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嘗試

  提問:該怎麼去建立一個隱秘組織?

  首先要有一個酷炫的組織名字,其次隱秘組織的老大要有一定的從事經驗。

  而這兩點關鍵要素,盧修斯都恰好具備。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盧修斯還年少、正值中二時期,他就對神秘事物充滿了無盡的嚮往和好奇。

  於是,他加入了一個在當地小有名氣、以玩鬧性質為主的神秘組織。

  憑藉著過人的智慧和不懈的努力,他一路晉升,最終在那個組織中擔任了一個頗為重要的官職。

  那個神秘組織還賜予了他一個做工精美的戒指,通體金黃,上面雕刻著複雜的圖案和符號,據說這是身份的象徵,只有組織內部的高級成員才能擁有。

  再之後...就沒有了。

  中二期結束後,頗覺羞愧,他將所有的聯繫都斷的一乾二淨。

  但這確實是一段還算有趣的經歷,令盧修斯印象深刻。

  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個神秘組織的名稱——掌印者組織。

  至少,面對現在的這種情況,給了盧修斯寶貴的處理經驗。

  ......

  「先落座吧,我們的時間還很多,可以好好談一談。」端坐在黃銅王座上的盧修斯開口說。

  他溫和地注視著石桌前這有些驚慌的一人一獸,手指相交放在了石桌上。

  隨著話語的落下,原本已經消散了的紅霧,竟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一般,再次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重新升騰起舞。

  這些紅霧翻滾沸騰,在半空中交織、變幻,最終凝聚成了兩個精美絕倫的石椅,靜靜地矗立在這張巨大而古樸的石桌旁。

  位次分別是九與八。

  綠皮獸人與巴爾,在莫名力量的牽引下,一前一後,朝著新出現的石椅走去。

  標號九的石椅,對於擁有龐大身軀的綠皮獸人阿諾來說,顯得格外袖珍。

  它站在石椅前,那雙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綠色眼睛裡滿是疑惑。

  低頭審視著這張似乎隨時會被自己龐大體型所碾壓的座椅,心中充滿了猶豫。

  阿諾在思考。

  「如果我坐下去,這小玩意兒恐怕會立刻散架。」阿諾心中暗自思量,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石桌首席那位金色大隻佬因為自己壓壞石椅懲罰自己的畫面。

  在部落里,那些犯錯的小屁精總是難逃嚴懲,被大號的綠皮拳打腳踢,甚至咬碎,當作食物吃進肚子裡。

  阿諾生怕自己若不小心行事,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出乎意料的有智慧。

  但在這股莫名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引導下,阿諾最終落座了。

  龐大的身軀與石椅接觸的瞬間,一個奇妙的景象發生了。

  原本對於阿諾來說顯得過於狹小的石椅,並沒有像它所擔心的那樣被壓得粉碎。

  相反,石椅的形狀開始以一種柔和而流暢的方式變化著。

  它的邊緣逐漸向外擴展,座椅部分則變得更加寬闊和深厚,以適應阿諾龐大的體型。

  另一邊的巴爾則沒這些顧忌,在遲疑了片刻後,坐到了標號八的石椅上。

  「各位,都落座了。」盧修斯環視,看著穩穩坐在椅子上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

  「我們應該是見過面的。」他接著開口,聲音平靜而深沉。

  綠皮哥布林那張略顯猙獰的面孔給他留下了不淺的印象。

  「偉大的存在,我……我已經完成了八重試煉,每一關都險象環生,但我都挺過來了。我……我只是希望,您能……」巴爾有些顫顫巍巍地開口,不時用眼餘光小心地打量著他。

  盧修斯明白這個有著五顏六色頭髮傢伙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我已經完成您交代給我的任務了,財貨兩清,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我。

  「別誤會,我可不是那個蠢貨,老實說你們的這條命能夠留住,應該多多少少有我的一些功勞。」

  盧修斯輕笑一聲,將交叉在一起的手指緩緩分開。

  他的一隻手垂下,另一隻手則在石桌上輕輕敲擊起來。

  這是盧修斯思考時的一些小習慣。

  「力量還好用嗎?」他隨意問,「復仇成功的滋味如何?」

  巴爾僵在了石椅上,有些坐立難安。

  他原本就不怎麼高昂的頭顱,此刻更是低垂得厲害,幾乎要碰到了石桌的桌面。

  如果在此地,不是靈體。

  汗水肯定已經從他的額頭滑落,滴落在石桌上,發出聲響來。

  「別緊張,我無意去打探你們的隱私,但你們對於我來說,確實是透明的。」盧修斯有些無奈地攤手。

  他抬起手來,示意巴爾不用緊張,同時打斷了巴爾想要解釋或者祈禱寬恕的話語。

  「別這樣,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有些不同了,之前那個有些瘋癲的樣子還要討喜一點,力量對於一個人的改變真的這麼大嗎?」

