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指揮使的命令

  天明時分,武栩神情疲憊回了掌燈衙門。Google搜索

  昨晚他帶著二十多名在城外蹲守一夜,結果撲了個空,趁著天還沒亮,趕緊跑了回來。

  他知道對方的住處,也確定那是對方的必經之路,但對方一夜沒有出現。

  武栩命人把徐志穹叫來。

  徐志穹精神倒是不錯,昨晚在衙門睡得很好。

  「我讓你在酒肆盯梢, 你是不是摸魚了?」

  徐志穹搖頭道:「千戶,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在酒肆盯著,梁玉明一來一去,我都給您發了消息。」

  武栩問道:「梁玉明帶了幾個人去酒肆?」

  「他身邊只帶了一個人,還有三個人提前去訂了桌,其中一個人自稱姓馬。」

  這和武栩事先收到的消息完全一致,證明徐志穹沒撒謊。

  「他們走的時候,也是分頭走的嗎?」

  「他們一起走的,一併坐著馬車向南邊去了,您提醒我不能跟蹤,我也沒敢跟著。」

  武栩沉思半響,喃喃自語道:「莫非有人走漏了消息?」

  徐志穹道:「千戶,未必是咱們走漏了消息,恐怕是酒肆出了內鬼。」

  武栩一愣:「此話怎講?」

  「酒肆里新來了個夥計,自稱叫郝全,他不認識我,但對我很是關切,向別的夥計打聽我身份, 還問我名字,梁玉明在二樓吃酒,他一趟趟往二樓跑的勤快, 出門時,梁玉明還給了他賞錢。」

  武栩一驚,轉而問道:「你一直在酒肆里待著,梁玉明竟然沒對你下手?」

  徐志穹搖頭道:「屬下看那夥計不善,於席間偷偷跑到了街對面偷偷盯著。」

  「好在你機敏,」武栩沉默片刻道,「走,去吳安福酒肆!」

  兩人騎馬去了酒肆,酒肆尚未開張,武栩推門進去,讓夥計喊醒了熟睡的掌柜。

  掌柜聽說提燈郎來了,趕緊出門相迎,一看來人是武千戶,差點癱在地上。

  武栩示意他不要聲張,問道:「叫你傢伙計郝全來見我。」

  「郝全可是冒犯了燈郎大人?」

  「莫多說,叫過來就是。」

  掌柜趕緊吩咐夥計去叫,去了多時,夥計來報:「郝全不見了。」

  吳安福慌了:「許是去茅廁了, 你再好好找找!」

  夥計搖頭:「茅廁我也去了,上下都找過了,沒見到郝全。」

  吳安福嚇得跪在地上:「大人,那郝全是新來的,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武栩問道:「他來時,你可曾驗明他身份?」

  「大人,我這就一個小店,招個跑堂的夥計,還問什麼身份,他說是京城人士,還說在豐樂樓幹過,我看他做事勤快,人也機靈,就把他收下了。」

  吳安福說的沒毛病,這是普通酒肆的正常操作。

  武栩又問一名夥計:「你們和郝全睡在一起麼?」

  夥計點頭:「店裡六個夥計連同廚子,都睡一個屋子。」

  「他昨晚出門,你們都沒聽見動靜。」

  「誰也沒聽見,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去的。」

  徐志穹聞言暗忖:身手如此輕盈,該不會宦官吧?

  武栩又問:「他平時和你們一起撒尿嗎?」

  一個夥計想了半天:「這卻不記得了,他來的時間太短。」

  另一個夥計道:「他這人怕羞,去茅廁從不跟我們一起。」

  果真是宦官。

  徐志穹倒吸一口氣,多虧自己謹慎,用罪業之瞳看了一眼。

  哪怕郝全是個八品宦官,昨晚自己都可能都沒命了。

  該問的問完了,武栩正要離開,徐志穹道:「我想去樓上,看看他們昨天吃飯的地方。」

  武栩道:「那有什麼好看?」

  「或許還能留下些蛛絲馬跡。」

  武栩懶得爬樓,徐志穹獨自進了雅間,雅間早就打掃乾淨,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徐志穹推算著眾人落座的位置,拿出小刀,從不同的角度在桌子上刮下幾片木皮,揣在了懷裡,跟著武栩回了衙門。

  到了明燈軒,武栩揉揉眉心道:「這梁玉明做事真是老辣,酒肆裡面都能插個暗子,是我低估他了。」

  徐志穹道:「郝全這條線,算是斷了。」

  武栩道:「也不算斷了,你見過郝全的模樣,也知道梁玉明去了酒肆,還見過梁玉明那幾個客人,梁玉明肯定不會放過你,我若是把你當餌,還能把他們的人釣出來。」

  徐志穹抽抽鼻子,一臉委屈:「千戶,你,你不會真這麼……」

  「我當然不會這麼做,」武栩笑了一聲,「把他們釣出來有什麼用?這些人恐怕都和范寶才一樣,抓回來不等審問已經變成了蠱人,用你當餌去換他們?這可划不來。」

  這話說得,難道划得來,就拿我去換麼?

