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千窟迷途

  軟煙泉外十五里,徐志穹在夜色中緩緩現身。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中郎院,從哪進,從哪出,劉江浦和他的部下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徐志穹會在消失的地方再次現身。

  軟煙泉燈火猶在,官道上車馬不息,大宣最讓人著迷的特點之一,就是從來都沒有過夜禁。

  徐志穹走下官道,進了一條小徑,在一棵桃樹下找到了一道法陣。

  踩在法陣上,按陰六陽四的比例注入氣機,法陣立刻啟動,徐志穹在法陣的傳送下,來到了一條長廊之中。

  好熟悉的一條長廊,無論有多好的視力,卻永遠都看不到盡頭,搖曳的燭火之下,帶著讓人恐懼而又好奇的玄妙。

  長廊一側是一扇扇形狀完全相同的門,如果主人想讓你進去,打開任何一扇門都是對的,如果主人不想讓你進去,把所有門都打開,你也找不到你想去的地方。

  陰陽司。

  久違了。

  徐志穹推開了第一道房門,看到一個身影,穿著寬大的袍服,背對著徐志穹,坐在一盞青燈旁邊。

  徐志穹上前施禮道:「太卜,好久不見。」

  陶花媛回過頭去,看著徐志穹道:「你覺得我和師尊長得像麼?」

  徐志穹嗤笑一聲道:「誰說你像那老傢伙?現在陰陽司太卜不就是你麼?」

  陶花媛勾了勾徐志穹的下巴:「今天怎麼嘴這麼甜?」

  徐志穹笑道:「若是覺得甜,就過來嘗一嘗。」

  說完,徐志穹暗自擦了一把汗。

  不是嘴甜,是徐志穹剛才真的認錯了。

  陶花媛的背影和太卜挺像的,她戴著那頂極高的帽子,還坐在背光的位置,看不出頭髮的顏色,寬大的袍袖也掩藏了很多身體細節。

  好在徐志穹反應快,遮掩的十分自然。

  陶花媛信手一揮,青燈之上呈現出一幅畫面,畫面是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山,和周圍的樹木對比,能看出這座荒山不大,單從占地面積來看,應該和徐志穹在小黑屋裡看到的那片空地差不多。

  不會錯,這就是饕餮外身。

  陶花媛道:「這座山在雨陵城南一百五十里,千窟山主脈之中。」

  千窟山是大宣最大的山脈,準確來說,千窟山並不完全屬於大宣,南邊一部分山脈已經綿延到了郁顯國。

  千窟山是饕餮外身的絕佳藏身之所,山脈廣大,山勢險峻,林木茂盛,有不少人曾說過,千窟山有九成以上的地方,從來沒有人到過。

  陶花媛一揮手,又展現出另一幅畫面,一名男子正在村子裡衝著眾人喊話,身邊有人在記錄名冊,還有人在發放銅錢。

  「招工!」徐志穹的臉色變了。

  「是,招工!」陶花媛點頭道,「我部下的陰陽師在村子裡看到有富商招工。」

  「哪座村子?」徐志穹立刻緊張了起來。

  他對招工這件事情非常敏感。

  皇家獵苑招工,兩千多人被種成了血樹。

  另一次是叢林縣招工,兩百人被餵給了饕餮。

  這次招工是要做什麼?

  饕餮外身在此,餵饕餮的概率更大些。

  陶花媛道:「你別心急,心急也沒用,這些人十幾天前被從村子裡帶走,至今下落不明,估計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部下陰陽師既是看到了,為什麼不早些告訴你?」

  陶花媛道:「冬閒時節,農人出去做短工,賺幾個銅錢,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陰陽師就算看到了也沒放在心上。」

