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典客,你出了好多汗

  侯爵府里,徐志穹召集了一群侍女和四個男侍,問道:「你們當中有誰認字?」

  一百三十六名侍女當中,大概有一半人聽不懂徐志穹的話,也就是說這些人根本不懂大宣官話。

  郁顯國在文化上,受大宣影響很深,嚴格意義上來說,大宣官話在郁顯國不算是外語,在郁顯國北部,幾乎每個人都會說大宣官話,算得上是民間的通用語言。

  但到了郁顯國南部,會說大宣官話的人就少了。

  徐志穹先把不會大宣官話的人剔除,在剩下的侍女中不認字的再剔除,最後符合要求的侍女只剩下了二十八人。

  四名男侍都認字,也都會說大宣官話,加在一起一共三十二人。

  徐志穹讓這三十二個人一起教自己說郁顯話。

  楊武躲在暗處,對常德才道:「志穹還真是矯情,學個郁顯話,有一個人教不就夠了麼?叫這麼多來作甚?」

  常德才笑道:「這就是你不懂了,當初我在宮裡的時候,皇帝想學梵霄話,一口氣找來了六十多個梵霄人。」

  楊武眨眨眼睛:「人多學的快麼?」

  「不是為學得快,而是為學的准,倘若你就找了一個郁顯人來教,你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官話?你知道他帶著哪一地的鄉音?

  而且你還未必知道這人的心思,有些事情是他真的不懂,一不留神就給教錯了,有些事情他心裡明明清楚,故意給你教錯了,你也分辨不出來。」

  楊武打了個呵欠,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且在府邸里四下布置法陣,常德才則在暗中監視著侍者們的一舉一動。

  徐志穹學東西的時候可真是上心,整整半天時間,坐在屋子裡沒動地方。

  一名男侍說他的郁顯官話最是純正,另一名侍女說這男侍說話時,她經常聽不清楚。

  一名侍女說夜壺的時候,另一名侍女聽成了飯碗,還有一名侍女說,她老家那邊根本沒有夜壺這種東西。

  眾人七嘴八舌爭了半個時辰,徐志穹選出了一男六女七個人負責教學,餘下人負責勘誤。

  一直學到了正午,徐志穹吃了些東西,獨自到街上閒逛。

  剛出門不久,徐志穹發現身後有人尾隨。

  那人是個女子,腳步從容,不露破綻,是個真正懂得跟梢的內行人。

  可惜騙不過徐志穹,判官的反跟蹤能力太強。

  徐志穹且像沒事人一樣接著閒逛,桃兒說的沒錯,郁顯國的確沒有勾欄,但酒肆茶坊里,也有藝人表演。

  徐志穹一路走到城西,找了家茶坊坐了下來。

  這家茶坊很特別,距離大典客居良的府邸,只有百十來步。

  茶坊掌柜也是個女子,會說幾句大宣話,但口音極重,徐志穹連說帶比劃,掌柜的終於聽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給他找了一間雅室。

  徐志穹進了雅室,待上齊了茶水和茶點,徐志穹用手拄著臉頰,對掌柜的道:「我要小睡一會,睡覺,你明白麼?」

  掌柜的會意,給徐志穹拿了枕頭和毯子,吩咐侍女們不要打擾客人休息。

  徐志穹往臥榻上一躺,蓋上毯子,悄悄從懷裡拿出一隻老鼠。

  這隻老鼠是徐志穹在路上抓的,雖說不是大宣的老鼠,但見了徐志穹,也同樣的親切。

  雙方對視片刻,徐志穹的魂附到了老鼠身上。

  老鼠鑽出門縫,順著大街一熘小跑,鑽進了居良的府邸。

  居良的府邸,比徐志穹略小些,但因為沒有院子,很難看出整個府邸的格局。

  未時前後,府邸上下都在午休,偶爾有幾名侍女走動,誰也沒留意到一隻老鼠。

  徐志穹在宅邸里一路飛奔,出了門房進臥房,出了大廳進倉房,從畫廊里轉個彎,本以為會到書齋,結果一進門,發現居良正和幾名侍女一起洗澡。

  大中午的,這麼好興致!

  不對呀!

  我洗澡的時候,都是那幾個男侍伺候,憑什麼他就……

  嘩啦,一名侍女往自己身上澆了一大盆水,差點沒把徐志穹淹著。

  徐志穹鑽出了浴房,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灰毛,用爪子搓搓眼睛,接著在府邸里搜尋。

  搜了整整一個時辰,乏累不堪的徐志穹終於找到了書齋。

  濃郁的墨香陣陣撲鼻,徐志穹爬上書桉,看到不少文書。

  散放在書桉上的文書,肯定沒有那麼重要,徐志穹一一看過,雖然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但經過一上午的學習,他至少知道這些文書都是用郁顯話寫的。

  只有一份文書有些特別,文書上的文字明顯不是郁顯國的。

  這是哪國文書?

