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如何禁言一塊石頭

  第130章 如何禁言一塊石頭

  帝皇不解地看著莫爾斯在營帳外的雪地里走他的第三十一個來回。¤ (¯´☆✭.¸_)¤ ❻❾𝕤Ħᵘא.ⒸⓄ𝐦 ¤(_¸.✭☆´¯) ¤

  這兒的雪都快被莫爾斯踩出定型的一串鞋印,而羅格·多恩仍然在營帳內一聲不吭地等待,從沙沙的紙聲里可以聽出他正在整理那些圖紙——他也沒有別的事可做了。

  +你為什麼還在來回走?+冰冷的靈能送來信息。

  +因為我被自己嚇到了。+

  莫爾斯沒好氣地說,搓著自己的手臂,撫平不存在的豎起的汗毛。他已經恢復到普通凡人的體型,還是這個視角他看著順眼。

  +你那超級刺眼的黃金王座在上啊,我活了這麼久都沒說過那麼膩歪的話,你給伱的造物附加了什麼要命的靈能誘惑光環嗎?+

  +你和佩圖拉博說了什麼?+帝皇好奇地問。

  +別問我,我不知道!+莫爾斯嘟囔著,+放心,我絕對不會把那種見了鬼的煽情橋段轉告給你。我根本不知道我一小時前在想什麼,因威特的自然環境裡難道有什麼自帶的迷幻成分嗎?還是凡人送上來的檸檬水裡加了能迷倒一個靈魂體的神秘亞空間靈藥?+

  +我不這麼認為。+帝皇停頓了一下,抹掉語調里因為和多恩聊天太久而被染上的那種嚴肅和鄭重,找回了一點兒輕鬆。

  +你可不能把事情怪到自然環境頭上。+

  回想這整件事,兩個成年的基因原體在見面的首日就陷入誰都不理誰的冷戰,對於帝皇來說,其實是很有意趣的小插曲。

  +你和佩圖拉博傾吐真言了?+帝皇的聲音里藏著微笑,+這不太像你。+

  +還記著上次在皇宮裡我拿話詐你?+莫爾斯哼了一聲,停止了沒完沒了的走動。+畢竟讓你說點有價值的內容實在太艱難了。說到那次,你什麼時候打算放我進網道看看?+

  +你開始轉移話題了,莫爾斯。+帝皇說。

  +而你竟然聽得懂語言背後的隱藏奧秘了?+

  +我不是羅格·多恩。+帝皇說。這讓莫爾斯懷疑這個統治者在大量嚴肅對話後物極必反地找回了一點幽默感。

  +你不是,因為他比你還正常些。+莫爾斯說,+你對這個孩子怎麼看?+

  +可以信任。+帝皇回答,+一個值得交付信賴的人。+

  +和佩圖拉博比呢?+莫爾斯笑著說,+還有黎曼·魯斯和荷魯斯?+

  +……無法比較。+

  莫爾斯不再為難就連皺眉都一股崇高和無辜氣質的帝皇,這屬於那種帝皇確實有個答案,且無法被逼說出口的問題。

  +好吧,你和羅格·多恩聊了什麼?+莫爾斯問。

  +關於這次事件,我原諒了他。【】+帝皇說,人類之主無法再給出更多的安撫,+雖他心中仍有疑慮,唯你能替他解答。之後的交談中,我將軍團與遠征等事告知他,獲得了羅格·多恩效忠的許諾。第七軍團已在前來的因威特的航線上。+

  「那麼我進營帳了。」莫爾斯開口用現實宇宙中能傳達的聲音說,聽見被厚布阻隔的帳內細碎聲音突然終止。「讓我看看羅格·多恩究竟是怎樣的人。」

  「我便離去了。」帝皇聲音沉著,金色的光逐漸被純白的雪色取代。

  在他完全消失的前一刻,莫爾斯想到一個問題,並且意外地令它脫口而出:「帝皇——」

  在摩洛發生了什麼?

  帝皇投影的消退暫停了,寒風透過他殘餘的輪廓吹來。

  「何事?」他溫和地問。

  莫爾斯的舌頭刮過齒面。

  「你看起來累了。」他說。

  「無妨。」帝皇輕語,話音和身形一同隨風消散。

  莫爾斯轉身掀開帘子。營帳內的空氣溫熱地充盈著,融去他衣衫帶來的寒意。

  羅格·多恩正襟危坐,臉上的傷口已被消去,從時間來判斷,這是帝皇所為。

  留在他身上作為過錯之印痕的不再是物理的疤痕,而是他五官上出現的所有細微弧度。

  他仍然是岩石雕刻成的人,每一根塑造他的線條都藏著因威特寒冰的凜然,然而這些堅硬的線條此刻正輕微地顫抖著,遲疑著。這消解了他超人的神聖性,剝離出對人性特質的一種回歸。

