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鬼帝焦烈威,每當提到這個名字,鍾劍雪的神情之中滿是敬意。【,無錯章節閱讀】
但從鬼帝的態度來看,徐志穹已經基本推測出了他的立場。
這位鬼帝和杜春澤的立場一致,只是礙於當時的場合,他沒有殺了鍾劍雪,把事情交給了杜春澤。
杜春澤也沒能殺了鍾劍雪,讓鍾劍雪僥倖跑到了罰惡司。
杜春澤擔心事情敗露,便直接帶人強闖罰惡司。
他知道大宣判官道沒有冢宰,京城賞善大夫沒有戰力,才敢如此強橫。
只是他今天不走運,碰到了比他還強橫的徐志穹。
可如果對手是鬼帝焦烈威,徐志穹得考慮一下自己強橫的本錢。
在對付焦烈威之前,徐志穹還得先核實一些事情,龍秀廉說過的一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鍾兄,我聽說咱們兩家道門,用的是同一種功勳,都是金豆子,這事是真是假?」
鍾劍雪點點頭道:「兩家道門,用的確實是同一種功勳,你去閻羅殿的時候,應該知道一個規矩,判官和典獄之間,不能手遞手的遞東西,這條規矩,就是為了防止私相授受,
典獄可以在憑票上動手腳,多給判官算些功勳,判官則從多算的功勳里抽成給典獄,這樣的事情,以前屢見不鮮,立了這條規矩之後,類似的事情少了很多。」
徐志穹詫道:「這規矩管用麼?我且不在閻羅殿裡行賄,私下找到典獄送禮就是了。」
鍾劍雪搖頭道:「典獄不能輕易離開閻羅殿,馬兄應該和施程相熟,他當典獄的時候,馬兄可在別處見過他?」
這麼一說還真是,施程做典獄的時候,徐志穹只在閻羅殿見過他。
徐志穹從施程手裡買來第一個役人,也就是楊武的時候,施程已經升任了都官。
而聶貴安在升任典獄之後,貌似再也沒有離開過閻羅殿。
看來冥道的管理要比判官道嚴格的多,判官道雖然也有規定,推官和是非議郎不能離開判事閣和議郎院,可鑽空子的人比比皆是。
「鍾兄,我聽龍秀廉說,他從杜閻君手裡買了饕餮殘魂,轉賣給了昭興帝,此事是真是假?」
鍾劍雪點點頭道:「是真的,杜春澤不止做過這一樁生意,饕餮外身也是他賣出去的,賣給了肖松庭,早年間,聽說他還賣過窮奇的殘魂。」
窮奇的殘魂。
徐志穹一陣警覺,他想起了身體裡的怪物。
雖說無法確定這怪物的身份,但總覺得和窮奇有很大聯繫。
「能確定到底是什麼時間賣出去的,賣給了誰?」
鍾劍雪嘆道:「此事過於久遠,卻還有待查證。」
年代過於久遠!
該不會那麼巧!剛好和窮奇殘魂肆虐望安河的時間重合吧?
當年師父、林院長、武千戶在望安河畔苦戰一場,師父重傷,林天正和武栩險些送命,這事情還牽連到了我和我娘,難道也是杜閻君做的事情?
這樁生意,龍秀廉插手了嗎?
