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100.對不起，下不去嘴

  「莫塔里安？？？！！！！」

  哈迪斯吶喊到，尖利的聲音穿透層層靈能帷幕，沒等哈迪斯反應，抱著他腰的塔拉辛自動送手掉下去。

  「我不拖後腿——加油！」

  無盡者喊道，瞬間消失隱身在這片空域。

  然而哈迪斯無暇顧及太空死靈了，他的右眼瞳孔顫抖——他看見荒謬的一幕，難以置信，難以想像，難以接受。

  在暴怒、恐慌、飢餓追上他之前，哈迪斯首先感到的是震驚。

  他或許可以接受納垢的花園……但這些……但這些……

  擁夜者化的黑紗飄蕩，急迫的闖入者面前，是一副粉紅鄉。

  不再是深黑的真空，太空被某種輕薄夢幻的雲朵充填，億萬身軀赤條條地糾纏其間，哈迪斯看見惡魔、看見凡人，略微深色的肉體在白粉間嬉戲縱慾。

  堅忍號折斷的船體擱淺在雲霧間，哈迪斯不敢細看其中的死亡守衛們……或許他只是太震驚了。

  憤怒，難以置信。

  哈迪斯的目光死死地聚焦在整個世界的最中央。

  那裡是一位巨大的偽神，遠比堅韌號高大，遠比星球宏偉——無法確切地描述祂的體型，祂仿佛同時大和小著。

  ……粼粼鱗片上閃過千百種光彩，珠光同綢緞般華美，柔美而強力的肌肉與腰肢，

  隨著喘息與一舉一動而叮咚作響的飾品，精巧的飾品穿透皮肉，將小小的肉瘤拉出。

  輕薄紗下的器官若隱若現，每一寸都足夠巨大，遒勁，亦或柔美，紫紗自貫穿在器官上的環拉起，繞過腰肢，以一種難以想像的方式捧住胸部，再消失於頭頂糾纏不休的角中。

  哈迪斯喘息著，某些更糟糕的回憶提前追上了他，他想起萬年前的糟糕經歷，但現在比當時更糟糕。

  糟糕透頂。

  輕紗覆在下半面，長長的紅舌自下伸出，挑起遮面紗，祂正盯著他，如此饑渴，如此欣喜若狂，黑暗王子喘息著，祂腰肢上的手開始撫摸祂自己。

  那雙萬般流彩的紫眸正緊緊望向他。

  最詭異的是，哈迪斯從中讀出了一絲不舍。

  他或許知道原因。

  在色孽那韌性的腹部，一柄箭正隨著祂的起伏而逐漸深入——

  哈迪斯對此感到熟悉，但他尚不清楚那是什麼。

  若是世間任何人看見這一幕，都將被欲望王子的姿色迷幻，人們難以自持，欲望噴薄而出。

  但哈迪斯並不對此做出任何反應，或許噁心還沒有追上他。

  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活火山般的怒火在黑暗下隱隱流淌，蓄勢待發，順著色孽的腰肢繼續看去，

  在色孽身下，那粗大的蛇尾堆成小山般的大小，骨渣一樣的東西從蛇尾間的縫隙間擠出，帶著某種昆蟲的汁液。

  哈迪斯感覺自己呼吸不上來了。

  在蛇尾山頂上，露出一個相當狼狽的頭顱，死神的兜帽被拽下，黑暗王子的涎水自嘴角淌下，滴在莫塔里安枯燥的長白髮上。

  莫塔里安正背對著哈迪斯，哈迪斯無法看見原體的正面，但他能夠想像到液體流過臉上的崎嶇——以及——以及——

  哈迪斯希望莫塔里安不會像是其他人那般——現在在這處空間的那些人——露出被色孽控制了的表情。

  或許他可以接受納垢……不……那也不可接受。

  完全不能接受！！！

  為什麼——為什麼混沌都不能像恐虐那般？！

  哈迪斯才剛剛進入這片空域，便在一瞬間接收到了難以接受的龐大信息，

  哈迪斯感到自己的大腦皮層在顫抖，血管突突直跳，在折斷沉沒的堅韌號面前，在被色孽抓住的莫塔里安面前，在理智追上來之前，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先動了。

