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轉動了。」盧修斯喃喃。
些許的金色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閃爍。
他在嘗試著看些什麼。
緊接著,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仿佛被一層薄霧所籠罩。
然後穿透了薄霧,進入一個全新的維度,一個超越了現實世界的存在。
在這片模糊之中,他開始看到一些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景象——它們既非來自他的記憶,也非他想像出的場景,而是命運這條長河在他眼前緩緩鋪展開來的壯麗畫卷......
最後,盧修斯看見了,察合台登上了王座...他成功了。
在看到這個結果後,盧修斯就主動退出了這種奇妙的狀態。
眼前的篝火還在燒著,噼哩嘩啦地響。
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然後,伸出手輕點圍繞在身邊的金黃色光點。
他又在無償打工。
只不過在過幾天,這種活計就不會再找上門來了。
這場席捲整個草原上的瘟疫迎來了終結。
在其中包含的綠色骯髒光點全都匯聚在一起,想要將盧修斯拉入那綠色的簾幕當中後,便失去其原本所含有的神秘力量,變成了一場普通的瘟疫,便能被草藥與一些基礎的預防措施和治療方案所解決。
而這些對於已經無證行醫這麼多年的盧修斯來說,並不是太頭疼的事。
在解決完這些事情後,盧修斯便能休息了,然後好好準備不久後將要到來的大決戰。
在挑戰最終boss之前,他要竭盡全力地使用各種手段去削弱四位真主的信仰了。
包括但不限於,下達心理暗示、說服、勸說、人道毀滅......各種手段。
能勸的他就勸一下,實在勸不了,再看看有沒有搶救的可能。
沒有搶救的可能的話,再看看有沒有干罪大惡疾的壞事。
沒有的話便不去管,有的話便人道毀滅了。
他可沒有什麼「不殺主義」,弄死也就順手的事。
反正都是該死的,不如早點死,來為我的退休大計做出一些貢獻,這樣還更有價值一些。
盧修斯在心裏面想著,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這是最後一杯茶了,茶壺裡面也沒有水了。
他看著篝火,看著跳躍的火光,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然後,便躺在篝火旁邊睡去了。
說實話,還是有點冷的,這一覺睡的應該不會太舒服。
盧修斯最後想著。
......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財富、地位、無盡的歡愉......」女人顫抖地說著,她癱倒在地上,身上那潔白的華貴紗裙,染上了些褐色的液體。
並且還有水漬不斷流淌在地上。
她止不住地後退,像是為了證實自己話語的真實性,猛地將衣口拉大。
大片的雪白暴露在了這充滿鐵鏽味的空氣當中。
「放過我吧,放過我吧,那都是我的父親和兄弟做的,我並沒有做什麼惡事......」女人楚楚可憐,像極了一隻無助的小白兔,「我是信奉歡愉教派的,只要你肯放過我,我便能讓你享受到無盡的歡愉......」
她邊說邊伸著粉色的舌頭輕輕地舔著艷紅的嘴唇。
然後將衣口拉的更大了,些許別的東西暴露出來了。
很是誘人,但可惜的是她面對的是一個不會言語的怪物。
壞掉的白色燈光掛在牆上,卻依舊在一閃一閃的,增添了一些恐怖片的氛圍感。
也照亮了從黑暗當中,慢慢走來的怪物。
——籠罩在破爛的黑色斗篷中,戴著黑色的殼狀面具,卻沒有將面部完全覆蓋,露出了下巴。
他慢慢地向女人走來。
面具之下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她,沒有言語。
也沒有表達出任何想要溝通表達的欲望,就像是一隻野獸,不會說人話的野獸。
女人感到恐懼,但她已經退到了最後面,身後就是無比僵硬的牆壁。
她退無可退,不過她觀察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一些可能讓她活命的機會。
這隻野獸似乎快死了,那麼我能否活命呢?