見徐志穹陷入沉思,鍾劍雪道:「馬兄,鍾某這次連累你了,勞煩你把我帶到凡間,我另有去處,你且當沒見過我就是。」
徐志穹皺眉道:「你在凡間又能去哪?」
鍾劍雪道:「既是勾魂使,在凡間自有落腳處,馬兄不必擔心。」
徐志穹搖頭道:「若是鬼帝牽扯其中,只怕你在凡間的落腳處也不安全。」
「帝君……不是那樣的人。」鍾劍雪低下了頭,有些事他能想明白,卻不願承認。
徐志穹嘆道:「只怕中郎院也不安全,難說鬼帝能不能穿過兩界州,你和我回侯爵府吧。」
鍾劍雪搖頭道:「這事情,本就不該把馬兄牽扯進來。」
「鍾兄想多了,這事情本就和判官道有關,我本來就脫不開干係,事不宜遲,現在咱們就去侯爵府。」
……
回了侯爵府,夏琥沒好氣的瞪了鍾劍雪一眼,適逢天降大雪,夏琥急著做生意,也懶得計較,抱著一大捆紙傘急匆匆跑去了橋頭瓦市。
夏琥當真是個會做生意的,時近年關,勾欄瓦市,客人頗多,適逢日場、夜場交替,回家的客人買把傘,趕夜場的客人也買把傘,三十多把紙傘,轉眼間賣光。
夏琥見生意勢頭正好,找個僻靜處,去了中郎院,又取來了三十把,還沒開始吆喝,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來到攤子前,對夏琥道:「這些傘,我都要了。」
夏琥一愣,抬頭看了看那人,他個頭矮小,體態清瘦,身材並不起眼。
但長相就特殊了,他鬚髮皆黃,眼眸青綠,一看就不是宣人。
「這位客官,三十把紙傘,你都要了?」夏琥確認了一遍。
客人點點頭:「這傘做的精緻,我很喜歡。」
夏琥臉上帶笑,心裡有些戒備。
上次陶花媛從她手裡買走了所有紙傘,事後陶花媛便來算計她。
這紙傘沒什麼特別之處,一次買走這麼多,肯定別有心思。
「一把紙傘,六十二文,三十把傘,要一兩八錢多銀子。」
客人拿出兩粒碎銀,二兩多重,遞給夏琥道:「不必找了。」
夏琥收了銀子,道了聲謝,趕緊收攤。
穿過兩條深巷,來到大街之上,夏琥總覺得身後有人尾隨。
是那客人麼?
難說。
對方的腳步很輕,身法很快,夏琥一時間難以分辨。
繞了兩條街,仍沒將那人甩脫,夏琥有些擔心,走到僻靜處,一碰中郎印,直接回了罰惡司的中郎館。
到了中郎館裡小坐片刻,跟役人交代了些事情,夏琥隨即去了長史府,借著乘風樓回了侯爵府。
見了徐志穹,夏琥把事情描述一遍,徐志穹頗感詫異。
能跟蹤六品判官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同道,恐怕只有宦官。
再從夏琥描述的樣貌來看,對方好像是圖奴人。
圖奴有宦官道修者麼?
貌似極少。
難道說是圖奴來的判官?
……
夏琥的中郎館裡,那圖奴男子轉了一圈,隨即戴上面具,在罰惡司里四下閒逛。
他一路走得從容,見了過路的判官,還不時打個招呼,可京城罰惡司里,並沒有人認識他。
差不多把所有地方都走遍,他來到了罰惡司的三扇門,朝著陰司走了過去。
……
次日正午,陸延友用長史令呼喚徐志穹。
徐志穹以為鬼帝來了,趕緊拾掇各色武器,趕去了罰惡司。
等到了長史府門口,徐志穹聽到了熟悉的吵鬧聲。
「你們太欺負人了,昨天的功勳不給兌,今天又不給兌,今天我要是拿不著功勳,我就住在你院子裡不走了!」
徐志穹進門一看,又是郎仲學。
他怎麼又來了?
徐志穹上前道:「昨天的功勳不是兌給你了麼?你怎麼又跑過來撒潑?」
郎仲學怒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這罪業也是我賞善賺來的,你們想不認帳是怎地?」
徐志穹接過罪業一掂量,果真是個沒魂的犄角。
對著孽鏡台一看,這罪業可來之不易。
郎仲學單槍匹馬殺進一座山寨,逼著一夥山賊放了擄劫的三名女子。
賊首礙於郎仲學的威懾,把手底下的二十多名賊眾都給驅散了,各自另尋營生,因此善舉,賊寇的頭上的罪業削減了兩寸。
又是兩寸!
又是四百顆功勳。
罪業貨真價實,雖說肉痛,可徐志穹絕不賴帳,這人真真是道門翹楚,不能讓他寒了心。
「走,兌功勳去!」徐志穹帶著郎仲學往三扇門走。
路上,郎仲學問道:「你叫馬尚峰是吧,你到底是個什麼官,我從別人那裡要不來功勳,怎麼就從你這裡能要來?」
徐志穹一笑,正琢磨著怎麼向他解釋。
透過三扇門往外一看,通往陰司的道路上,一名瘦高的男子,在百十餘人的簇擁下,慢慢走向了罰惡司的大門。
徐志穹一驚,趕緊叩動罰惡子令。
叩動之聲急促,陸延友情知不妙,帶上一眾判官,來到了三扇門。
一百多名冥道修者已經走進了罰惡司,沒有人認識中間的瘦高男子,但他們認識杜閻君。
杜春澤站在瘦高男子旁邊,神情甚是恭敬。
什麼人,能讓杜閻君如此恭敬。
不用問,猜也能猜的出來。
這名男子就是中土鬼帝,焦烈威。
焦烈威掃視著一眾判官,面無表情道:「誰是馬尚峰?」
徐志穹澹然一笑:「是我。」
「是你打傷了我部下裴鴻儒?」
徐志穹點點頭:「是我打的。」
「為什麼出手傷人?」
「在判官的地界,對判官出語不遜,是他自己討打!」
焦烈威眉梢忽然一顫,腳下磚石鋪就的土地,突然變得一片漆黑,方圓百尺之內,陰風團團籠罩。
冥道三品技,盪魔!