  他選擇遵從本能——在這種畫面前，擁有理智是一種痛苦，或許他該自挖雙目。

  他寧可與恐虐一戰，堂堂正正地一戰，而不願面對現今的荒謬畫面，這是一種愚弄，一種戲耍。

  哈迪斯感到被這幅荒謬畫面愚弄的痛苦——與一切——一切——他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被燒毀的憤怒。

  他曾經精心管理，苦思冥想所鑄就的，他曾經所重視的，所青睞的，便在這一片荒謬淫蕩的幻夢中所折斷了？

  空間躍遷的黑霧尚未消散，飄蕩在冥王身側，他的手掌微張，黑霧瞬間粒子風暴般聚攏，頃刻塑造出一柄黑鐮，長而尖利，大小足以割下一名偽神的頭顱。

  哈迪斯深呼吸，黑暗順從他的呼吸而噴吐，隱隱的電弧在周身的黑暗中爆開，似是暴雨前刻天邊壓來的濃雲。

  遠遠望去，哈迪斯仿佛在閃爍——

  他仿佛老舊屏幕卡頓時分的人物，空間錯位，卡頓，無數時空碎片在他周圍閃出。

  哈迪斯攥緊鐮杆，距離不夠近，原體還在色孽手上，他不接受因為他自己失誤帶來的多餘傷亡。

  原來氣憤、荒唐到極致時，哈迪斯想到，感官會放大到最大。

  他的世界慢起來。

  冥王看見色孽欲張的嘴，隱藏在刺青皮膚下的肌肉鼓起，黑暗王子或許想要說些什麼。

  眾人合歡痛苦時分的吶喊停下了，聲音變得極小。

  透過擁夜者的黑暗，哈迪斯的雙目正閃閃發光，機械眼猩紅，自然目則一片蒼白，唯余那片看不見底的漆黑。

  漆黑之下，什麼都沒有。

  +哦——+

  最幼女王輕佻而感嘆的聲音尚未來得及抵達哈迪斯，冥王便緩緩抬起手，遵從本能，他觸碰上離他最近的那片空間碎片，二維薄片間的畫面是……

  ……是那一點琥珀黃。

  就是它！！！

  下一刻！！！黑暗爆閃！！！

  閃光彈般爆開的黑暗極短時間內爆開！所有存在都恍惚一霎！但緊接著——它們驚慌地發現剛剛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遲鈍者甚至會以為這是自己的一刻幻象！

  但是——

  色孽迷惑地看見冥王停留的地方已空，餘燼般的黑暗在那裡消散，祂尚沒有理解這一幕，黑暗王子眨眨眼，紫光朦朧，

  在祂身後，一點鐮刃的尖銳撕破黑暗。

  ！！！

  完全無聲，一道彎月般的漆黑在色孽身後劃出！

  時間依舊走地極慢，莫塔里安聽見自己骨盔粉碎的咔噠聲，他感到自己正在巨大的欲望傾軋下粉碎，但他依舊在堅守，

  原體看見色孽茫然地來回扭頭，看見色孽身後，那破出的冰冷目光。

  莫塔里安睜大眼。

  此刻偽神也意識到了來自身後的襲擊，色孽驚慌地回頭，祂試著閃躲——在冥王面前，祂也只能閃躲！

  色孽低下身，宛如慢動作般，但莫塔里安知道這已經是最快速的反應了，除了他們，任何旁觀著都無法意識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一隻怪物撲出來了。

  漆黑的獠牙，翠綠的電弧，那不是人，不是任何莫塔里安所見過熟知的東西，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旁觀到那東西的全貌，他在亞空間中顯出了真面目，冥王釋放了他自己。