  莫爾斯在羅格·多恩對面坐下,並以靈能抬升了座椅的高度。

  「現在只有你我二人在此。讓我重新與你認識,我名為莫爾斯,一名工匠,是佩圖拉博的老師以及帝皇的朋友。不要深究我的存在形態,這與帝皇的計劃相關。」

  「我是羅格·多恩。」白髮原體說,「第七軍團基因原體,當前的領地兼未來徵兵地為因威特及周邊少數星系。」

  他接著說道:「我能為你做什麼,工匠莫爾斯?」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獨特的事,除了你把我名字上的說明詞去掉。」莫爾斯放鬆地靠著椅背,雙臂搭在扶手上。「莫爾斯就夠了。」

  「莫爾斯。」多恩說。

  莫爾斯點頭:「好。接下來我向你說明我與佩圖拉博的討論結果。首先,對於你的指控,我本人其實是無所謂的。我甚至感到有些好笑,帝皇每天都在亂說我是個人類,但至少從基因上來看,我和人類沒什麼關係。他的兒子比他本人實事求是。」

  「我很抱歉。」多恩說道,「即使你不在意,我主觀上仍然有傷害你的意圖。」

  「沒錯。🐟✌ ❻❾ⓢнยא.𝓒𝕠m 👮🐤所以佩圖拉博暫時不太想原諒你,我也無意說服他。被我撫養長大的是佩圖拉博,並且我不想假裝我寬容或公正。」

  多恩的頭顱低下了一些。「我是否有補償的機會?」

  「你們總有一天需要和好。」莫爾斯說,「帝皇遠征帶來的光輝,不會允許兩個本該搭檔的原體互相敵視。你們總有在軍團面前握手的一天。」

  多恩更加地不安,使命和軍令帶來的強迫合作,無法挽救一段私人情誼的斷裂。

  他摸了一下木桌的邊緣,一股涼意順著指骨滑動。

  桌上的紋路不比他的手更加粗糙,這張曾經面對面坐著兩個傾情交談的基因原體的桌面已經獲得了修復,可佩圖拉博沒有回到這兒。

  「這是我的錯。」多恩說。

  莫爾斯不置可否。「一小時前我問了你一個問題,那是什麼問題?」

  「如果你真的是個異形,我會戳穿你的身份嗎?」多恩準確地複述了莫爾斯的用詞。

  「你給了我一個答案,你說會。」莫爾斯說,「為什麼?」

  「因為人類不應該信任異形。」多恩回答,不明白莫爾斯作為帝皇之友,為何如此詢問。

  「我沒有否認這一點。我在詢問的,是你完整的行為邏輯。我想知道你做出每一個選擇的原因,和我聊一聊。」莫爾斯說,「我是為了佩圖拉博來幫助你。」

  多恩閉了閉眼睛,眼球在眼皮下顫動著,表現出他的思考。如此這般的反思對他而言是一件全新的任務,他嘗試著做得更好。

  他決定從頭開始陳述。

  「我看見你之後,發現你不是人類,並獲得了你的確認。」

  「嗯,」莫爾斯肯定道,「那時你沒有指出我的問題,為什麼?」

  「我……」多恩回憶著他當時的心態。羅格·多恩不是一個會每日自我剖析並自我指責的人,他的頑固來自於信心和謹慎的結合,這也為他的分析增添難度。

  但他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優點,誠實,無論對他人還是對自己。

  「我當時認為佩圖拉博心中有所把握,」多恩說,「並且與兄弟相逢產生的喜悅讓我忽略了問題。」

  「好,請繼續。」

  「接著,在佩圖拉博、你、佩圖拉博的部分軍團成員、我的下屬和我一同前往聚居地的過程中,我發現你沒有掩飾你的特殊性,且佩圖拉博默許你的行為。在這期間,你和佩圖拉博的相處方式讓我感到不解。」

  「簡而言之,你發現佩圖拉博給了我太多的信任。」莫爾斯總結道,這獲得了多恩呼吸不平穩的點頭。

  「是的。」多恩回答,「這使我不解。現在這份疑慮已經消失,你是可信的人。」

  「好。」莫爾斯單手抵著下巴,手肘放到桌上。「繼續。」

  「我們來到這處營帳後,你對佩圖拉博的影響在我們的爭吵中變得明顯。他時刻無意識地關注著你,我認為這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在你離開後,我認為我找到了和佩圖拉博單獨交談的時間,所以我將我認為最嚴重的問題告訴了他。」

  「除了異形那一部分,你說的也不算錯。」莫爾斯牽了一下嘴角,「想過你會挨揍嗎?」

  「想過。」

  「你很關心佩圖拉博。」

  「是的。」多恩毫不委婉,在他心中,這沒有什麼可扭捏的,寒風不會因為人的逃避就停止吹拂,「我關心他。他是我的兄弟,不僅能力與我相似,還擁有足夠的理智。我希望與他能有更好的關係。」

