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無垠的草原之上,依舊籠罩在一片深沉而神秘的昏暗當中。
天空中沒有一絲光亮透入,烏雲低垂,緊緊地壓在遼闊的草原之上。
遠處,連綿的山巒也隱匿在昏暗之中,只隱約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就在這無邊的昏暗與寧靜中,幾處微小的火光突然亮起。
然後,逐一熄滅,只留下一縷縷淡淡的煙,在夜風中緩緩飄著,然後流進了更為深層次的空間當中。
——流進了灰色的草原當中。
「不!不!不!阿爸......」一股悽厲而絕望的哀嚎聲,如同被撕裂的風,猛然間打破了灰色草原上那長久以來壓抑而沉重的寧靜。
這聲音里蘊含著無盡的哀傷與無助。
它迴蕩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空,仿佛要穿透那低垂的烏雲,直達天際。
隱匿在昏暗中的存在,也被這悽厲的聲音吸引,紛紛看了過來。
......
盧修斯醒了。
他以極快的速度睜開了雙眼,從無盡的噩夢中掙脫開來,帶著初醒的迷茫與警覺。
他的意識很快清晰,顧不上頭疼,顧不上梳理被強硬灌輸進腦海中的龐大知識。
盧修斯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本能地調動起來自天堂之路的力量。
隨著他意念的涌動,雙眼之中驟然閃爍起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金色的火焰在翻騰跳躍,從盧修斯的雙眸中噴薄而出,化作一道熾熱的金色光束,目標直指緊緊跟著他後面的寫在綠色樹葉之上的藥方。
——來自自稱為生命女神,身上卻帶著熟悉的骯髒氣息的女精靈的「饋贈」。
比起饋贈來說,盧修斯更願稱它為污染。
不帶腦子想,他都能猜出這所謂的藥方來到這裡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包裹著糖衣的毒藥,他見多了這種把戲。
漆黑通道之中,在金色火焰的肆虐下,那張緊跟在身後的藥方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便被吞噬殆盡,化為虛無。
最後,只留下一縷淡淡的烤樹葉焦香以及...隨之散溢出的髒綠色氣體。
盧修斯在確認了那份被視作污染的藥方被消滅殆盡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在這一刻得到了解脫。
他鬆了口氣,心情大好地摸著黑,去燒起了自己的火爐。
隨著火種的加入,中央的火爐漸漸被點燃了。
火光跳躍著,散發出溫暖而柔和的光芒。
不過,在點燃火爐之後,盧修斯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坐在一旁,等待著火焰燒起來,等待著周圍的溫度上升開來,然後舒適地躺在躺椅上。
一搖一晃,喝著茶水,就這樣悠閒地渡過一整天。
他最後看了一眼帳篷內的裝飾,自己在這個世界居住已久的家。
然後便回屋去提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了,準備去出這一趟遠門了。
不,可能還要再收拾收拾,在自己的行李包中再帶一些東西。
一些他從第二個家鄉帶來的「特產」,不能在沒有他看管的情況下,就這樣放在這裡,不然肯定會造成不小的麻煩的,盧修斯心想著。
自從盧修斯發現了真相之後,在確定了這個世界也不是什麼好相處的地方後。
他所呆過的第二個世界便榮升為了他的第二個家鄉,畢竟在那殘酷的虛無之中,確實是有些人愛著他,他也確實愛著那些人。
——雖然那些人基本上都死了,亦或者在奢求著死亡。
「有句話怎麼說的,在一個地方你要有歸宿感,或者一些人讓你有歸宿感,這樣的地方就能稱之為家鄉,是這樣說的吧?」盧修斯自言自語道。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然後輕笑了幾聲,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
然後,盧修斯緩緩走到帳篷內的一角。
那裡隱藏著一個他親手設置、複雜而精密的封印儀軌。