  徐志穹道:「他們一共招了多少人?」

  「兩百多人。」

  「兩百多人都不放在心上?」

  「不是在一座村子,是三十多個村子,分散在滑州各縣,一個村子差不多招個六七人,加在一起,應該有兩百多個,

  滑州各縣的陰陽師起初都沒有過多留意,可後來他們發現這些工人都是同一時間被招走的,而且都說要去山裡幹活,這才覺得事情可疑。」

  到山裡幹活,基本可以確定是被餵了饕餮。

  兩百多個。

  這個數字很熟悉。

  在林叢縣,被饕餮吃掉的人也有兩百多個。

  那件事情發生後不久,案子就被劉江浦平息了。

  又過不久,劉江浦調離了林叢縣。

  劉江浦走了,就證明饕餮也走了,他的任務就是看管饕餮。

  徐志穹捏著下巴道:「貌似饕餮已經吃飽了,吃飽了也該搬家了!」

  陶花媛道:「我也是擔心此事,才讓你來一併商議,以你我今日之手段,想消滅饕餮外身實屬痴人說夢,縱使師尊在此,也無計可施,

  但咱們既然找到了這怪物,至少要盯住他去向,我打算親自出手,在他身上布置一道法陣做個記號,日後也好追蹤。」

  「不妥!」徐志穹當即否決。

  在饕餮身上做一道法陣?

  這相當於一個嬰兒在老虎的腦門上畫一幅地圖。

  徐志穹至今還記得師父和饕餮交手之後的狀況,實力深不可測的師父變的無比虛弱。

  饕餮是真神。

  憑陶花媛的實力,想在饕餮外身背上做法陣,純屬作死。

  陶花媛嘆道:「難道就放著他不管?之前你在軟煙泉里費盡心思查到的消息,就這麼付諸東流?」

  徐志穹思量許久道:「他為什麼要分三十幾座村子招工?」

  陶花媛道:「想必這是劉江浦的主意,他不想把動靜鬧大。」

  徐志穹搖頭道:「劉江浦手眼通天,就算動靜鬧大了,他換個地方再做官,事後也追查不到他,

  分在三十幾座村子招工,事發之後還得收買各地縣令,動靜雖然不會鬧大,但插手的人多了,難免會留下隱患,除非……」

  陶花媛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除非他不想走!」

  徐志穹點點頭道:「他還想留在滑州繼續做官,這樣一來,分三十幾座村子招工,先把事情壓在各地知縣手上,更穩妥些,

  他若不離開滑州,饕餮外身也不會離開滑州,只是就近挪一下地方。」

  陶花媛一揮手,憑空之中出現了一張滑州的地圖:「滑州也很大,我們也不知那怪物會挪到哪去!」

  徐志穹盯著地圖看了片刻:「我倒是有件法寶,只要他走的不太遠,就不愁抓不到他。」

  ……

  深夜,千窟山下亂草之中長出一根桃樹枝,樹枝之上,桃花開放,花瓣落地,觸動法陣,徐志穹和陶花媛雙雙在法陣中現身。

  陶花媛一揮衣袖,把地上的桃數枝和桃花瓣都收了起來,一點痕跡都不留。

  她指著一條小徑道:「沿著這條路,走上差不多二十里,就能見到那座小山,小山周圍有軍士把守,人不多,殺了他們也不算太難,但如果不想驚動他們,卻得加點小心。」

  徐志穹拿出藏形鏡,隱匿了兩人的身形,兩人沿著山路走了四五里,忽然聞到了一股撲鼻的腥氣。

  腥氣過後,霧氣隨之而來,陶花媛用傳音符傳音:「看到霧氣,證明離那座荒山很近了,只是今夜有些怪異。」

  「怎就說怪異?」

  陶花媛道:「以往進山十幾里才看到霧氣,今天的霧氣來的早了些。」

  看來饕餮外身今夜很興奮。

  兩人在霧氣中繼續山上,忽見前方有點點火光閃爍。

  是軍士嗎?