念頭不斷放大。
但,她表面上依舊是那副柔弱的樣子,摸著牆壁站起了身來。
像是完全放棄了抵抗一樣,靜靜等待著野獸的到來。
在快到來的時候,女人動了,她以飛快的速度掏出了個包裹著紫色光芒的短劍,向著這個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怪物刺去。
「死吧!不過是殺了一些賤民,你就殺死了我的父兄,你怎麼敢的!怎麼敢的!」
「他們的命怎麼能和我們的命相提並論。」她最後說。
然後,她就看見了自己的身體。
女人的頭被打飛了。
裹著黑色斗篷中的怪物伸出沾滿褐色液體的手,將覆蓋在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無比的臉來。
正是巴爾。
他看著這具無頭的身軀從牆壁上,慢慢滑落,最後倒在了地上。
潔白華貴的紗裙又被塵土沾染了。
巴爾的目光,在女人手臂處的手鍊停留了片刻,腦海中的知識告訴他,那是用人類幼童的頭骨磨製而成,上面還泛著些微紅。
「你並不無辜。」巴爾說,然後從斗篷下掏出了個藍色書冊,翻看。
他在通過名為風雨雪之君的神明的饋贈來「鎖定」下一個復仇目標。
而代價很簡單,只要戴上祂提供的面具就好。
巴爾欣然接受。
他也需要面具來偽裝自己,來去吸取敵人的恐懼。
巴爾不想讓這群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在臨死前意識到,殺死他們的只不過是一個連他們口中的賤民都算不上的底巢人,這樣他們便不會感到太多的恐懼,更多的是憤怒與不甘。
只有不明源頭,不明目的,不會言語的野獸才會讓他們感到恐懼。
才會讓他們時刻警惕著那富麗堂皇的昂貴水晶燈照不亮的陰影地方,害怕那裡隱藏著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害怕野獸衝出來奪走他們的生命。
而恐懼,正是巴爾所需要的。
——用來治癒懦弱的良藥。
「你快死了。」鬼魂說,他從看不見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微微的藍色螢光在他的雙眼中跳躍,周圍的溫度似乎下降了一點。
他似乎看見了什麼,語氣中滿是悲傷。
「這就是命運,無法逃避,也無法掙脫......」他以一種近乎吟詩的語調說。
一首悲傷到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哀詩。
「那麼,」大聲的言語打斷了這首哀詩。
巴爾轉過頭來,直視著這個一直跟著自己的鬼魂,他也是自己這場復仇當中...唯一的觀眾。
他的嘴角漸漸上揚,咧開了一個誇張的弧度。
「命運待我不薄。」他說出了之前沒說完的話語。
然後,巴爾將手中的面具舉起,緩緩地扣到了臉上。
擇人而噬的野獸再一次降臨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鬼魂後,從樓上縱身躍下。
繁貴的玻璃花紋伴著破爛的黑色披風,一同消失在夜幕當中。
野獸快死了。
但,野獸只在乎死前的這段時間內能向多少人復仇。
至於死後會遭受什麼樣的待遇,完全不在乎。
......
巴爾快死了。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臉上的面具摘下,然後扔進少有人注意的陰影當中。
並且儘可能地拖動著已經快燃盡的,被各種負面情緒充斥著的身軀遠離那邊陰影。
巴爾這個連低賤都算不上的底巢居民可以死。
但是,野獸不可以死。
巴爾要讓那群貴族老爺們生活在恐懼當中。
他要讓他們相信野獸是不死的,總有一天會從不知名的陰影當中重生,然後再次開始它的狩獵。
「你什麼都沒有改變。」莫名的聲音出現在了巴爾的耳邊。
巴爾知道這是誰,是給予他饋贈的偉大神明——風雨雪之君。
「抱歉,偉大的風雨雪之君,我的靈魂可能給不了你,我已經用它來交易了......」他滿是歉意地說道。
然後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滿是骯髒的角落,順著牆壁緩緩滑落。
「這不重要,我們是一夥的。」風雨雪之君說,祂的聲音當中充滿了不解與急切。
「那就好,那就好......」巴爾說,滑落到了地上。
各種負面的情緒鑽進了他的腦子當中,他感到一陣發冷,忍不住地想要把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想要蜷縮成一團,這樣可能會讓他好受一些。
當巴爾將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然後停止了這個動作。
就這樣直挺挺地坐在這個角落當中。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祂問,「你不覺你什麼都沒有改變嗎?」
「不...我覺得...我改變了什麼...抱歉,偉大的風雨雪之君,我並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改變了什麼?我沒有看到任何的變化,一切都會照常。」
「至少...稅收會推遲,那群貴族們,這一段時間應該沒有心思去收稅了...」
「你在意那對母子,從他們身上看見了自己和母親的影子,然後做了這些?」
「我是為了自己,只為了復仇。」巴爾笑著說,他蒼白的臉色上突然湧現出了一絲紅暈來。
「但,在那天過後,我常常在想,我要是從垃圾堆裡面衝出來,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我應該一拳打在那些稅務員的膝蓋上,有或者是用牙狠狠地咬在他們的小腿上,誰敢帶走我的媽媽,我就和誰玩命,反正賤命一條不值錢,他們可以殺死我之後,再將我的媽媽帶走,但在我死之前,沒有任何人能動她,誰也不行。
我也做過軟弱一點的幻想,我在想那一天要是沒有收稅就好,要是收稅延遲一些就好,這樣媽媽便能夠湊齊稅收,便能活下來了,便能......」
巴爾的聲音越來越弱,臉上的紅暈也在慢慢消散。
「即使是這樣了,也要充滿希望?」風雨雪之君,問出了祂的最後一個問題。
也是祂最想知道的問題,祂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類的身上充滿了這麼濃郁的希望之力,甚至蓋過了遲來的勇氣,將祂吸引了過來。
「即使是...這樣了...也要充滿...希望......」巴爾的聲音越來越弱,開始斷斷續續,「因為媽媽...對我說過,要對生活充滿希望...我要聽媽媽的話,做一個好孩.....」
他的聲音消失了。
頭一歪,便死了。
風雨雪之君有些沉默了,這是什麼可笑的理由,就因為這個,便充滿希望了嗎?
