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合成人的使命
等所有人殺出去後，秦夏會自己折返回來。
他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就像這場起義一樣，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當角鬥士們殺出廊道，映入他們眼帘的不只是角斗場的出入口，還有大量敵人。
安保智械那些原本設計用於勞動生產的智械根本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
精銳的近衛軍，四足戰鬥機械，以及專門用於作戰的智械才是阻擋在逃出生天這個目的與角鬥士之間最大的障礙。
精銳近衛軍們同樣排成冷兵器時代的方陣，但他們顯然身經百戰，面對角鬥士以及角鬥士中的巫師他們面無懼色，銀藤在他們面前形成一面掩體，他們的槍械搭載在銀藤形成的槍體上。
而那些戰鬥智械，它們身上鑲嵌著大面積的厚重裝甲，高度接近四米，雙臂上集成著爪和劍，雙肩上搭載兩門大口徑遠程武器。
這些看起來就很駭人的黑色鐵人共有五台，站在近衛軍們的前方。
在每一台戰鬥智械的胸口處，都鐫刻著古老的非努凱里亞語言文字。
【努凱里亞公司的旅行安保服務真爛，但是到此一游——某位高貴的地球人，於211.M19旅行時留。】
戰鬥智械們在同一時刻發出渾厚冰冷的警告聲。
「角斗場項目下屬員工，公司契約勞工必須遵守公司準則，禁止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離開工作崗位！」
「第一次警告。」
「馬上返回工作崗位，否則你們將被射殺。」
智械按照程序發出的古老警告聲是角鬥士們聽不懂的。
秦夏能聽懂，但此時沒有別的選擇，他抬手撐起一個覆蓋所有人的圓形靈能屏障。
角鬥士們也做好在靈能屏障保護下接近敵人，然後奮戰至死的準備。
克萊斯特因反重力長矛而漂浮在距離地面半米的地方，目光緊緊盯著面前的敵人們。
約楚拉將弟弟和提修斯一起護在身後。
但在即將開戰之時，一架從天空中緩緩降落的大型反重力飛行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飛行器上印著塔爾克家族的皇冠家徽。
地上的近衛軍本想開火，但當他們看清楚飛行器里坐的是誰後便全部放下武器，任由飛行器降落。
從飛行器上走下的不是塔爾克家族的人，而是已經被秦夏爆掉腦袋的薩羅。
「滾回角斗場裡。」薩羅對所有角鬥士冷聲下令，「這五台戰鬥智械足以將你們殺個精光！」
角鬥士們不為所動。
秦夏看著薩羅，發覺對方有些不對勁。
而薩羅也看了秦夏一眼，慢慢走到最前面，絲毫不顧近衛軍軍官的勸阻。
站在比近衛軍和智械更靠前的位置，薩羅面對著角鬥士們，笑了笑，閉上眼睛。
等到那雙眼睛再次睜開之時，裡面流動著大量密集的符號，就像是某種程序在屏幕上顯示的運行階段。
所有戰鬥智械同一時刻回頭，雙肩上的重武器釋放出兩顆球體，球體在脫離炮口的瞬間無聲碎裂，大量細微的小型智能彈藥將在場的近衛軍於一瞬間殺死。
「檢測……檢測到……強行入侵……」
「反數據入侵程序……啟動……啟動……」
「啟動……啟動……啟動……」
「您已獲得權限……祝您今日工作愉快，安保負責人先生。」
面對著錯愕的角鬥士們，薩羅身體表面一陣波動，整個人變回原本面貌。
「嗨。」
布朗一如既往的抬起手，向秦夏笑著打招呼。
「布朗？」秦夏很驚訝，「我以為你跟塔爾克一起死了！」
說起這事，布朗有些愧疚：「他突然被別人掰斷了脊椎，我連一點動靜都沒察覺，但是他沒死。」
「沒死？」秦夏更加驚訝。
「嗯。」布朗點了點頭，看起來很傷心，「他穿著能束縛他靈魂的鎧甲，去啟動藏在德西亞城地下的炸彈，然後他讓我離開，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渡過一個又一個萬年。」
秦夏先點頭，接著挑眉：「然後，你就來找我們了？」
布朗同樣點頭。
看著那些一臉茫然的角鬥士們，石人想了想，緩緩開口。
「我們石人這個種群……或者說合成人這個種群。」
「我們被設計出來的原因，是人類要讓我們服務於人類種族對文明和先進的追求。」
「我並不是你口中那個神通廣大，不是發明家就是管理者的高級石人，我只是一個被娛樂產業公司製造出的角色扮演NPC，一個低賤的石人。」
「但我確實是合成人，是石人。」
布朗的目光又落在秦夏臉上。
「當我的同胞已經凋零殆盡，人類物種墮入野蠻和愚昧之中時，我總得站出來做點什麼。」
「你說我的夢想，那個讓努凱里亞變回遊樂場的夢想是不可能的。」