  看他們行動速度很快,徐志穹和陶花媛就近躲在了亂草從里。

  霧氣更濃了,一群人漸漸靠近,徐志穹看不清他們的臉,但能勉強看見衣著的輪廓。

  他們穿的不像是戰衣,風一吹,一身破布來回飄搖,看起來更像是農人。

  一個婦人摔倒了,背上背著一個背簍,背簍里有個孩子,梳著羊角辮子,看似是個三四歲大的女孩。

  身邊一名男子趕緊將她扶起來:「快些走,那條大蛇就要追來了。」

  大蛇?哪來的什麼大蛇?

  難道是千窟山裡的妖物?

  婦人上氣不接下氣:「你帶著孩子走吧,我實在跑不動了。」

  「再咬咬牙,不差幾步,下了山就沒事了!」

  一群人跌跌撞撞消失在山路上,徐志穹對陶花媛道:「看來還有沒被吃掉的僱工。」

  陶花媛搖搖頭道:「既然是僱工,怎麼還有女人和孩子?陰陽師告訴我,他們招的都是男子。」

  看著遠去的火光,徐志穹嘆道:「逃命哪有帶著火把的?就算饕餮不追他們,軍士也很快能追上來。」

  陶花媛道:「許是走夜路,不小心撞見了那怪物,咱們也小心些。」

  兩人沿著山路,小心前行,不多時,前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又有一群人跑了過來,他們沒拿火把。

  徐志穹和陶花媛躲在路邊,只聽那群人吵吵嚷嚷跑過了山道:

  「二球子,俺他娘是上你當了,在家待著好好的,非跟你出來做工,這下可怎麼是好?」

  「虧待你了是怎地,你不也得了不少錢麼?我剛才看你撿了七八吊。」

  「撿的再多能怎地?這條命若是沒了可咋辦?」

  故技重施,肯定又是軍士往山上扔錢,等著這群苦命人上山去撿,然後全都成了饕餮外身的腹中餐。

  看來這幾個人命大,撿了錢還能跑出來。

  兩人接著上山,走不多時,又遇到一群人火急火燎衝下山來。

  都是男子,大概七八人。

  等他們走遠,徐志穹回身對陶花媛道:「桃兒,你這消息不准,還有不少僱工活著。」

  陶花媛擦了擦汗水道:「難說,這許是從別處新招來的僱工。」

  徐志穹皺眉道:「他到底要吃多少人?倘若吃個四五百,恐怕要出大事情!」

  一路走走停停,估算著有一個時辰,憑他們兩個的速度,這二十里山路也該走完了。

  徐志穹問道:「離那怪物還有多遠?」

  陶花媛臉色慘白,汗水浸透了衣衫,喘息良久道:「我估算著至多還有兩三里。」

  陶花媛很虛弱,每走一步都很艱難。

  沒道理,她是五品修者,別說走二十里山路,就是一口氣走出二百里,也不至於如此吃力。

  徐志穹帶著她在亂草從歇息一會,歇息了一頓飯的功夫,徐志穹也覺得腿軟,他的體力消耗也很大。

  前面又一群僱工跑了下來,算上他們,徐志穹已經遇到了七八群逃命的人了。

  徐志穹環顧四周,聞了聞霧氣中的腥味,拉起陶花媛道:「桃兒,你真能找到那座荒山麼?」

  陶花媛艱難的看著四周,神情有些茫然:「霧氣太濃了,我一時也辯不出個方向,但這條山路是沒走錯,總之往前走就是了。」

  徐志穹道:「我怕咱們迷路了,這山上好像有迷魂陣,這霧氣也不對勁,好像能吸人氣機!」

  陶花媛抹去滿臉汗水:「再走三里,若是還看不見那怪物,咱們就下山,我在山下留了陣法,想下山一眨眼就能到。」

  又走片刻,前面又來了一群人往山下逃命。

  他們舉著火把。

  透過霧氣,徐志穹看見了一名婦人。

  那婦人背著個背簍,背簍里有一個孩子,梳著羊角辮。

  這是怎地了?

  怎麼又遇到了他們?

  他們不是下山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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