裡面封存著一些,莫名跟隨著他一道過來的「土特產」。
一些他從第二個家鄉帶來的「特產」,不能就這樣在沒有他看管的情況下,就這樣放在這裡,不然肯定會造成不小的麻煩的,盧修斯心想著。
特別是在他的腦子很疼的情況下。
——真正意義上的,暢遊在知識的海洋當中。
他甚至在「整理歸納」中翻到了繁雜的關於起子的知識,首先追溯了起子的起源,講述了它如何從古代的工具演變至今,以及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多樣形態與用途。
盧修斯經過了自己的親自實踐後,得知了這個不怎麼愉快的事實。
——那些存在貌似是能過來的。
他還曾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在這個不怎麼愉快的事實前,幻想破滅了。
所以,這些從第二個家鄉帶來的「特產」,必須得到更為妥善的安置。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親自處理這些「特產」的安置問題。
盧修斯閉上眼睛,手指輕輕划過空氣中仿佛不存在的紋路,低聲吟唱著古老的咒語,那封印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觸動,緩緩開啟了門戶。
隨著一陣輕微的機械轉動聲和光芒的閃爍,封印之門向他敞開。
他邁步走進了這個「儲物間」。
由伊斯之偉大種族的科技為基礎,被自己所積累的不多的神秘學知識加以改造的空間。
事實上,盧修斯用來打包行李的行李箱也是由伊斯之偉大種族的「好友」友情提供。
一個小巧的白色口袋,看似不起眼,實則蘊含著驚人的容量。
能裝很多東西。
很明顯,應該是某個對於哆啦A夢異常狂熱的盜號者做出來的仿製品。
「別出去了,就在這裡老實呆著。」他伸出腳來,輕輕地將一個想出去的「土特產」給扒拉回去。
被盧修斯阻止後,這個「土特產」停下了它那不甚協調卻充滿好奇的步伐。
它長著小號羊蹄般的四肢,身體則呈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奇形怪狀,仿佛是由無數個不規則的形狀拼湊而成,每一個轉折和凸起都透露著一種異樣的美感。
而最令人矚目的,莫過於它那一雙雙密密麻麻、仿佛星辰般鑲嵌在其體表的眼睛。
這些眼睛,雖然小巧,卻異常明亮。
此刻正齊刷刷地轉向盧修斯,仿佛在無聲地質問,又或是表達著某種不滿。
它應該有點生氣了,盧修斯心想著。
至於,盧修斯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他注意到,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中,正逐漸醞釀起一股不祥的黑色光芒。
這光芒,深沉而幽暗,透露出隱約的毀滅性氣息。
一種能夠吞噬一切、摧毀一切的光束正在醞釀,目標應該是他。
但盧修斯並不在乎。
黑色光束髮射出來了,然後直直地穿過了他,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也並未對「儲物室」中的其他物品產生任何的破壞。
接著,那奇形怪狀的小傢伙突然癱倒在地,不斷地顫抖著。
它的眼睛中的黑色光芒消散乾淨。
這就是盧修斯面對那黑色光束時,顯得如此不在乎、不閃躲,也沒有採取任何防禦或反擊措施的根本原因。
——這裡是「儲物間」,盧修斯是「主人」。
而儲物間內的其他所有存在,無論形態多麼奇異,無論能力多麼強大,都僅僅是被他收納、管理的「物品」。
在這個由規則與秩序構築的微型空間中,「儲物間」中的「物品」遵循著一條不可動搖的法則:它們無法對主人造成傷害。
任何對主人構成威脅的實際行動,都將被視為對儲物間規則的嚴重違背,從而立即觸發最為嚴厲的處罰機制。
當然,念頭不算,因為思想無罪。
從某些方面來說,伊斯之偉大種族其實挺講人權的。
盧修斯想著。
然後繼續收拾著這些「土特產」們,有些頭疼地思考著收容它們的方法。
這並非不信任伊斯之偉大種族科技。
而是他不會用,他找不到正確使用「儲物間」的方法。
為數不多的使用權限還是盧修斯通過神秘學知識給改造而來,雖然「他」本來就是主人。
過了好半天,盧修斯終於把所有的行李都給收拾好了。
伴隨一陣子耀眼的光芒與機械轉動的聲音,他又從「儲物間」中走了出來。
......
