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點兵

  第375章 點兵

  「因為相反一方的邪惡,我們發動正義的戰爭。✌♖ 6❾𝕊нⓤχ.ⓒ𝓞𝓜 ✌🐟然而,若相反一方仍然是人,那麼相反一方的邪惡,也是人的邪惡。正義的戰爭也是悲慘的戰爭。要是想起這些事,心靈沒有痛苦,那麼就更加悲慘了,因為他已經失去了人的情感,還以為自己幸福。」——《洛嘉之書》

  荷魯斯·盧佩卡爾舉起酒杯,握在手中,過了少許時間,又將它輕輕地放下,落在只沾著少許食物醬汁的餐盤邊。肩上的狼皮輕輕拍擊著他的肩膀,它被人工塑造的下顎就像真正的有情生靈留下的遺軀,安撫著他雙重的心跳。

  他開朗地笑著,因為與帝皇的其他子嗣共處一室而滿心高興。佩圖拉博,萊昂,洛嘉,上一次他獲得機會來到這間大廳,在同一張桌子旁,與他的親生兄弟們共享宴席,是何年何日?

  那是三十六年以前,魯斯坐在萊昂現在的位置上,和他搶奪盤子裡的同一塊凍干。佩圖拉博嚴肅、慎重,一切都盡在他把握之間。馬格努斯活像個讀書讀多了的傻學生,被魯斯逗著玩……

  他值得珍惜的親人,可貴而可愛的兄弟,他願意一輩子都記得他們。那時大遠征剛剛啟程,就像太陽從天邊的極點下方剛剛渲染出一線帝皇堅甲般的金光,他們在各自邁入未知的光明之際,袒露心扉,分享困擾,卻都充滿對未來的好的期盼。

  而今天,他和又是三名兄弟聚集在一處,卻是為了一項恐怕註定艱難的任務。儘管與第二原體並無多少私交,但僅憑血脈的關聯,他的失落仍然讓人感到不真實而震撼。

  基因原體與阿斯塔特軍團,再加上附屬的輔助軍與機械教,就像是自然法則中寫下了這條規定一樣,這似乎是註定常勝不敗的組合,是帝國遠征之弧外側被人類之主塑造的鋒刃,且具備物理上的刀鋒所不具有的永非鏽蝕的特質。

  困難的確是棋盤上必然存在的阻礙,但破局的一子永遠被大遠征的將領所掌握,只待落至棋盤的那一時刻。而製造困難、不願屈服的敵人的下場,只有被打碎脊樑,碾出鮮血,在戰爭的滾滾車輪下化為齏粉,只留等待重建的焦土。

  數十年來,第二原體的失蹤首次打破了這一則定律。在不為人知、無人注目的銀河一角,整支軍團在沉默中步入迷失,以至於荷魯斯接到帝皇的探查調令時,幾乎像是當頭挨了一次重擊,被巨大的驚詫和悲傷所覆蓋。

  而他至今不明白,為何群英廣場上屬於他的塑像,已經從雪白立柱的頂端移去。

  「我在外面征戰,常常覺得有許多當地的酒水要勝過阿瑪賽克酒的滋味,可每每回到泰拉,皇宮中的阿瑪賽克都要推翻我的這種錯覺。」荷魯斯微笑著說,「有誰能解答這項困惑嗎?」

  「因為進貢給皇宮內殿的阿瑪賽克採用了全銀河頂級的釀造工藝和環境,荷魯斯。你不會覺得下巢的阿瑪賽克能比得上臣服者向你們進獻的酒水的。」佩圖拉博平靜地說。

  「不可醉酒。」洛嘉輕聲地自言自語,喝了一些酒水,克制地放下杯子。

  萊昂既不說話,也不喝酒。他專注地用刀叉像分割獵物一樣,順著食物的肌理進行切割,把肉一塊又一塊地送進嘴裡。

  也許他需要一根用來扎住頭髮的繩子,荷魯斯想,獅子為避免這些吃食沾到他頭髮上所付出的努力已經幾乎要變得顯而易見了。

  「你太客觀了,佩圖拉博,」荷魯斯假裝抱怨,放棄讓桌上的氣氛變得更活躍些。他停頓了一小會兒,而後搖了搖頭,「好吧,看來我不得不承認,沒有人願意陪我講些閒話。我一定是被我的影月蒼狼慣壞了。」

  「我想這不是我的錯,」佩圖拉博說,語氣溫和下來。「和我們說一說你在冉丹的發現吧,荷魯斯,假如這裡坐著的人都無心關注我們之間的兄弟情感活動。」

  「好吧,」荷魯斯遺憾地說,「我們果然還是缺一頭狼來活躍氣氛。」

  萊昂抬起頭,陰沉地看著首歸之子。

  「好吧,收回前言,」荷魯斯說,向萊昂俏皮地抬了一下眉毛,「我們談談冉丹,唯有此時我羨慕你的數據管線,佩圖拉博,否則我便不需要用貧瘠的語言,去形容我們的敵人。」

  「我們主要在第二軍團所撕開的外圍防線區域活動,並未真正深入它的核心,所接觸的敵人也多為受其奴役驅使的從族,比如經由馬庫拉格方提交至帝國檔案庫中的蠕蟲異形,各種擁有不同生態的小型異形分支,乃至我們人類本身。」