這可不是盪魔咒,這是正經的三品技。
中土鬼帝焦烈威,用三品技把陰間一隅帶到了陽世。
徐志穹的眼角微微抽動,這下戰局棘手了。
在陰間的範圍之內,徐志穹不可能是焦烈威的對手。
而受到陰間的阻隔,判官的諸多脫身技也不能用。
在場一共三十幾名判官,若是焦烈威真在這裡動手,能活著離開的只怕寥寥無幾。
焦烈威看著徐志穹道:「馬尚峰,你且說說看,這裡還算是你判官道的地界麼?」
徐志穹沒回答,他雙眼一直注視著焦烈威。
焦烈威的第一個目標,肯定是徐志穹,這點沒懸念。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五品修為,不會防備我的眼睛。
不管遇到多糟糕的處境,只要能使用峰迴路轉之技,局面定有翻轉的機會。
不能分神,絕對不能分神,視線片刻也不能離開焦烈威。
焦烈威沉聲道:「我問你話,卻聽不到麼?我問你這還是不是判官的地界?」
一陣陰風撲來,一群判官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徐志穹沒退,陰風而已,又不是楊武的純陰之氣,沒什麼可怕的。
焦烈威眉梢又一顫,即將要對徐志穹出手,忽聽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焦帝君,對個後輩何必如此?我代他們給你賠個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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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們回頭一看,但見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黃色鬚髮,綠色童仁,這不就是昨天跟蹤夏琥的那個圖奴男子麼?
那男子從容走到焦烈威面前,焦烈威抱拳道:「岳冢宰,久違了。」
這瘦小的男子,就是圖努國獨斷冢宰岳軍山。
岳軍山笑道:「焦帝君,向來少見,怎麼今天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焦烈威看著岳軍山道:「你道門五品判官馬尚峰,窩藏我道門叛賊鍾劍雪,打傷了我部下裴鴻儒,部下到我面前訴苦,我得給他討個公道。」
岳軍山回頭看去:「我是北方圖努國的獨斷冢宰岳軍山,請問諸位,焦帝君所說的事情,屬實麼?」
圖努國的獨斷冢宰?
他來作甚?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應答,岳軍山轉身對焦烈威道:「焦帝君,這件事情許是有些許誤會,且看我薄面之上,暫緩片刻,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奪。」
焦烈威皺眉道:「岳冢宰,大宣非你所轄之地,你又何必多管閒事?」
岳軍山笑道:「帝君此言差矣,既是我道門的事,就不是閒事,岳某必須管到底。」
焦烈威嗤笑一聲:「且說大宣的判官,願不願意讓你管?」
岳軍山回頭看了眾人一眼。
這是生死關頭。
從焦烈威召喚出陰間的一刻,這群判官的性命已經丟了一大半。
現在有了道門高人相助,眾人自然不含湖。
王安勐道:「冢宰大人若肯相助,我們自然是願意的。」
王嫣兒道:「咱們判官道都是一家。」
陸延友道:「岳冢宰既是來了,也請給我們一個公道。」
徐志穹沒作聲。
這位岳冢宰來的可真巧。
怎麼就這麼巧?
岳軍山輕輕咳嗽一聲,對焦烈威道:「焦帝君,你也看見了,我們判官道們是一家,這件事我必須……」
話還沒說完,郎仲學不幹了。
他咆孝一聲道:「作甚來!唱戲麼?不就四百個功勳麼?給不起你們明說!我到別家兌去,
你們弄這麼兩伙人來唱雙黃,就為了賴帳我這四百功勳,你們特麼丟不丟人!」
唱雙黃!
徐志穹看了看郎仲學,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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