  黑暗無序，狂暴地閃著！

  在莫塔里安觀測到那傢伙的下一刻，亦是他離開空間躍遷的下一刻，黑暗開始成形，勾勒出斗篷，鐮刀——

  撲——空——了——！！！

  黑暗王子成功彎下腰，躲過了那審判收割的鐮刀，

  憤怒！！！巨大的憤怒降臨！最幼女王感到那束目光狠戾而冰冷，仿佛要將祂千刀萬剮！祂因此而感到絕頂的激動與快樂！！

  暴雨降下來，空躍在色孽上空的冥王釋放黑域，黑暗王子發出痛苦的尖嘯，但祂足以造就一道道亞空間裂隙的尖嘯卻在黑色的雨幕間悄無聲息！

  跑！跑！立刻離開！！哈哈哈哈！！！祂親愛的！

  黑絲從頭到腳貫穿靈能塑的肉身，永遠無法被模擬的痛苦讓祂下意識痙攣，混沌原來也可以痙攣！

  黑暗王子千瘡百孔，沉浸在巨大的快感中，但祂知道祂不得不離去——祂還沒有玩夠，現在仍不是時候。

  砰！！！！

  血肉之軀轟然爆開！踏紫嫣紅的血肉如血雨般灑下，目力所及，儘是粉紫！但那片漆黑依舊宛如不屬於這片空間般。

  「你跑你媽呢？！！！」

  哈迪斯咆哮道！他的身軀亦消散，消散在無窮無盡的黑中，黑暗迅速膨大，冥王散開黑域，他儘可能地吞噬著色孽的靈能。

  黑河迅速漲上來！

  幻想鄉開始崩塌，洶湧的忘川河沒上天邊的雲朵，惡魔們放聲尖叫，但它們的痛苦與恐懼不過哈迪斯腳邊的一礫砂。

  他憤怒極了，被玩弄，被偷家的盛怒驅使著冥王繼續遵從於自己的本能，他放任力量奔涌，而龐大的亞空間靈能則短暫地填滿了他永無止境的空洞。

  他朝著色孽追去，朝果斷放棄了此處的黑暗王子撲去，朝轉身向著亞空間逃竄的最幼女王撲去！

  即便逃竄，色孽也不忘帶走愛莎！！！

  恍惚間，冥王聽見尖嘯，聽見求饒，聽見謾罵與髒話，聽見嬌喘，聽見稱讚，聽見無窮無盡的欲望與情緒，

  全部的全部，卻只匯聚成一種欲望。

  祂想要永無法比擬的歡愉。

  只有超出混沌理解範疇的哈迪斯才能做到——但祂卻又開始驚慌，下意識恐懼——存在的「求生欲」與概念相互擁擠，色孽大笑起來，大哭起來。

  冥王不為所動。

  他只感到憤怒，

  冥王已然快接近了亞空間與物理世界的極限，整個世界都在擠壓他，令他窒息，令他幾近昏厥，但他依舊在追逐祂——

  隨著冥王的強行深入，色孽尖叫中的恐懼卻也是越發真實了。

  冥王探過去，他探過去——不顧一切——把黑域伸過去，揪住祂的蛇尾，噁心的東西像是豆腐般在他手間消逝了，他不甘心，不甘心！！！

  給他過來！給他過來！！！

  冥王無聲地咆哮著！亞空間宛如枷鎖般層層纏住他，把他順著原路拉扯住，但他是如此地不甘心，看著瘋癲的色孽徹底隱於浩渺之洋——

  理智上最後的一根弦，崩斷了。

  不顧一切，冥王往前最後一撲！

  這次他如願了。

  龐大的粉紫色靈能在他身下尖嘯，他早就沒了固定的實體，像是塊融化的黑色蜂蜜般緩緩淌下去了，色孽在尖叫，不顧一切地尖叫，朝著四周逃竄，但祂相當的一部分已經被捕獲了。

  祂的靈能努力地從黑暗的縫隙間逃竄，但剩下的部分卻被用力束縛住，無法掙脫，痛苦異常，在緩慢地步入極致的痛苦。

  直到現在，或許這尊神祇才真正理解了祂的信徒，才真正接觸了祂的信徒，才真正感知到祂的信徒所經歷過的一切。

  色孽尖嘯起來。

