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實話和實情

  焦烈威拿到了一根兩寸多一點的罪業,他萬沒想到,這根罪業會是假的。【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一直以為,只有冥道才能做出以假亂真的罪業。

  可妹伶的手段不比冥道差,做出來的罪業和真的一樣,上邊還帶著妹伶的幻術。

  這根假罪業,裡邊沒有魂魄,只有一個法陣的出口。

  法陣的另一端,連著陰陽司,連著太卜的屋子。

  許日舒告訴過徐志穹,他給太卜開了大價錢,讓太卜殺了焦烈威。

  徐志穹還看見過許日舒支付的定金,一隻金龜。

  他聽的一清二楚,這隻金龜和星宮有關。

  無論再怎麼恐懼,太卜對星宮的執念不會改變,徐志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了一盞茶的時間。

  太卜勉強推辭了一下,隨即答應了下來。

  許日舒曾經說過,太卜有能力潛入陰間。

  這卻不是吹的,太卜真有這個本事。

  進入陰間的太卜,戰力絲毫沒有受損,陰陽二氣不斷輸出,絞住焦烈威的身體,斷了他所有骨骼,毀了他所有經脈,直到焦烈威氣息徹底斷絕。

  魂魄想要出竅,卻沖不破太卜的法陣。

  焦烈威很快殞命,頭上的罪業顯現出來,整整兩尺三寸,徐志穹立刻將罪業摘下,交給了上官青保管。

  圍觀的冥道修者原本還在等著昭興帝出現。

  就在之前一刻,他們覺得焦烈威說的很有道理,心裡還對鬼帝有幾分欽佩。

  而今卻看到了焦烈威那長的嚇人的罪業。

  真有這麼長,還是上官青動了手腳?

  他們沒有想的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徐志穹從一開始就沒在意他們的想法。

  焦烈威死了。

  誰想追隨他,誰就跟著他去,這是讓鍾劍雪坐穩閻君的正理!

  太卜收了法陣,焦烈威的屍體倒在了地上。

  太卜衝著許日舒的方向深施一禮。

  別人都看不見許日舒,他能看見。

  許日舒一笑,這老東西的修為到底不是假的。

  罷了,這樁生意便宜他了。

  許日舒衝著太卜做了一個舉杯喝酒的動作。

  意思是告訴太卜,老地方見。

  徐志穹走到太卜面前,抱拳施禮道:「謝太卜相助。」

  太卜搖搖頭:「不必客氣,終究是一場……」

  他想說終究是一場生意,徐志穹替他接了後半句:「終究是人間正道,太卜為人間正道,不惜得罪了整個冥道,神機妙算之間,誅殺了焦烈威這惡賊,此番偉績,足以流芳百世。」

  太卜一怔。

  流芳百世,他倒不甚在意。

  他只在意一句話,他得罪了整個冥道。

  他真想解釋一句:這不是我的神機妙算,這都是徐志穹安排的。

  太卜看了看許日舒,許日舒笑而不語,貌似他怎麼解釋都沒用了。

  太卜看了看眼前眾人,眨眨眼睛道:「老夫,先行告辭。」

  話音落地,太卜消失不見。

  徐志穹看了看鐘劍雪,鍾劍雪來到偏廳中央,看著不知所措的冥道修者。

  「鍾某奉虛宿之命,已將焦烈威、杜春澤二賊誅殺,今在諸位見證之下,當眾審問這兩名惡賊!」

  上官青準備放出兩人的魂魄,但事先必須做些準備。

  這是陰間,兩個人的魂魄一旦脫離控制,隨時有還陽的可能。

  上官青拿出了冢宰印,先在兩人的罪業上各自蓋下了印記。

  等往印記上灌注了意象之力,上官青把兩個魂魄放了出來。

  焦烈威和杜春澤的魂魄,被鐵鏈捆綁結實,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鐵鏈的盡頭,是罪業上的印章。

  這又是什麼手段?

