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宸擦擦臉上血跡,看著徐志穹道:「我半生走南闖北,從沒見過武侍郎這樣的英雄,日後他成了星官,定能護佑我大宣平安,
今天能保全他一個,也不枉我拼上這條性命, 一會法陣破除,你們先背著武侍郎跑,我殿後,為你們拖延些時間,
我若是死了,你們再找一人殿後,直到把武侍郎送到安全之所, 可否?」
喬順剛一臉驚喜道:「千戶要成星官了?他不才五品修為嗎?」
徐志穹道:「他還說一夜能睡十個閣主,你真信是怎地?」
喬順剛放聲大笑,笑得兩行眼淚從腮邊滑落:「我就知道,咱們千戶不是凡人!梁大官家非要他去管什麼教坊司,那個瞎眼的昏君死了也活該!」
韓宸道:「你們快點定下殿後的人選,我支撐不了太久,別到時候推三阻四,一個都走不了!」
「扯你娘淡!」喬順剛擦去眼淚道,「這是我家千戶,用得著你來殿後?我第一個殿後,你和屈金山弄個法陣,把他們都送走!」
孟世貞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法陣送走的人多!」
喬順剛笑道:「說的就是麼,你們回了衙門就踏實了,那怪物要殺是皇帝,不會打到咱們衙門,你們好好睡一夜,明天不管誰當皇帝, 都和咱們兄弟沒幹系!」
徐志穹道:「喬千戶,你一個人殿後恐怕不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少特娘逞能!」喬順剛哼了一聲, 「衙門的規矩不懂麼?陳元仲死了,現在也該輪到我了,要不手裡這盞紅燈是白拿的麼?
你小子機靈,將來肯定能在衙門當家,好好活著,每年到墳頭上,給我送壺酒,跟我說說話,再到紙馬鋪,給老子買兩個姑娘,老子到了那邊照樣快活!」
劉大順上前道:「老喬,你倒下了,還有我,志穹,多給我帶壺酒!你小子給我好好活著!」
活著,徐志穹想活下來很容易。
但得想辦法讓他們活著。
徐志穹看了看眼前的提燈郎,得算一算他們能活下來多少人。
「韓醫師,你一套法陣能送走多少人?」
「至多十人!」
徐志穹又看了看屈金山:「屈燈守呢?」
「老朽修為不濟, 至多能送走兩人。」
喬順剛臉一變:「這不才十二人麼?其他兄弟都要等死不成!」
徐志穹又問韓宸:「送走一批人, 再做一次法陣,需要多少時間?」
「少說也要三十吸。」
屈金山道:「老朽需要五十吸。」
屈金山指望不上了,韓宸需要三十吸。
三十吸,一分半,如何支撐這一分半?
和蠆元厄星交手,別說是一分半,支撐十秒都很困難。
「韓醫師,屈燈守,你們各自布置一道法陣,帶十二名兄弟衝出去,屈燈守隨法陣先走,韓醫師多留一會,再布置一道法陣,送走十名兄弟,
不能隨法陣走的兄弟,拼命跑就是了,朝著遠離皇宮的方向跑,他要弒君,未必和我們糾纏到底。」
喬順剛點頭道:「先點出二十二個兄弟,跟著法陣走的,千戶算一個,老屈,你算一個,韓醫師,你也算一個,童術士,你本就不該跟我們送死,你也算一個,還有幾個墨家,你們也走吧,橫豎也跑不快!剩下的,都留給受傷的!」
二十二人點選完畢,徐志穹道:「現在再說殿後的事,第一波,我來殿後。」
喬順剛怒道:「你怎又逞能?」
「我逞能怎地?有本事你也剖開那怪物的肚子看看!」徐志穹怒目相視,「我就算打不過那老怪物,也能支撐幾合,你們上去便是送死,法陣還沒做成,死了不也白死!」
喬順剛看著徐志穹,半響說不出話來。
這傻小子,當真不怕死嗎?
徐志穹不是不怕死,他也不想殿後,但他能去議郎院,還能去小黑屋,他是唯一有希望從蠆元厄星手裡活著脫身的人。
徐志穹又道:「我先往皇宮的方向跑,那老怪物勢必去追我,我若能跑的遠些,他或許也就順路去了皇宮,這樣大家都保住性命!