  帷幕緩緩蓋下去。

  夠了。

  萬變王座上的存在想到，祂幾乎也瞠目結舌了，奸奇意識到人類之主最大的底氣是什麼——這太瘋狂了。

  祂不由地想起萬年前自己的撤退，那次也足夠驚險，但這真的……

  藍羽膨起，仿佛靈能念動起的巨風吹起鳥羽，亞空間開始嘶叫，蒙昧的巨獸被強行拽走——它看起來憤怒、不甘極了。

  黑暗咆哮般地掙扎著，像是某種黑暗史萊姆般翻滾，但依舊被強行推擠出了亞空間，臨走前，黑暗巨獸幾乎是尖嘯起來。

  被它吃剩的殘骸……不，還勉強撐得上是混沌八角之一的歡愉女王癱倒在原處，祂看起來被嚇壞了，驚恐萬分，氣喘吁吁。

  黑暗王子手間，依舊緊緊地捂著愛莎，愛莎直接被嚇暈了過去，不要緊、不要緊、色孽至少並沒有完全被吞噬……

  奸奇短暫地鬆了口氣。

  作死的傢伙，祂罵道，但卻也知道色孽究竟想要什麼——最幼女王也在賭奸奇會出手，好吧，實際上，祂會的。

  萬變之主的羽毛上閃過智慧的光芒。

  亞空間裂隙中，怪物的嘶吼仿佛又響了一聲。

  奸奇瞬間收回了自己羽毛上的光……還是低調些好，祂望向破破爛爛的色孽，

  智者知道舞女想要做什麼，奸奇在空中畫出符文……遠方……最遠方……年幼第五者手臂上的藍色符文扭動起來。

  葛摩內，正在同康拉德扭打做一團的獅王，看見康拉德突然變色的臉色。

  …………………………

  「還好，沒有致命傷。」

  塔拉辛輕快地說到，不過它疑惑於莫塔里安真的會存在「致命傷」這一說嗎？

  原體看起來糟透了，幾乎被色孽的力量又壓縮了一倍，精神上也看起來糟透了，對什麼都不作出回應，只是緊盯著哈迪斯離去的那道時空裂隙。

  嘖嘖嘖……剛剛的一幕真是精彩。

  塔拉辛想到，它還是第一次看見逃跑的神明，看起來在存在面前，色孽臨時改變了主意。

  「莫塔里安……？」

  沙啞的聲音響起，

  卡拉斯從塔拉辛身後走過來，無敵的手辦王順便幫忙救助了一下生者，然後它發現相當比例的人都在這位死亡守衛靈能者身旁存活了。

  原體毫無反應。

  「莫塔里安！」

  卡拉斯又喊了一聲，他臉上的鱗片讓他看起來滑稽極了。

  【……】

  「別想那傻逼了！」

  卡拉斯又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我知道這一切發生地很快，但你好歹治療一下，萬一待會又有戰鬥——」

  莫塔里安側眼，示意卡拉斯看向那道裂紋。

  裂紋波動起來。

  原體忽略了卡拉斯那幅度不小的一顫，

  【……沒事。】

  莫塔里安自言自語著，不知道是在安慰卡拉斯，還是在安慰他自己，亦或是其他存在，他們看見從空間裂隙中被驅逐出來的存在。

  那傢伙是他們所熟悉的人嗎？

  一模一樣的黑盔上是空洞，本該是臉部的位置同虛空龍一樣，是空的，但下半面依舊有著那張面具，上面帶著銀色的淚痕。

  原體不動聲色地摁下了卡拉斯準備舉起的鐮刀。

  【……哈迪斯？】

  他試探般地喊道，下一刻，臉回來了，哈迪斯望著他們，如釋重負。

  「沒事吧——我追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