  洛嘉面露黯然,用科爾基斯語輕輕地說著一些其他原體無法聽懂的話。

  「我起初以為是一些人荒唐地背叛了人類帝國,後來又很快地知道,他們應當是被迫受到精神上的操控,冉丹奪走他們的身體,將他們自己原有的意志驅趕離開。它們侮辱了人類。」荷魯斯壓下語氣中升起的怒火,「這是冉丹除種種奇異的科技之外,最為明顯的特徵。」

  「在這之外,第二軍團提交過一份關於戰爭衛星和冉丹艦船的技術報告,為我們展現出它們欺騙技藝和艦隊防禦的一角。第二軍團的榮光女王險些葬送在海戰之中。而影月蒼狼同樣收集了一部分補充性質的報告信息,作為對資料的完善與擴充。」

  「你的意思是,我們尚未接觸真正的冉丹,而等待在前方的敵人依然是半個無從破解的謎團。」

  「是的,佩圖拉博。現在我們知道,它們海戰優異、防線堅固、具有心靈控制能力,科技水平高,擁有大量附屬族。」

  「僅從描述上看來,我們都在大遠征中,擊破過與其在某一方面類似的敵軍,但量級的差距足夠顛覆過往的一切經驗,每一條信息的背後都存在著必須進一步探查考驗的陰影。」說到前半句時,佩圖拉博謹慎地看了一眼萊昂·艾爾莊森。

  即使暗黑天使的前身實力不可小覷,由帝皇本人親自創立其信條的天軍體系向來是榮耀的代名,但萊昂畢竟剛剛回到帝國,此前經歷的甚至是黎曼·魯斯那匹野狼的引路,他很難確定帝皇將萊昂派來參與此事是好是壞。

  「暗黑天使曾有二位數的天軍組織,在長期的戰鬥後,當我接管第一軍團,依然剩餘以下戰庭,」萊昂開口,珍饈與佳釀沒有影響到他的任何外在形貌,他的語氣依然令人無法琢磨。

  「寶冠天軍,戰線的先鋒。枯骨天軍,滅絕性的毀滅部隊。利刃天軍,近距離步兵戰術核心。堅鐵天軍,裝甲載具的隊列。五芒天軍,靈能者隊伍。磐岩天軍,摧毀要塞,撕裂防線。焚焰天軍,滲透者與審訊者。颶風天軍,執行快速突擊的機動任務。虛空天軍,虛空作戰和軌道突擊的部隊。

  「近日,我已將其進一步重新整編為六翼,即颶翼、恐翼、死翼、鴉翼、火翼、鋼翼。」

  他停頓片刻,應當是在等待他愣住的兄弟們接受這些暗黑天使可以公開的非秘密信息。接著,帝皇長子做出總結:「這是我掌握的軍事力量。」

  「好的,謝謝,萊昂。」荷魯斯說,摸了摸自己的頭,「一支非常全面的軍隊,不愧是二十軍團之首。」

  萊昂隔著桌面,向他的兄弟們矜持地頷首。

  佩圖拉博點頭以應,拒絕思考獅子是否是察覺了他的眼神,並因此得出了某些誤讀或正確解讀之外的引申暗示,才開始介紹他的軍團力量。不論如何,這是一個好的開頭。如果他們接下來需要合作,那就必須熟悉彼此的風格。

  「我沒有過多地偏離戰策基理,」佩圖拉博說,「各大營的編制雖各有偏重,但軍力相對平衡,其上有現役十二名戰爭鐵匠,在管理自己大營的基礎上負責協調一部分其他大營,以及輔助軍隊伍。你們都知道我的戰術偏向,我可以為任何人提供堡壘與火力支援。很可惜我沒有攜帶數據板或全息投影,無法向你們快捷地介紹所有大營的戰術與武備狀況。」

  荷魯斯眨了眨眼:「沒關係,至少伱從來不把你的軍事組織當成小秘密藏起來,佩圖拉博。說真的,我們都挺熟悉你的軍團組織結構的。就像我不管遇上那個兄弟,最後都常常聊著聊著,就變成了我們都在什麼時候的哪一場戰役,和你展開了愉快的合作。」

  「我們有嗎?」

  「肯定有。好吧,講講我自己,我們喜歡戰術小隊的風格,將戰術細分下去,接著就是連隊,我允許我的狼崽子們極大程度地體現各自的戰鬥風格,太過固定的結構,對於我們而言會顯得僵化。兵無常勢,我不能忍受不靈活的組織,即使也許那樣會更容易確保一個下限。此外,我也允許他們建立自己的聲望和情誼。他們會更願意參與戰鬥。」