  武栩揉著眉心,他已經三天沒合眼了,綠燈郎肖松庭又走了進來,沒等他開口,武栩擺擺手道:「今日我誰也不見!」

  肖松庭道:「鍾指揮使請您到皇城司正堂。」

  「告訴他,我不去!」

  「指揮使派人說,他寫了一幅字,要掛在咱們衙門口。」

  「你讓他掛!」

  「那人確實帶著一幅字,就在衙門口。」

  「你,等一下!」武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我去。」

  臨走時,武栩再次叮囑徐志穹,不准離開衙門。

  ……

  皇城司正堂,指揮使鍾參,武威將軍史勛,青衣閣少史姜飛莉已經等候多時了。

  鍾參的臉色很難看,今日適逢朝會,在過去的三天裡,接連有十六名女子失蹤,總數已超過百人,刑部辦事不力,所有官員罰俸一年,這樁案子最後還是落在了皇城司頭上。

  武栩聞言連連點頭:「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我等自然不能推脫。」

  鍾參嘆口氣道:「陛下許久不上朝了,今日是秉筆太監陳順才送來的手諭。」

  武栩道:「手諭也是陛下的旨意,難不成陳順才敢假傳聖旨?」

  鍾參陰著臉,他對這樁案子極度牴觸:「陛下命我等一個月破案,諸位有何良策?」

  姜飛莉道:「既是女子走失,這案子理應交給青衣閣,我帶幾個青衣為餌,把人牙子引誘出來,生擒之後嚴加拷問,一月之內定能破案。」

  鍾參擺擺手道:「不妥!屆時只怕沒抓到人牙子,還要再折進去幾個青衣!」

  姜飛莉一臉不悅,忍住了沒再開口。

  武栩道:「女子多在夜間走失,掌燈衙門在夜間執法,處置此事,正好相宜。」

  「也不妥,」鍾參搖頭道,「你和吏部的爭執尚未平息,倘若一個月之內不能破案,卻又要遭到吏部攻訐。」

  武栩也不說話了,原來鍾參心裡早有人選。

  既然定了要交給武威營,還叫我等來作甚?

  鍾參看向了武威將軍史勛,史勛卻沒有開口。

  無奈之下,鍾參只能把話說明:「依我之意,此事應該交給武威營,武威營人手多,聲威大,且先抓幾個人牙,無須審問,遊街示眾,當即處決,憑著這波威勢,就能把這伙賊人壓下來,只要不再有民女失蹤,案子就算告一段落,至於善後之事,還得交給刑部處置。」

  所謂的善後之事,指的是那些已經失蹤的女子,鍾參不打算找了。

  史勛聞言,起身施禮道:「屬下當盡心竭力。」

  鍾參點頭:「此案便交予武威營查辦,掌燈衙門與青衣閣當全力輔助。」

  事情說定,眾人離去,鍾參對武栩道:「伯封,你稍待片刻。」

  武栩回頭道:「指揮使還有何事?」

  鍾參道:「今日收到消息,周開榮告病,回鄉休養去了,過些時日,吏部會將周開榮調出京城,這件事情,也算平息了。」

  武栩道:「既然平息了,你為什麼不把案子交給我?卻還說我與吏部有什麼爭執?」

  鍾參嘆口氣:「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之所以不把案子交給你,就是因為你性情太過執拗,失蹤民女之數已過百,你想一個一個把她們都找回來,談何容易?為今之計,只能憑武威營聲威,把賊人震住,伯封,聽我一句勸,這事你莫再插手了。」

  武栩點頭道:「指揮使既然下令,武某焉有不從之理。」

  「說的好聽,你不從的時候多了,」鍾參嗤笑一聲,「若是被我知道你還在查探此案,我就把你寫的那首《醉春風》掛到你衙門去!」

  武栩抬起頭,神色猙獰道:「鍾宿明(鍾參,字宿明)!休要欺人太甚,雙唇紅彤彤,我也是記得的,明日我便掛到你正堂來!」

  「你掛呀,只管掛!我那首詩寫的真誠,哪像你那首詞恁地齷齪!」

  「我怎地齷齪?」

  「痛痛痛!卻還不齷齪!」

  ……

  徐志穹在小舍里插上了房門,拿著幾片木皮,集意於百會,跳進了小黑屋。

  在小黑屋裡,他想像著梁玉明與姓馬的一行人說話的樣子,起初卻看不到半點輪廓。

  應該是座位的問題,徐志穹在腦海里調換了幾次座位,眼前終於有了些輪廓,再做一點細微調整,畫面稍微清晰了一些。

  接下來要想想他們說話的樣子,再想想他們的聲音。

  想到精疲力竭,太陽穴發脹,徐志穹的耳邊終於有了聲音。

  杯盤碰撞,聲音受到了很多干擾,除卻些沒用的客套話,徐志穹只聽清了一句:

  「請轉告東家,最多一個月,貨物就能備齊。」

  貨物?

  他真是去談生意的?

  不可能,談生意還至於殺我滅口?

  貨物還差一些,難道說的是那些女子?

  最多一個月備齊。

  備齊之後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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