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隨風而逝

  呼嘯的狂風中，雷恩也在大口的喘著粗氣。

  戰鬥音樂進入第四次循環對魂力的消耗太大了，不像那次亡靈天災入侵威澤蘭，他可以通過吸收靈魂補充電量，這次戰鬥消耗的全是自己的魂力。

  並且每時每刻都要抵擋無數風刃的切割，修復身上細小的傷痕，又開啟了上百次任意門，閃現和電光閃現的次數更多，一錘爆掉馬爾克的腦袋以後，雷恩的電量已經跌到只剩兩成不到，魂力池也快見底了。

  這是他目前為止經歷過的最艱難的一戰，馬爾克的實力在聖魂之下近乎無敵，帶來的壓力也無與倫與。

  颶風術漸漸平息下來。

  雷恩看了下手中的戰錘，看起來跟仿造的雷電之錘幾乎完全一樣，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真貨。

  真正的雷神之錘！

  他沒有完全發揮出雷神之錘的威能，附帶的多個雷電法術，包括擊中目標時可以觸發的「雷霆萬鈞」，還有穿梭虛空、隔空飛錘等能力，以及最強大的「雷神之怒」都沒有使用，這些可能會暴露它的秘密。

  僅靠雷神之錘恐怖的重量和瞬間的重量變化，就已經擊敗馬爾克了。

  每個鏡像砸在馬爾克身上的戰錘，看似平常無奇，其實在擊中的一剎那，戰錘的重量暴增幾十倍，達到數萬磅！

  雷恩自己最後那一錘的重量更是超過了十萬磅！

  經過「毀滅暴擊」的瞬時五倍爆發，力量集於一點，馬爾克的防禦再強也扛不住這麼可怕的傷害。

  雷恩的心情有些複雜。

  既驚訝於雷神之錘的強大無匹的威能，又深感這次決鬥似乎有著既定命運之荒謬。

  雷神之錘的全名是「雷神之怒，碎顱者的詛咒之錘」。

  它的歷代擁有者不是國王就是皇帝，無不是赫赫有名，而死在錘下的王者更多，包括多位矮人至高王、人類諸侯、國王、部落酋長、異族統治者，其中最知名的是一位半神級別的精靈族鳳凰王。

  現在，這個名單上又增加了一個國王。

  雷恩第一次使用雷神之錘擊殺敵人，就殺死了一個國王，並且也是砸爛了對方的腦袋，無愧於「碎顱者」這個名字。

  至於戰錘上的詛咒，他並沒有發現，也沒有感到絲毫不適。

  隨著颶風術平息，被遮擋的視野也在恢復。

  戰鬥的轟鳴聲已經停止，龍裔大軍和城牆上的守衛們看見了風中的人影，只有一個人還站著，背後一襲扎眼的血色披風。

  「雷恩贏了！」

  「他真的擊敗了馬爾克，獲得勝利！」

  艾蜜莉絲等人心中狂喜，龍裔中的傳奇們都是難以置信，他們的視力遠超常人，勉強可以看到風中的戰鬥情形，只是還不能確定。現在看到只剩雷恩站著，顯然，雷恩贏得了這次決鬥！

  這也意味著馬爾克必須在十天之內退位，龍裔重新成為康加特羅之王！

  艾蜜莉絲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狂跳，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身邊的羅瓦根、阿斯坦、丁拉吉和馭鱗血衛們，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無法抑制的興奮與激動，多年的籌劃與艱苦，終於在今天得以實現。

  與他們形成對比的是城牆上的守衛們，一個個失魂落魄，眼裡充滿了驚慌與錯愕。

  「這不可能……」

  「國王陛下怎麼會輸給他？」

  敵我雙方的反應猶如天壤之別，一方激動的仿佛升入天堂，另一方卻震驚的如墜深淵，甚至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但這還不是結束。

  當最後一道狂風完全散去，所有人都看清了場上的情況。

  雷恩手持著戰錘而立，身上鎧甲四分五裂，露出傷痕累累的胸膛，只剩披風和褲子還留著，腳下的戰靴都被踩爛了。

  身材高大的馬爾克倒在地上，變成了無頭屍體。

  「馬爾剋死了！」

  即使是對雷恩最有信心的艾蜜莉絲也沒有料到這個結果，他想過雷恩會贏得決鬥，卻不敢想像雷恩能殺了馬爾克。

  費舍公爵、莫爾思親王等人也是一陣譁然，霍然起身盯著馬爾克的屍體，眼睛都差點要瞪出來。他們都跟馬爾克交手過，深知馬爾克有實力有多麼可怕，沒想到才過半天就死在雷恩的手下。