  「他並不總是理智。」莫爾斯嘆息道,「他的心理實際上非常感性。如果想與他交好,你要注意這一點。」

  「好的,莫爾斯。」多恩說,「謝謝你。」

  「那麼,你為何要完全直白地和他說明你以為的情況?」

  「因為避免誤解是對話中的人應做的。」

  「什麼是應做的?」

  「正確的事情。」

  「如何定義正確的事情?」

  「能夠取得好的結果的事情。」

  「你取得了嗎?」

  多恩流暢的回答終止了,他立刻找到了邏輯的裂口。莫爾斯安靜地留給羅格·多恩思考的時間,讓暖爐里偶爾發出的噼啪聲成為室內唯一的背景聲。

  他不覺得這對羅格·多恩而言會是一個全新的困擾。

  一塊執政二十年的頑石不可能從未因此犯錯。但因為語言上的偏差,導致兄弟關係的破損和初見帝皇的狼狽,無疑會讓羅格·多恩重新審視這種錯誤的嚴重性。

  羅格·多恩需要的只是提醒。

  一段時間後,多恩從石雕般的靜默中恢復。

  「我重新思考了我們談話的內容。我認為坦誠的對話和有所隱瞞的對話中,後者的潛在威脅大於前者,即坦誠更有可能收穫好的結果,這通常是正確的事情。」

  「但是,有些情況下我確實會觸怒對方,這會導致壞的結果。我不知道怎樣避免這種問題。」多恩說,「我不能理解有些人的憤怒。」

  「不用理解。」莫爾斯放下撐著頭的手,「人甚至不能完全理解自己。你是一塊冰雪中的石頭,你的稜角註定與人無法完全相合。我也不想改變你,你的性格在這片充斥著謊言與謎題的銀河系內彌足珍貴。帝皇有如你一樣的子嗣是他基因工程的奇蹟。」

  「我為此感到感謝。但我要怎樣避免問題?」

  「非常簡單。」莫爾斯說,「在挨打之前及時閉嘴。除非你真的很想讓對方生氣。」

  多恩將莫爾斯的建議納入考慮,並設想了他會如何嘗試新的方法。

  「我沒有經驗,」他說,「所以我會尋找能夠陪我嘗試的可信者與我進行練習。」

  「哦,可以啊。」莫爾斯回答,懷疑著接下來若干天內多恩身邊的人會依次被他氣死幾輪。

  「另外,我在閉嘴後,需要尋找別的機會繼續交流。你認為書信和電報會是更好的方式嗎?」

  「這就是你的事了。」莫爾斯若無其事地跳下椅子,「我不是你的老師,今天我坐在這兒是你的父親臨陣脫逃的結果。記得想辦法找佩圖拉博修復你們的關係,這能讓他高興起來。」

  「他不高興嗎?」

  「你覺得呢?」

  多恩閉嘴了。

  隨後他說:「我會去找佩圖拉博,不過他現在在哪裡?」

  「哦,大概回鐵血號了。」莫爾斯說,笑意被很好地藏起,「可能他不想繼續留在因威特的地表掉眼淚。」

  多恩手指立刻縮成拳頭,他順理成章地得出佩圖拉博因為他的錯誤而哭泣的結論。不知所措的愧疚加倍地擊打在他心上。

  他立刻站起來,正想開口,莫爾斯就從他面前消失不見。多恩茫然地追出營帳,外面沒有任何足跡或線索,他只能原地接受迎面撲來的寒風和茫茫白雪的洗禮。

  正確的事情。他想。他需要做正確的事情。

  ——

  鐵血號。

  「該死的羅格·多恩,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他?」佩圖拉博念著這個名字的方式像是要用錘子把他打進牆面里,「還有,你的眼睛又怎麼了?」

  馬格努斯的影像正漂浮在指揮室的屏幕中。聞言,他指了指自己遮住左眼的不透明單邊眼鏡。

  「這個嗎?呃,考慮到咒言使用所需交換的血肉力量和象徵強度,再結合各部分人體的重要性,我發現有一個器官在施法中兼具了神秘學意義的高價值和失去後的低代價,即人的一隻眼睛……」

  「你把它當成可消耗的材料了?」佩圖拉博驚訝地低呼,這種震驚甚至成功沖淡了他對多恩的怒火。「長出來就用?」

  「事實上,也沒有那麼頻繁,如非必要,我並不隨意使用咒言……」馬格努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又變長了一些的茂密紅髮,「總之,我做了一個眼鏡來遮擋。所以羅格·多恩到底做什麼了?你還沒有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