  「請原諒我……」巴爾顫顫巍巍地開口。

  但話沒有說完,又被首席的那個偉大存在給打斷了。

  「你渴望……更多的力量嗎?」如同雷鳴般在巴爾的耳畔響起,低沉而有力。

  你渴望更多的力量嗎?

  巴爾的身體不禁微微一顫,一些早已經在腦海中回放過無數遍的畫面,再一次播放。

  ——是諾斯特拉莫的雨夜呀!他躲在垃圾堆里,透過有些狹小的縫隙,看著外面。

  看著自己的媽媽,被穿著雙頭鷹制服的大肚子男人拉走,他的身上是衛生清理局的服飾,他們一家子都因為沒有交齊什一稅,要換一種「方式」來為帝國做貢獻。

  他逃了出來,他的媽媽...為了他留了下來,必須至少有一個人去為貴族老爺們做貢獻。

  不然面對的就是「稅務局」無休無止的追獵。

  ......

  「這點力量應該只夠完成復仇吧,不夠完成你心底所渴望的事物吧。」盧修斯繼續說,手指輕敲。

  他的手指與粗糙石面接觸,發出了一陣有節奏的輕敲聲。

  這聲音在寬敞的石室內迴蕩,帶著一種莫名的韻律感。

  所渴望的事物?

  ——媽媽的身影在不怎麼明亮的燈光下逐漸拉長,隨後慢慢地、一步一頓地,離他越來越遠。

  那微弱卻溫暖的光亮仿佛成了他們之間的一道分水嶺,將媽媽溫柔的臉龐與周遭即將吞噬一切的黑暗分隔開來。

  在最後,她扭過頭來,燦然一笑,嘴唇微張:

  「巴爾,你要好好活著。」

  而他呢!他在幹什麼?他在被垃圾堆包圍的狹小縫隙中,抱著膝蓋,哭泣。

  蠢貨!你怎麼能哭泣呢?你現在不一樣了!不一樣了!

  你有了通過八重試煉而獲得的力量。

  對了,我有了力量!

  他從垃圾堆中沖了出來,將那個穿著雙頭鷹制服的大肚子男人高高舉起,然後狠狠地摔在地上。

  滾開呀!給我滾開,從我的媽媽身邊離開......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骨骼斷裂的聲響,直至那男人最終不再動彈,身體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他沐浴在了鮮血...當中。

  伸出手捂住眼睛,狂笑不止,眼淚混著鼻涕噴涌而出。

  但,再掙開眼時,那無盡的黑暗當中又出現了一個穿著雙頭鷹制服的廋高男人。

  廋高男人沉默著走了過來,然後說,「該交稅了!」

  他再一次撲了上去。

  ......

  「難道不敢承認嗎?」盧修斯問,然後有些理解地點頭,「確實是完成了復仇,可以理解,往後靠著那股力量,你應該可以在底巢混的不錯。」

  可以理解?

  ——他的身影脫離了光亮,然後不斷變化拉長。

  最終...穿上了雙頭鷹制服,衣服上掛著銘牌,走在大街上,被無數人用敬畏的眼神看著。

  似乎過的...還不錯。

  他拐進了一條骯髒的巷子中,伸出手大力敲門,見久久得不到回應後。

  他臉色陰沉地將門踹開,走到了窩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母子兩人面前。

  帶著怒氣說,「該交稅了!」

  透過不遠處水坑的反光,可以模糊地看到衣服上掛著銘牌的字樣:衛生清理局。

  ......

  巴爾幾乎窒息,他快喘不過氣來了,但還是用最後微小的聲音說出來:

  「不可以理解。」

  「什麼不可以理解?」盧修斯微笑地看著這個坐在石椅上的廋小男人。

  巴爾回過神來,他明白了剛剛那逼真的一幕幕是怎麼回事。

  但他還是後怕,因為巴爾也不相信自己能否在那些貴族老爺們的「賞賜」中挺過來,比起實實在在的好處來說,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真的能挺過來嗎?