  「他是怎麼做到的？」迪蘭*勞伯迪爾喃喃自語。

  「不！」

  一聲絕望的大叫響起來，被俘虜以後一言不發的布蘭登公爵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重傷的他拼命的掙紮起來，牽扯到了傷勢，頓時咳出鮮血，面色扭曲，近乎失去理智。

  不遠處的另一個俘虜科斯特*丹斯保持著沉默，但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金斯蘭城牆上產生了激烈的譁變。

  雷恩已經悄悄換換回雷電之錘，看著馬爾克的屍體，突然愣了一下，立刻警惕起來，靈魂之眼看到馬爾克的靈魂竟然還在體內，沒有立即脫離出來。

  這種現象他見得多了，馬爾克沒有徹底死透！

  無頭屍體上的創傷沒有修復，殘破不堪，左肩只剩一點皮肉相連，右腿斷裂，胸口上有一個拳頭可以穿過去的大窟窿，而且位於心臟處，馬爾克絕不可能復活過來。

  之所以沒有立即死去，只是馬爾克的生命力極度頑強，畢竟是接近聖階的超凡者，迴光返照而已。

  一陣微風從馬爾克的脖頸處生出，艱難的形成腦袋。

  但他的頭已經徹底爆掉了，沒有實體，「不盡春風」不能無中生有，微風環繞著靈魂，最多只能凝聚出一個空有其表的腦袋，靈魂也處於極度虛弱狀態，並沒有什麼威脅。

  雷恩舉起戰錘正要來一錘，徹底送馬爾克上路。

  「等等。」

  馬爾克的聲音響起來，嘶啞低沉，像是從遙遠的風中傳來，隨時都有可能跟風中殘燭般熄滅。

  靈魂之眼在馬爾克的靈魂中沒有看到敵意，於是雷恩停住了戰錘。

  馬爾克的屍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他的腦袋又長出來，身上的創傷也有微風流動，呈半透明狀，臉龐上表情生動，乍看之下跟活人無異。

  遠處的龍裔大軍和城牆上的守衛們都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以為馬爾剋死而復生，只是輸了決鬥，並沒有因此送死。守衛們歡呼起來，艾蜜莉絲卻一臉的焦急，不明白雷恩為什麼手下留情，還不動手直接幹掉這個最大的敵人。

  她差點就要自己上去動手，卻被費舍公爵和瓦羅根等人勸住。

  「陛下請不要衝動。」

  「如果您插手決鬥，按照規則，就是議長閣下輸了。」

  雷恩的萬物之聲聽見他們的對話，並沒有理會，靈魂之眼看得很清楚，馬爾克「詐屍」是以自己靈魂重創為代價，不要說動手反擊，只要再過幾分鐘就會再次暴斃。

  現在的馬爾克只是一具空殼而已，隨便來個超凡者都能打死他。

  「謝謝。」馬爾克的胸膛不停起伏，顯得非常吃力，但是臉色卻顯得很放鬆，仿佛解脫了一般。

  雷恩點了點頭，卻不明白對方的意圖。

  馬爾克作為格羅什的神選者，而且，格羅什有極大的可能正在注視著這裡，隨時可以接引馬爾克進入祂的神國。他的靈魂在凡間多耽誤一分鐘，受損就越嚴重，格羅什為他重塑身體需要耗費更多的神力，這會影響到他在神國的實力地位。

  「你有什麼話要說？」雷恩問道。

  馬爾克沒有回答，目光落在雷恩的戰錘上，眼中有著無限的驚奇與嚮往。他的表情讓雷恩心頭一緊，顯然，對方已經猜到了。

  「你剛才使用的是雷神之錘吧？」馬爾克的嗓音微不可聞。

  雷恩抿著嘴唇當作默認了。

  「嘿……」馬爾克自嘲的笑了笑，「不愧是世界上最強的傳說武器，比我的暴怒重錘更強，終究還是我輸了。能死在雷神之錘下，成為『碎顱者』的一員，這也算是一種榮幸了。」

  「你是被我擊殺的第一個。」雷恩淡淡說道。

  「肯定不是最後一個。」馬爾克聳了聳肩。

  轟……

  這時金斯蘭城中傳來一聲巨響，雷恩遠遠望去，那是法術交鋒的爆鳴，位於城裡中心紅龍堡的附近。兩位威澤蘭議長潛入城中破壞紅龍陣法，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馬爾克轉頭隨意看了一眼，發現雷恩的臉色有些不對，忽然說道：「你不必進去。」

