足的準備,而且從不輕易冒險。
這座宅院不能要了。
一把火燒了,還是就這麼廢棄著?
可惜呀,當初老常買這座宅院的時候,可花了不少銀子。
徐志穹思索著這宅院之中有多少東西必須帶走,他第一眼看向了燭台。
盯著燭台看了片刻,徐志穹有了新的打算。
這麼好的一座宅院,燒了可惜,還不如送給神君。
徐志穹沉思片刻,回了罰惡司,把所有墨家判官召集起來。
……
付驥在臥房之中坐臥難安,黃昏時分,好不容易睡了片刻,忽聽有人叩門,嚇得他差點從床上摔下來。
燭台修復了?
這麼快就修復了?
這可如何是好?
付驥顫巍巍打開房門,卻見又是那尚衣監的太監。
「騎尉大人,您的袍服。」
袍服!
有袍服就好!
上次袍服里有拍畫,不知這次袍服里有什麼。
付驥拿了袍服,當即展開,在內襯之中找到了一封書信。
打開書信,付驥驚呆了。
徐志穹告訴他,如果神君修復了神眼閣,讓他立刻發訊號。
發過訊號之後,召喚出神機眼!
召喚出神機眼?
那我豈不必死無疑!
書信末尾,徐志穹提醒付驥,一定不要生疑。
我不生疑,誰來管我這條性命?
我套你……
付驥燒了書信,哭了半響,渾身不住抖戰,卻連晚飯都沒吃。
亥時,內侍前來,命其面見神君。
付驥臉色慘白,拿出拍畫摸索了半響,跟著內侍走出了鎮安殿。
……
城外大宅里,徐志穹見拍畫上的娃娃哭的滿地打滾,且戴上蛇皮,把銅蓮花拿了出來,把石眼放在了掌心。
他對夏琥耳語一句,讓院子裡二十名判官做好準備。
……
付驥走路都不順暢,踉踉蹌蹌,跟著內侍到了神御園。
洪俊誠親自帶著他來到了後園雕樓,付驥身子抖戰,在樓梯上摔了個趔趄,被洪俊誠一把揪住。
「付騎尉,抖什麼?」
付驥沙啞著聲音道:「臣無能,怕,怕不能召來,神機眼……」
「尚未動手,便說召不來,」洪俊誠冷冷一笑,「也不知你是有心還是無意。」
洪俊誠揪住付驥的頭髮,把他拖到了燭台旁邊。
付驥蹲在燭台旁,默默看著已經完全被修復的燭台。
「付騎尉,試試吧。」洪俊誠的手裡始終攥著付驥的頭髮。
付驥把氣機集中在掌心,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他心裡明白,如果點不亮神機眼,洪俊誠不會饒他,這顆腦袋勢必碎在燭台上。
橫豎都是死,且按書信上的做吧。
付驥把蠟燭逐一點亮,禱祝了許久,把手按在了燭台之上。
氣機注入,神機眼被點亮了。
洪俊誠露出一絲笑容。
……
原本像石頭一眼的眼睛,突然有了生機,在徐志穹的掌心上慢慢活動。
徐志穹知道了當前的狀況,付驥已經成功召喚了神機眼。
神君,這裡有二十名判官,你今晚來是不來?
……
付驥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忽然發現神君鬆開了他的頭髮。
他,他沒有撞死我。
是啊,他不會讓我死的這麼容易,他肯定要拷打我。
付驥等了許久,也沒人上來緝拿他。
正忐忑間,忽聽洪俊誠喝道:「逐一展開來看!」
差點忘了,光點還沒展開,神君還沒確定判官的身份。
等到展開之後,我這性命也就沒了。
等等。
神君剛才說逐一?
難道神機眼上不止我一個判官?
如果不止我一個,或許能敷衍過去!
付驥睜開眼睛,看到神機眼上有二十個光點。
有二十個,或許真能敷衍過去!
他趕緊展開了其中一個,這人身在一間屋子裡,臉上戴著面具,正在打磨一柄短刀。
「此人身在何處?」洪俊誠問。
付驥趕緊調整視線,視角由低到高,將整座宅院呈現了出來。
洪俊誠看出了大宅的位置,點點頭道:「下一個。」
付驥接連展開了十八個光點,發現他們都在同一位置。
都看過十八個了,神君或許會把最後一個忽略了。
他滿心盼著能就這樣敷衍過去,可洪俊誠不是個粗心的人,他吩咐把最後一個光點展開。
付驥再次閉上了眼睛,剛剛燃起的希望就此破滅。
他展開了最後一個光點,卻發現那人和其他人在同樣的地方。
不是我?
神機眼居然看不到我?
付驥心中一陣狂喜,原本抖戰的身軀徹底平復了。
洪俊誠喝道:「召集黑衣衛,隨朕出城!」
付驥看著燭台,熱淚汩汩而下。
洪俊誠又道:「立刻召集黑衣衛。」
付驥心下慨嘆,而今方知,何謂劫後餘生!
洪俊誠抬起一腳,踹倒了付驥:「你聾了怎地?」
付驥慌急起身,連滾帶爬衝下雕樓,召集黑衣衛去了。
不多時,一百名黑衣衛,各騎戰馬,集結至神君大殿門前。
洪俊誠跨上戰馬,喝道:「隨朕親征,剷除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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