盧修斯把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揣進了兜里。
所有的出行前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
此刻,他正在透過蒙古包拉開一點的縫隙,望向外面的雪原,處在夜晚當中的草原。
遼闊與寂靜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夜風,帶著草原特有的凜冽與自由,夾雜著雪花的涼意,毫不留情地穿透蒙古包的縫隙,直朝他襲來。
盧修斯不禁打了個寒顫。
要是換成以前,他肯定立馬就轉身離去,將簾門給放下來,不留一點的縫隙,這樣寒風就吹不進來了。
然後,靠在溫暖的火爐旁邊,烤烤火,喝喝熱茶了。
但現在不同了。
有些傢伙,不讓他過這樣的日子。
所以,盧修斯要去做些措施,來讓自己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現在的努力是為了將來更好的享受。」他嘀咕了幾句,「好熟悉的話語,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然後,盧修斯深吸了一口這清冽的空氣。
肺部徹底地、貪婪地充滿了這股寒冷而又清新的氣息。
這感覺既刺激又振奮——上一秒,他幾乎要被這刺骨的寒冷逼迫得窒息,每一寸肌膚都在訴說著抗拒。而下一秒,他的身體被某種原始的意志所驅動,自發地去適應、去擁抱這股寒冷的氣息。
這不就是人類嗎?
這就是人類。
盧修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老師,那個倔強又不肯認輸的死老頭。
......
我加入的第一天。
第一堂課,沒有想像中的各種高大上的神秘學知識和命理學知識。
而是一項異常特殊且深沉的學習內容——起草遺書。
教室里的氛圍異常凝重,除了我之外,每個人都低頭沉思,筆尖在紙上緩緩滑動,在為自己的生命書寫最後的註腳。
我想了許久,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於是將潔白的紙張揉成一團,扔向灑滿陽光的窗外。
這裡不是我的家,我也沒什麼好在這裡說的,死就死了吧,反正爛命一條,剛撿回一條命的盧修斯在心裏面想著。
......緊接著的課程,氛圍有了微妙的變化。
我們開始分享彼此的故事。
死裡逃生的人們總是有很強的傾訴欲,我好像被他們感染了,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叫瑪莎,是我的行動搭檔,同時也是我的前桌。
這裡或許是我的家了,盧修斯看著女孩,看著窗外的陽光,在心裏面想著。
......
我們談論宇宙、存在和詩。
這些看似遙遠而抽象的議題,卻在我們之間激起了強烈的共鳴。
我們嘗試著用各自的方式,去理解這個複雜而又瘋狂的世界,去探尋生命的意義與價值。
這些討論,讓我們的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恢復,也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密。
當然,也有人對這种放松的氛圍提出過質疑。
......
那死老頭是這樣回答的:「在那一時刻到來之前......」
「請保持熱愛。」
【總有人要來承擔這瘋狂的世界!】
【在職調查員-盧修斯.利文斯】
.......
盧修斯結束了那段深沉而遙遠的回想。
他透過蒙古包的縫隙,再一次向外看去。
然後輕輕地把剛吸入肺中的寒氣吐出。
陣陣白霧。
此時,天已經亮了。
晨曦初露,金色的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在大地上,給這片廣袤無垠的草原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
遠處的山巒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草原上的天向來如此,黑夜與白天的轉換隻在一瞬間。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
空氣當然還是寒冷的,冰冷又刺骨。
盧修斯將簾門徹底捲起,將行李和手都揣在兜里,然後走了出來。
他突然有些惶恐。
——這是每個人類在走出自己的舒適圈後,在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後,將要踏上一段新的,不確定的路途時,都會有的反應。
於是,盧修斯笑了,他又有些高興。
他很高興自己應該還算是一個及格線以上的人類,雖然不可避免地被一些東西磨損掉了些許,但還保留了大部分。
盧修斯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這個自己居住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家。
然後,瀟灑轉身離去。
......
瀟灑轉身離去的盧修斯突然又跑了回來。
在走了一會後,他突然記起了自己家的火沒關。
那火爐還在燒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