  徐志穹低聲問上官青:「這都是從哪學來的本事?」

  上官青壓低聲音道:「兄弟,你可知道郎仲學是個高人?」

  徐志穹點點頭:「這我知曉,這手段和三品技,都是他傳授給你的?」

  上官青把聲音壓得更低:「兄弟,你且跟我好好學學舞技,縱使成不了雪胭脂,也得當好峰頭紅,這是咱們道門必經之路!」

  要不是當著眾人的面,徐志穹真想啐上官青一口。

  一切準備妥當,鍾劍雪端坐正殿之上,開始審桉。

  他先問起了饕餮殘魂的事情,本以為兩人不肯承認,沒想到杜春澤對答如流。

  杜春澤不想有任何隱瞞,他只想保住自己這點魂魄。

  「十二年前,我偶然得了饕餮一縷殘魂,將它賣給了判官冢宰龍秀廉,賺了兩萬功勳。」

  鍾劍雪道:「殘魂從何處而來?」

  「從九層閻羅殿。」

  鍾劍雪皺眉道:「難不成是你撿來的?」

  杜春澤搖頭道:「自然不是撿來的。」

  說完,他看了看焦烈威。

  焦烈威沉默片刻,似乎也看透了:「那殘魂是我留在望安殿的。」

  他也認了。

  就這幾句話,瞬間讓閻羅殿開了鍋。

  「杜,杜閻君把饕餮殘魂賣給了龍冢宰?」

  「饕餮殘魂還是從焦帝君那裡拿來的?」

  「饕餮殘魂怎麼會出現在陰司?」

  「焦帝君從哪弄來的饕餮殘魂?」

  「饕餮不是邪道麼?焦烈威和杜春澤真的勾結了邪道?」

  施程看了看鐘劍雪,示意他不要當著眾人的面審下去。

  焦烈威和杜春澤已經認罪,鍾劍雪已經可以穩穩坐上閻君的位置。

  作為證人,普通冥道修者不需要知道更多事情,也不應該知道。

  鍾劍雪點點頭,施程帶著眾人先到殿外等候。

  大廳里只剩下鍾劍雪、兩名判官和兩位閻君。

  施志圖忍不住問了一句:「焦帝君,我最後叫你一聲帝君,你且告訴我,這饕餮殘魂從何而來?」

  焦烈威笑道:「你叫不叫我帝君又如何?我已經到了這般境地。」

  霍休彥此刻也不忘裝一回好人,對著焦烈威嘆口氣道:「實話實說了吧,好歹讓你走的體面些。」

  「體面,當真有體面麼?」焦烈威看了看鐘劍雪。

  鍾劍雪低下頭道:「帝君引我入道,這份恩情,我終究不會忘卻。」

  焦烈威點點頭:「我且說句實話,不知你們信不信,饕餮殘魂是我撿來的。」

  「嘖嘖嘖!」霍休彥咂咂嘴唇,「焦帝君,這就是你不對了,用這謊話敷衍我們,哪還能換得來體面?」

  焦烈威嘆道:「說了是實話,你們為何不信?」

  施志圖搖頭道:「我想信你,可饕餮乃四凶之一,位比真神,他的殘魂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撿來?」

  焦烈威搖頭不語。

  霍休彥道:「你若是不肯說實話,那就休怪霍某不客氣了,萬刑的苦楚,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霍休彥剛要施展技能,徐志穹咳嗽了一聲:「霍殿君,望安殿還不是你做主吧?」