  且不管是哪國文書,就這一份不一樣,把它帶走准沒錯。

  徐志穹叼著文書出了府邸,一路飛奔回了茶坊,剛到雅室門口,忽見一名侍女拿著木鏟,照著老鼠的腦袋拍了下來。

  徐志穹大驚,丟了文書,奮力躲閃。

  堪堪躲過木鏟,老鼠一下鑽進了雅室,侍女隨即追了進來。

  老鼠跑到徐志穹身上,雙方交換了一下眼神,徐志穹立刻回魂,起身站了起來。

  那侍女一驚,連連後退,用生澀的宣話說道:「客,客官,有,耗子……」

  徐志穹喝道:「什麼耗子?嚇了我一跳!不是跟你說別打攪我麼?」

  侍女嚇得趕緊認錯,拿著木鏟走了。

  徐志穹來到門口,趕緊把文書撿了起來。

  俯身之際,腳步聲靠近,一股脂粉香味飄進了鼻子。

  這脂粉很特殊,不是平常人能擁有的。

  徐志穹故意放慢了動作,沒急著把書信收起來。

  一名女子上前道:「運侯,好大的脾氣,何必為難一個侍女。」

  一聽這聲音,徐志穹趕緊起身。

  是陽環公主。

  徐志穹抱拳,順手將文書收在衣袖裡,對公主道:「不期在此相逢,殿下也是來吃茶麼?」

  「來茶坊,自然是喝茶,運侯,雅舍剛好滿了,若是不介意,且容我搭個伴,咱們在這雅舍里一併喝一杯吧。」

  徐志穹擺擺手道:「茶也喝過幾壺了,肚子都灌滿了,這間雅室且讓給公主,來日在與公主一併品茶。」

  徐志穹邁步就走,陽環公主皺眉道:「運侯,今日看你有些慌亂,莫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公主這是哪的話,」徐志穹笑道,「只因公主貌美,徐某一時看的魂不守舍,有些失態了。」

  陽環公主放聲笑道:「說我貌美,這話倒是中聽,但我聽說運侯不喜歡女子。」

  不喜歡女子?

  是說我不近女色麼?

  徐志穹點點頭道:「徐某品行端正,只對公主有仰慕之意,絕無非分之想。」

  說完,徐志穹匆匆離去。

  他表現的確實很慌亂,就算陽環公主突然出現,他也不該如此慌亂。

  這是徐志穹故意為之。

  雖然戲碼來的突然,但徐志穹的必須把戲演好。

  他越慌亂,這戲演的就越真實。

  徐志穹走後,陽環公主默坐在雅室里,狠狠捏著手裡的茶杯。

  她看到了徐志穹偷偷把一封文書藏在了袖子當中。

  雖然動作很隱蔽,但她確實看到了。

  那是什麼文書?

  為什麼會出在這座茶坊?

  為什麼徐志穹會來這座茶坊?

  這茶坊離居良的府邸這麼近,難道他們之前見過面?

  諜子一直跟著徐志穹,沒見居良在這座茶坊里出現過。

  難道他用別的手段把文書送了過來?

  不一定是居良,不會是居良。

  陽環公主真不想懷疑在居良身上。

  她把翹蘭叫了過來,低聲耳語道:「叫刺客今晚不要動手,讓諜子去侯爵府查一份文書。」

  翹蘭道:「什麼樣的文書?」

  什麼樣的文書……

  陽環也想不出那文書有什麼特徵。

  「所有文書,一一查探,但有可疑之類,立刻告知於我!」

  翹蘭立刻去聯繫諜子,陽環吃了一盞茶,思索片刻,帶人去了居良的府邸。

  不等門人通傳,陽環公主徑直走了進去。

  居良慌急來迎,滿頭是汗,髮絲都打綹了。

  陽環公主歪著頭,看著居良道:「大典客,什麼事情把你急成這樣?這就出了這麼多汗?」

  這不是急的。

  剛才他還在浴盆里呢。

  而且現在還很虛。

  「殿下突然駕到,匆忙之下,未曾遠迎。」

  陽環笑道:「不用遠迎,我就是順路來看看,你這裡有好茶沒有,沏上一壺來嘗嘗。」

  居良趕緊命人沏茶,陽環抿了一口茶水,沉吟片刻道:「這是宣國的茶葉?」

  是,的確是宣國的茶葉。

  天下好茶大多出自宣國,像居良這種身份的人,經常用宣國的茶葉待客,這沒什麼可奇怪的。

  居良不知陽環為何發問,只能笑一聲道:「殿下好眼力。」

  兩人閒敘片刻,居良身上的汗水越來越多。

  陽環皺眉道:「大典客,你到底怎地了?」

  這可怎麼解釋?

  他時才和十幾名侍女,在浴桶里跑了半個多時辰,現在能坐住就不錯了,出些汗,豈不是理所當然。

  這番話自然不能對公主說,居良只能敷衍一句:「天氣熱了些,卻比往年熱了不少。」

  看居良吞吞吐吐之狀,陽環心思越發凝重。

  「大典客,茶也喝夠了,我也該走了。」

  居良如釋重負,趕緊起身相送。

  陽環微微皺眉。

  他就那麼急著讓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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