  而不是像呼出去的煙霧一樣,一吹就散。

  巴爾害怕。

  於是,他點頭了。

  然後低聲說,「我渴望更多的力量。」

  得到了滿意回答後的盧修斯輕輕點頭,那雙深邃的眼眸又轉而凝視著安靜坐在石頭椅子上的綠色哥布林。

  它一直很安靜,沒有waaaaagh大叫。

  雖然,它確實很想這麼做。

  但腦子抑制住了身體,制止住了原始本能衝動中的這種作大死的行為。

  跟它尖尖腦袋的外表相比,出乎意料的有腦子。

  阿諾低吼,有些古怪的音節瞬間被轉換成在場的另外兩人都能聽懂的語言:「金色大隻佬,我膜拜您,請收我當小弟。」

  「我不是什麼金色大隻佬,也不收小弟。」盧修斯輕搖頭。

  然後提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問題:

  「你們知道圓桌會議這個詞的意思嗎?」

  巴爾和阿諾面面相覷,眼中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們從未聽說過這個詞,更不知道它背後所蘊含的意義。

  盧修斯見狀,微笑著解釋道:「圓桌會議,是一種象徵著平等、對話和協商的會議形式。」

  「在圓桌旁,每個人都有平等的機會發表自己的意見。」

  「所以,在這場會議當中我們是平等的,實在難以理解的話,就把我當成商人吧。」

  「你們有渴望的,可以向我購買,代價的話可能是靈魂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盧修斯說,然後揮手。

  金黃色的紙張,輕盈而優雅地從半空中緩緩飄落。

  最終,恰到好處地落在了巴爾與阿諾的身前。

  緊接著,一位身著金黃色鎧甲的小巧女天使,適時地扇動著她那潔白無瑕的羽翼,從石桌的上空,被穹頂籠罩、灑滿金色光芒的神秘空間中緩緩降下。

  她持兩支精緻的羽毛筆,輕盈地飛到位次第九與第八的石椅跟前,將羽毛筆恭敬地放置在石椅前方的凹槽中,莊重與神聖。

  做完這些後,她又扇動著翅膀飛到上空,開始在石桌周圍盤旋,每一次翅膀的揮動都伴隨著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

  同時,她還不時地從手中灑落金色的光點,這些光點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思考一會,放寬心,決定權全在你們自己。」盧修斯微笑,手指仍在敲擊著桌面。

  他沒有說謊,決定權確實都在自己這兩位「手下」的身上。

  簽與不簽,盧修斯都不在乎。

  簽的話,他可以做一些小小的...嘗試。

  不簽的話,他又少給自己惹出點麻煩事來。

  剛剛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在演戲。

  ——演給躲在暗處的蠢貨與其他三個不明身份的存在看的。

  祂們貌似有點低估了自己,低估了自己的「靈感」。

  希望剛剛自己的演出足夠精彩。

  精彩到足以讓這些躲在暗處看著他的傢伙露出些破綻來,好方便自己...鎖定祂們。

  然後,報復被坑了一把的仇恨。

  「思考好了嗎?」盧修斯微笑說。

  阿諾提著羽毛筆有些猶豫,只不過它不是在思考要不要簽,而是在思考自己的名字到底該怎麼寫。

  思考了一會後,它放棄了思考,果斷伸出大拇指,用牙咬破,蓋在了金色的紙張上。

  這是它看部落里的那些綠色大隻佬互相商討,最後要簽什麼東西時候用的方法,它學了過來。

  巴爾毫不猶豫地在金色紙張的下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來大家都不把自己的命和靈魂怎麼當一回事。」盧修斯感概了一句,揮手。

  兩張簽好名字的紙張,隨著他的動作又重新飄回了金色光輝當中。

  繞著石桌瞎晃悠的金色天使,微微鞠躬,身影變得虛幻,消失。

  「那麼散會。」盧修斯拍手宣布,紅色的光芒將巴爾與阿諾包裹。

  他從冰冷的黃銅王座上站起身來,對著空無一人的上空說:

  「我已經發現你們了。」

  「出來談談吧。」

  聲音在大廳中迴蕩,四周的紅霧沸騰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