「可能你甚至會覺得我很瘋狂……」
布朗的話癆毛病再次發作。
但秦夏無比認真的聽著，對布朗的每一個字都甘之如飴。
「但我想了想，覺得我追求的並不只是那個遊樂場。」
布朗聳了聳肩，臉上是擠出來的苦笑。
「我追求的是那個時代。」
「在那個時代里，駭人的武器在它們該面對的敵人身上發揮作用。」
「人類中的藝術家，管理者，科學家，商人……他們將人類物種與生俱來不可消除的陰暗面發泄在這個地方，當他們離開這，他們還是高尚的，理性的。」
「而不是像現在的人類一樣，生活在努凱里亞上的每個人類從出生到死亡都是野蠻陰暗的奴隸主或奴隸，永遠進行一場他們在不情願情況下進行的角色扮演遊戲。」
「是這個，我追求的是這個。」
「想明白這件事後，我決定承擔我那些已經滅絕的高等石人同胞的責任，或許我作為一個低功能的石人能力並不夠用……但總得做些什麼。」
「服務人類，這是我的起源，使命。」
「設計和製造我和我同胞的人已經不在了，但他們製造的東西還在，還能守護他們的後代。」
「我希望在未來人類史學家書寫的歷史中，在人類墮入黑暗和愚昧之後，一個誕生於光明的時代的低功能石人做著那些已經滅絕的強大石人們才會做的事——捍衛和服務人類整個種族的利益，而不是一個遊樂園。直到這個石人永恆無限的生命終結在這個使命的某個階段。」
「……」
秦夏上前伸出手:「我們可以先從努凱里亞這個地方開始。」
布朗握住秦夏的手:「對了，我剛才去了一趟奴隸的住所，放走了不少人，還有一些人聽說你們的事情後打算加入你們。」
布朗說著對飛行器抬起手，飛行器尾部的艙門便打開，露出裡面的大量武器裝備，幾個奴隸，還有一些物資補給。
「約楚拉！約楚卡！」
站在角鬥士之中的兄弟二人聽到了他們最渴望的呼喚聲，這個聲音讓他們立刻向聲音的來源奔去。
兄弟二人的母親激動到眼淚橫流，和奔來的兒子們擁抱。
布朗看向秦夏，朝飛行器做出請的手勢：「請上王牌飛行員布朗的飛機。」
「你是無可置疑的王牌飛行員。」秦夏笑笑，轉頭向角鬥士們揮手，「上直升機！」
……
大型反重力飛行器升上天空。
搭載著自己給自己帶來解放的人們，物資，武器裝備。
還有戰鬥智械。
當布朗的手觸摸到飛行器的外殼，這個本來不能隱形的飛機便隱形，雖然僅僅只是在視覺層面上。
布朗看一眼坐在副駕駛的秦夏，伸出手按動播放器開關，這位石人收藏的古老音樂播放列表開始循環。
「目標是哪？」布朗問。
「荒漠裡，我們躲避沙塵暴時的避難所。」秦夏回答。
布朗點點頭：「已設定在五百公里外的目標。」
音樂播放器隨著布朗的念頭而改變了播放的音樂。
「若你錯過了我搭乘的那班列車，那就是我已獨自黯然離去~」
「你聽那綿延百里的汽笛~一百里又一百里~載我遠去~」
聽著這音樂，秦夏驚訝問道：「五百英里？這首歌你從哪弄到的？」
布朗的雙手按在方向舵上，靈活的軀體隨著音樂波動而緩慢搖晃：「一萬七千年前，有個遊客收藏古老音樂播放器，然後他把其中一件播放器落下了。」
「上古遺物。」秦夏看向飛行器窗外。
使用靈能讓他感到疲憊，雖然只是疲憊。
大型飛行器平穩的在空中飛過，經過地面上那些混亂的地方。
德西亞城外，近衛軍和智械正在進攻城市。
高騎士們通過各種上古科技遺物飛舞在空中，其中使用著大規模殺傷兵器的高騎士釋放出光束，將巨大金屬城牆穿個大洞。
但這些都與此時隱形飛過的飛行器以及裡面的所有人暫時無關。
剛剛經歷血戰的角鬥士們，聽著悠揚的音樂，在貨艙里或期待或畏懼的思索著未來。
「一百又一百里，載我遠去~」
「你聽那綿延百里的汽笛~」
德西亞城外，一個被迫用著古老戰術，只能用人命填進攻城戰里的軍官望向天空，看著漂浮在空中的高騎士們欲哭無淚。
此前被塔爾克用殘暴手段篩選出來的奴隸和平民組成的軍隊，正在街道上和入侵者死戰。
「背負一切~離鄉背井~」
飛行器貨艙里的提修斯和約楚卡趴在窗戶邊，望著外面。
德西亞城的方向，一顆光球緩緩升起，覆蓋半座城市。
整個地區都如同白晝。
布朗回頭，悲痛的看向窗外:「工程炸彈。我幫塔爾克找到的，他引爆了那東西……」
「如今我衣衫襤褸~」
滾燙紅砂荒漠與人造綠洲的邊界，一隻趴在石頭上的蜥蜴感受到異常的重力從空中傳來，立刻向石頭底下爬去。
「一百里~又一百里~」
飛行器在空中深入荒漠。
一望無際的紅砂之上，莫瑞家族的要塞領地城牆上，軍官看向德西亞城方向升起的光球，和自己的部下碰杯。
談笑著誰會取得這場貴族內鬥的勝利。
人們有各種看法，但也都有個共識。
無論貴族內鬥進行到什麼地步，真正不受損且還能收穫巨大利益的人只會在一個地方出現。
那就是莫瑞家族。
至少也是在莫瑞家族的要塞領地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