祂其實還有很多想要說的,在祂看到的所有變化當中,無一全是壞的,全是向下的。
稅收推遲了又怎麼樣,那所謂的貴族老爺們在從恐懼中緩過來後,便會更加變本加厲地收稅,甚至打破了至今不變的稅收額度,上調至1.5倍,然後一次性收三個季度的。
那對母子活不下來的,他們的命運便是死亡,誰也跑不掉。
祂不說這個,也不想說這個。
這是只有惡趣味的,連教歐格林數到兩位數都辦不到的蠢貨才會喜歡看的戲碼。
「你的希望我收下了。」風雨雪之君說,「而我將賞賜予你。」
祂的身上閃爍著藍色的光芒。
於是,巴爾的意識在即將被無邊的負面情緒吞噬前,他看到了他最為渴望的。
——閃著藍色光芒的...媽媽。
「巴爾,我們回家吧,媽媽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炒糖糕。」媽媽笑著說,然後小心翼翼地從兜里拿出了一塊賣相不怎麼好的方塊狀的黑色糕點。
「媽媽,買了這塊炒糖糕之後,我們家的錢還夠繳納接下來的稅收嗎?」他看著那塊黑色糕點,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擔心。
媽媽似乎讀懂了巴爾的心思,那雙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就像他小時候每次跌倒後媽媽給予安慰那樣。
前所未有的安心與溫暖包裹住了他。
「傻孩子,死後的世界是不用交稅的,快吃吧,還熱乎著呢。」
「對不起,媽媽......」巴爾沒有去接那塊糖糕,他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傻孩子,一切都快過去了,你做的很好了,媽媽一直在看著你呢,我的小巴爾是最棒的。」
「看著我?」
「是的,在天上看著你呢,人死後就會化為星星,媽媽就是天上最為閃亮的那顆。」
「人死後就會化為星星嗎?不應該是回到媽媽你和我說過的人類之主的懷抱中嗎?」巴爾問,他對於小時候聽過的那個童話故事印象很為深刻。
「人類之主呀,當然是回到人類之主的懷抱當中,媽媽這不是一直在等著我的小巴爾麼,等著小巴爾一起。」媽媽笑著說,「我們走吧,別讓人類之主久等了。」
「人類之主長什麼樣子呀?」
「他是一個和善的人類男性,他平等地愛著所有的人類,他的身邊常年圍繞著四個不同顏色的小天使,拿著藍色的權杖,擁有著驚世的智慧......」
「那他會愛我們嗎?」
「當然。」
媽媽牽起了小巴爾的手,邊唱著溫柔的歌聲,邊在這鮮艷的藍色光芒當中行走。
「媽媽,我們要去往哪裡?」小巴爾問。
「去往那充滿溫暖與希望的陽光燦爛之地」媽媽答。
兩人漸行漸遠。
......
在那角落當中的巴爾,臉上不再是那含著痛苦與瘋狂的笑容。
先前的扭曲與掙扎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某種釋放,他臉上的表情開始逐漸地、不易察覺地平淡下來。
變化悄然爬上他的嘴角。
那弧度靜悄悄的、不易被人注意地向上翹起。
是向好向上的變化呀。
「應該是一個好夢吧。」風雨雪之君小聲嘀咕。
祂瞅了瞅潛伏在不遠處黑暗當中的一個很有意思的改造人。
然後,一個絕妙的主意出現在了祂的思維深處。
「這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風雨雪之君,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