  霍休彥乾笑一聲:「差點忘了,現在應該是鍾殿君做主。」

  鍾劍雪默而不語,焦烈威看著鍾劍雪道:「怎地?你也不信我?」

  上官青道:「不怪他不信你,你好歹編個像樣點的謊話。」

  焦烈威搖頭道:「這就是實話,你們若不信,只管用刑。」

  杜春澤放聲喊道:「你們不當對我用刑,我已經把實話都說了!」

  施志圖對焦烈威道:「難道這事情牽扯到了星君?又或是牽扯到了星宿?」

  焦烈威低頭不語。

  霍休彥道:「鍾兄弟,可別說我僭越,你不用刑,他絕對不說實話。」

  鍾劍雪一咬牙,舉手之間,一桶鐵水懸在了焦烈威頭上。

  焦烈威閉上雙眼,依舊無語。

  眼看鐵水傾瀉而下,焦烈威的魂魄之上盪起陣陣青煙。

  徐志穹看著焦烈威痛苦的神情,轉而對鍾劍雪道:「鍾兄,稍待片刻,容我問他幾句。」

  鍾劍雪點點頭,徐志穹走到焦烈威近前:「我信你說了實話,且告訴我這殘魂是從哪裡撿的?」

  焦烈威抬起頭道:「十二年前,酆都城地動,緣由不明,鬼王大殿受損,正殿地面開裂,竄出一道遊魂,

  我用拘魂之術,將這遊魂收住,本待詢問其來歷,卻發覺這遊魂強悍無比,幸而其受了重傷,被我艱難制服,

  我費盡力氣將遊魂封印,立刻向玄武真神禱告,當日未得回應,乏困不堪之下,我昏睡過去,那殘魂託夢於我,說他來自凶神饕餮,

  我當時本想將他徹底摧毀,可終究抵擋不住貪念,且在他引誘之下,將這殘魂交給了杜春澤,由杜春澤轉手賣給了龍秀廉。」

  焦烈威這番話,聽起來荒唐,但在徐志穹看來,倒也符合情理。

  四凶被封印在地府之中,饕餮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衝破了封印,放出了一縷殘魂。

  這縷殘魂恰好被焦烈威發現,借他之手來到了陽世。

  焦烈威被貪念侵蝕過,這一解釋也非常合理,徐志穹和饕餮外身交過手,知道貪念的厲害,就連血生孽星都擋不住。

  這番話,姑且當是真的,徐志穹又問起另一件事:「饕餮外身從何而來?」

  焦烈威道:「還是出現在鬼王大殿正殿,三年前,正殿再度開裂,裂縫中跳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岩石,這岩石吞吃了我一些血肉,便有了戰力,

  而後我用些亡魂飼餵這岩石,一月之間,便長到了一丈多高,

  繼續飼喂,只怕走漏風聲,我將他轉交給杜春澤,再度賣到了凡間。」

  徐志穹問道:「還是賣給龍秀廉麼?」

  這是一句試探,三年前,龍秀廉還在星宿廊里關著。

  杜春澤說了實話:「不是賣給龍秀廉,當時我不知龍秀廉下落,直接賣給了怒夫教大司馬隋智!」

  「隋智給了你什麼好處?」

  「他也給了我兩萬功勳!」

  徐志穹一愣:「功勳?隋智怎麼會有功勳?」

  杜春澤搖頭道:「此事不得而知。」

  徐志穹又問:「十餘年前,窮奇殘魂肆虐於望安河畔,此事也是你等所為?」

  焦烈威搖頭:「我對窮奇之事一無所知。」

  杜春澤也跟著搖頭:「此事與老夫無干!」

  徐志穹皺皺眉頭。

  這兩人的回答毫無破綻,如果他們都說了實話,那就證明一切都只是機緣巧合。

  饕餮殘魂外逃,碰巧遇到了焦烈威。

  饕餮外身再次外逃,可能是蹚熟了路,再次找到了焦烈威。

  他們倆或許真的沒有撒謊的必要。

  他們倆或許只想少受一點折磨,留下一點魂魄,爭一個還陽的機會。

  可這一切當真只是巧合麼?

  徐志穹又問了杜春澤一個問題:「你和怒夫教來往多麼?」

  「是有過一些來往。」杜春澤不敢撒謊,畢伍生和肖松庭來往甚密,這事瞞不住的。

  徐志穹又問:「你們知道怒夫教的大司空是誰麼?」

  杜春澤思索片刻道:「他們大司空,名叫公孫文。」

  焦烈威點頭道:「我也見過公孫文,他確實是怒夫教大司空。」

  徐志穹眼角一顫。

  壞了。

  他們肯定跟葉安生接觸過。

  他們可能真想說實話,但他們說的未必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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