你們跑的時候兵分兩路,若是有一路被追上了,另一路再兵分兩路跑,哪怕就剩兩個人,也要兵分兩路跑,能活下來一個算一個!」
一群提燈郎默而不語,就連屈金山都驚訝於徐志穹的鎮定。
「生死關頭啊,孩子,」屈金山顫抖著聲音道,「我這把老命丟就丟了,你得活著呀!」
徐志穹轉過臉,對韓宸道:「準備法陣吧。」
韓宸點點頭,剛要動手,忽聽有人道:「急什麼,讓我再歇一會!」
在一陣骨骼與血肉的摩擦聲中,武栩坐了起來。
「千戶醒了!」徐志穹一臉驚喜。
「有水麼?渴死我了!」武栩活動了一下血肉模糊的脖子。
……
太卜忙活了半天,終於從星象盤裡找到了蠆元厄星的位置。
他在北垣!
星勢黯淡了許多,難道他已經和武栩交手了?
失算,失算了!
蒼龍三長老還沒死,宦官陳順才還活著,蠆元厄星不該提前和武栩交手!
這樣一來,卻不便宜了昭興帝?
便宜了誰,也不能便宜了他,這個大宣的禍害!
最讓太卜想不通的是,蠆元厄星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北垣?
想這個問題之前,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武栩為什麼會出現在北垣?
昭興帝讓掌燈衙門去北垣捉拿劉旭行,這件事,太卜是知道的,因為他一直讓何芳在監視劉旭行的外宅。
提燈郎在外宅里遭遇了苦戰,這件事太卜也是知道的。
以此推斷,皇帝事先知道內情,故意利用提燈郎,把武栩引到了北垣。
現在蠆元厄星也出現在了北垣。
難道皇帝一開始就安排武栩和蠆元厄星在北垣交戰?
可昭興帝又怎麼能把蠆元厄星送到了北垣?
用陰陽法陣做的陷阱?
不可能!
就算是我親自布置的陰陽法陣,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傳送一名星官。
難道還有比我更強大的陰陽修者?
又或者那人根本不是陰陽修者?
能算計到星官的陷阱……
是混沌!
太卜恍然大悟!
混沌無常道的陷阱,顛倒了空間,讓蠆元厄星走錯了地方!
這是誰幹的?
何芳?
那妮子在暗中下了手?
不會是她!
她修為太低,對付童青秋還可以,對付星官她差得遠!
她既沒有這個手段,也沒有這麼做的道理。
不是她,難道是她娘?
難道她娘還活著?
混沌無三品,三品倒乾坤!
如果她娘還活著,修為到了什麼地步?
太卜一層接一層流著冷汗。
……
梁玉明的已經來到皇宮附近,可蠆元厄星還沒抵達蒼龍殿。
咀赤皺眉道:「時才探子還說,老祖宗離蒼龍殿就隔著一條街,這條街到底有多長?」
話沒說完,一隻飛蛾飛進了馬車,趴在咀赤耳畔,低語了幾句。
咀赤神情凝重道:「老祖宗去了北垣。」
梁玉明眉頭一豎:「他去北垣做什麼?」
咀赤搖頭道:「不知道是何緣故,他在北垣遇到了一個狠人,應該就是你所說的武栩!」
「他們交手了?」
「打了一場,老祖宗受了傷,而且傷的不輕。」
梁玉明神情凝重:「尊司,煩請你勸老祖宗一句,讓他不要與武栩糾纏,趕緊來蒼龍殿!」
咀赤搖頭道:「要勸你去勸,我可沒那膽量,在凡間,我是蠱門的頭人,在老祖宗面前,我就是一隻螞蟻,老祖宗說踩死我,就能踩死我,要我說,咱們別管老祖宗,咱們先去蒼龍殿,把那三個老鬼收拾了,等老祖宗殺了那個姓武的,咱們再到皇宮會和。」
梁玉明搖搖頭道:「先去皇宮,先把皇位坐穩,獸困則噬,那三個老賊畢竟是三品,還得交給老祖宗,等老祖宗殺了武栩,多吃些人,再來對付那三個老賊!」
咀赤道:「別說我沒提醒你,老祖宗受傷了,你可得想好分寸。」
梁玉明道:「無妨,待我登基後,從京城裡點選十萬人,獻予老祖宗就是。」
咀赤道:「你剛登基,便要殺這麼多人,這江山還坐得穩麼?」
梁玉明一笑:「我大宣從不缺人,草木黎庶,再多十萬又何妨?」
一千私兵,五百蠱士,來到了皇宮門前。
宮中還剩下三千裝備精良的禁軍,以及青衣閣和掌燈衙門幾百的人手。
咀赤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
梁玉明的一千私兵身上都帶著蠱蟲,雖說只有八品或九品的修為,但比一般士兵強悍的多。
五百蠱士更不用說,修為都在五品到七品之間,對付尋常士兵,七品蠱士可以一當十,五品蠱士以一當百都不在話下。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太監陳順才。
「我不認得那太監,若是見了他,趕緊告知我!」
咀赤下令,攻打宮門。
三百私兵沖在了前面,這些私兵身上有厚皮厚甲的蠱蟲,最適合衝鋒。
距離宮門三百尺,禁軍毫無動作。
距離宮門兩百尺,禁軍仍無動作。
距離宮門一百尺,城頭雙子床弩開始射擊。
雙子床弩,大宣最強悍的武器之一,一張床架上安裝兩張巨大的弩弓,發射時,用絞車開弓,十幾個軍士合力搖動絞車,把弩弦張開,扣在機牙上,一名軍士裝上長矛大小的弩箭,另一名軍士舉起大錘,砸在扳機上,這一發箭,才能射出去。
床弩的威力驚人,苦修工坊做出來的雙子床弩,射程可達五百步。
但威力驚人,命中率就要差很多,床弩屬於大型軍械,和投石機的功能差不太多,主要用於攻擊密集的敵人。
一千多人,肯定不算密集,床弩的威力很難發揮出來。
梁玉明也好奇,為什麼要用床弩守皇宮?