  雷恩盯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焚燒金斯蘭。」馬爾克臉上露出幾分得意，「那只是騙你和龍裔的話而已。稍後你們派人到城裡一查就知道，沒有人知道這個計劃，因為它根本就不存在。」

  靈魂之眼顯示，他沒有說謊。

  雷恩這才知道自己和艾蜜莉絲等人被戲耍了，城裡傳來的爆炸聲，應該是兩位議長和那兩個不知來歷的傳奇巫師在交手。

  不得不說，馬爾克的信很有迷惑性，只給一個小時的時間接受決鬥挑戰，來不及證實信上所言是真是假。

  他賭的就是艾蜜莉絲和自己不敢拿百萬人的生命冒險。

  而自己也只能被迫同意決鬥。

  如果馬爾克贏得勝利，殺死自己，他就有翻盤的機會，以他的實力非常有把握，只是沒想到會陰溝裡翻船了。

  「可惜啊……」

  馬爾克遺憾的搖了搖頭，「我的計劃很好，執行得也很完美，唯一算漏了你的實力。其實不論決鬥輸贏我都會退位，我只想讓你們交還布蘭登公爵而已，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即使我輸了，也有十天的緩衝，讓那些曾經跟隨我的人有時間撤退，我也會離開康加特羅，再也不回來。」

  「但我沒想到會死在你的手裡……」

  馬爾克的聲音低沉下去，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傷口中微風流動變慢，腦袋也變得透明，似乎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你捨得放棄王位？」雷恩十分驚訝，忍不住問道。

  「咳咳咳……」馬爾克咳嗽幾聲，臉色變換不定，似乎有些撐住不住了。他只能坐下來，眼裡閃過曾經的回憶，嘆息道：「我從來沒想過要當國王，年輕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當個瀟灑的傭兵，多上幾個女人，跟不同種族的女人上床，可是家族的重任落在我的肩上，推著我往前走。」

  「當年如果不是席瑞亞那個瘋子，燒死了我太多的族人朋友，我也不會造反，這是他自取的。」

  「這些年沃爾特*丹斯和他的女兒幹得那些見得不人的勾當，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馬爾克輕蔑的哼了一聲，「我只是不在乎。」

  「起兵討伐丹斯家族不過是想給他們一個教訓，別做得太過分了，順便從他們手裡詐出一筆錢補充國庫。」

  「我不止一次想要放棄王位，帶著我的靈風牡鹿和錘子，坐船到新大陸去當一個流浪傭兵，整天戰鬥冒險、獵殺惡魔，晚上摟著女人在酒館睡覺，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不知有多美好！」

  「如果這次決鬥我贏了，救回博洛，等你們撤軍以後，我會立刻遣散手下的貴族領主，讓他們各自逃命。」

  「而我自己去新大陸，實現當年的夢想，說不定還能晉升聖階。」

  「可惜沒有機會了……」

  馬爾克臉上寫滿了遺憾與惋惜，望著東邊的龍牙灣，那是坐船出發前往新大陸的方向。

  雷恩有點意想不到，馬爾克竟是這樣的人。

  他的靈魂進入神國以後會成為格羅什座下的神侍，極少有機會離開神國，自由受到約束，絕不可能像凡人一樣到處走動。對於一個當了幾十年國王、習慣高高在上的人，恐怕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適應在神國的日子。

  但這一切跟自己都沒有關係。

  雷恩看著身體越來越透明的馬爾克，對方不惜靈魂重創也要詐屍，絕不只是為了說這些廢話。

  「你有什麼目的？」

  「我想跟你做一個交易。」馬爾克的眼裡閃過一絲慈愛，「我有很多私生子，他們多數已經成年，並不知道我的身份，這對他們來說也許更安全。但有一個，我放心不下，希望能託付給你。」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雷恩差點以為聽錯了，對方竟想把私生子託付給殺死自己的兇手。

  「因為你來自威澤蘭。」

  馬爾克自信的笑道，「你不想知道那兩個傳奇巫師的來歷嗎？這就是我的交易籌碼。」

  雷恩沉默了幾秒，「好。」

  馬爾克似乎早就知道雷恩會同意，低聲說了幾句話，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陣寒風吹過，馬爾克的身體化為微風消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