  荷魯斯爽快地說,暗暗自豪於他的軍事能力。他允許自己享受自己的成就,因為他的天賦、他的技藝與他被帝皇親自賦予的職責相互統一。

  「洛嘉?」荷魯斯偏過頭,向著大廳里的另一個頭顱光潔之人看去。

  洛嘉注視著他的兄弟們,「以帝皇的名義,僅論軍事的組織,戰團之下是連隊,連隊之下是小隊。我們偏向於大規模集群作戰,採用更多的兵力,來一錘定音。牧師則位於非軍事組織的等級體系中,從依附於戰團制度而獨立存在的灰燼之環內晉升,分享他們對教義的理解。牧師與指揮官共同參與戰爭的統帥會議,他們也是我的顧問。」

  「你的兩支教團呢,我的兄弟?」佩圖拉博追問。

  「他們並非我世俗的教團,而是屬於父親的教團,憑他們自己的意志而建立,與我平等地進行侍奉,」洛嘉說,似乎為佩圖拉博願意向他提問而欣喜,「在戰時,他們都是天上的硫磺與火。向天伸杖,就有火閃在地上,像燒碎秸稈一樣,推翻那攻擊祂的。[1]」

  「如果你想要知道,穆里斯坦的首席名為但以理,哈爾哈拜特的首席名為艾瑞巴斯,都是自科爾基斯起陪伴我的牧師。」懷真言者輕柔地說。「我願意相信他們。」

  他說出的兩個名字令荷魯斯·盧佩卡爾忽而想起他當年抵達科爾基斯時,所見的那一幅場景。

  當時,在那顆古老而乾燥的星球上,擁有懷真言者之稱的,還不是洛嘉·奧瑞利安,而是洛嘉的養育者。不過,那一日過後,他就不再是了。

  也正是因為那件事,荷魯斯對洛嘉的想法從最開始就十分複雜,甚至心懷一些不能承認的膽寒。

  他放任這道想法從他心中流走,就像染血的細沙從手指的縫隙間落下。不論如何,在此後漫長的時間裡,洛嘉早已證明他虔誠的純淨。

  荷魯斯·盧佩卡爾拍了拍手,他的笑容總是很有感染力,即使他們正處於一場戰役的前夕。

  「好了,讓僕從來打理這張桌面吧,等一下……」

  他端起酒杯,把剩下的珍貴貢酒一口喝完,然後才招來泰拉皇宮裡沉默的凡人僕從。

  「可以打理了,接下來,如果你們累了,就去各自休息。如果都很有額外的精力,我們去聊一聊更多的軍事課題?」

  「接下來會是場麻煩的戰役,所以我不打算說什麼帶著我們失蹤的鄧肯回到這座大廳,再讓馬卡多給我們組織一場慶功宴這種話——儘管這是一個對帝國宰相之外的任何人都很誘人的提議,我想。」

  「我的身軀並不感到倦怠,荷魯斯。」洛嘉說。

  佩圖拉博站起來:「我個人認為,更多的空談不具備必要性。下一次,我們的作戰會議最好在更多地閱讀資料後,挑選一個恰當的戰略指揮場所進行,你認為呢,盧佩卡爾?」

  「你說的對,看來我暴露了我的意圖,那就是讓我們進一步相互認識。」荷魯斯坦率地嘆氣,也站了起來,「萊昂與我們都不熟悉,而我們的鐵之主和懷真言者也未曾謀面,我們受共同的命令至此,而不是出自我們真心團聚的意念。看來我操之過急了,我的兄弟們。」

  「地生五穀,先發苗,後長穗,再後穗上結子。[2]」洛嘉溫和地說,如果不是隔著一張桌子,也許他會給每個人一次握手。

  「第二軍團基因原體的失蹤讓你感到緊張,荷魯斯。」佩圖拉博說,一眼看透了荷魯斯內心的不安。「但我們仍然在這裡,我們的名字尚在,身份尚在。」

  軍團被抹去其名,這件具有諷刺意味之事,依據佩圖拉博對帝皇的了解,多半是的確事出有因。但獨處的三十年令荷魯斯太過在乎人類之主,也太習慣於推斷難測天威背後的隱藏含義,為帝皇未說出口的每一句未盡之言增添註腳。

  荷魯斯一向做得很好,但這也讓他的判斷容易摻入感情——這莫非就是馬卡多要代替帝皇站出來說這件事的原因嗎?

  「憶錄使會記敘故事。」萊昂·艾爾莊森突然開口,冷靜地面對其他原體對他突然加入談話的一絲訝異,「帝國憶錄庭已經成立。你們在憂慮什麼?」

  洛嘉·奧瑞利安合起雙手:「正是如此,荷魯斯。我信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