沒想到今夜的床弩打的很準。
十架床弩,十發弩箭,剛剛好射殺了十人,這十人都是私兵的百夫長!
軍官陣亡,梁玉明的私兵陣型稍顯混亂。
皇宮門外,機關觸發,水火矢石,四面圍攻。
梁玉明知道皇宮門外有很多機關,但今夜的機關打的太准,專打伍長和什長,私兵亂作一團,反倒阻擋了蠱士的道路。
咀赤怒道:「你這部下也太不中用,讓他們滾遠些!」
梁玉明坐在馬車裡,看著戰局,意識到情況不對。
他讓咀赤派出一個飛蟲,去打探誰在指揮禁軍。
飛蟲不多時回來,在空中四下飛舞,勾畫出了那人的身形輪廓。
是楚信,車騎大將軍!
他不是在城頭嗎?
怎麼回了皇宮?
楚信是兵家三品,能對戰場上的各種條件,作出不可思議的操控。
這仗難打了!
按兵部內應送來的消息,楚信在城頭。
按哨探送來的消息,楚信也是在城頭。
他為什麼會突然回到皇宮?
如今城頭沒人管了嗎?
就留下一個鍾參守城門?
……
皇宮裡,太子粱玉陽和六公主粱玉瑤同時待在龍圖閣(皇家書閣)里,粱玉瑤坐立不安,來回走動,粱玉陽拿著本書,邊看邊打瞌睡。
粱玉瑤走到書閣門口,陳順才抬頭看了她一眼,粱玉瑤咬咬牙又走回了書閣。
這是昭興帝給陳順才的任務,看住太子和六公主。
粱玉瑤對陳順才道:「陳秉筆,宮外都打起來了,讓我帶著紅衣使出去看看,守衛皇宮是我紅衣閣的本分!」
陳順才衝著粱玉瑤笑道:「守衛皇宮,也是奴婢的本分,看護好二位殿下,奴婢正是盡了本分!」
粱玉瑤憤恨不語,太子粱玉陽拍案而起:
「陳秉筆,宮外都打起來了,你趕緊把太子妃送過來,傳宗接代是本宮的本分!」
「傳宗接代?」陳順才吃驚的看著太子。
太子很認真的看著陳順才:「難道這也是你本分麼?你能行麼?」
陳順才當然不行,主觀和客觀上都不允許。
但這地方也不太適合傳宗接代:「殿下,這是龍圖閣。」
「龍圖閣怎地?若是我有個什麼閃失,給父皇留個皇孫也好。」
太子的想法很荒唐,但這屬於合理要求,陳順才沒法拒絕,他吩咐手下人請太子妃過來。
粱玉瑤怒道:「作甚?你讓她來作甚,當真在這裡麼?你讓本宮去哪?」
太子神色端正道:「六姐,一起吧,興許皇孫就是你生的!」
六姐啊,不想死,就跟我一起瘋吧!
……
北垣,劉旭行外宅。
武栩恢復了正常人的形狀,但滿身都是傷痕。
徐志穹看他能正常行動,心裡稍微踏實些,立刻讓韓宸準備法陣。
武栩皺眉道:「弄法陣作甚?」
喬順剛道:「回衙門呀!」
武栩喝道:「回衙門作甚?門外那惡賊殺了兩萬人,還能放他跑了麼?」
這是怎地了?
他瘋了怎地?
都快沒命的人了,還想出去打?
這是面子上掛不住了吧?
徐志穹道:「您先回去養傷,等養好了傷,咱們再收拾那惡賊!」
武栩起身道:「這點傷還用養嗎?一會我讓你們看看,什麼叫怒火助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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