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和將岸回到了他的家鄉,一個普通的小城。和冬季絕大多數縣城一樣,凋敝,陰冷。大街上不乏高樓大廈和名車美女,而舊城區的街道卻破落得毫無尊嚴。這裡的人給人的印象是坦率而懶散,像街區一樣自暴自棄。
在療養院裡林銳找到了他爺爺,但是他只能遠遠的看著。因為林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身份見他。高規格的療養院,制度很嚴格,除了親人之外,訪客需要登記身份。而林銳甚至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親屬身份,也不想留下任何會被引起注意的痕跡。
所以,他只是一個人走進了他爺爺的房間,將岸留在了外面。
床上的老人清瘦得讓他心痛。他爺爺依然神志模糊,口裡重複這一些彼此沒有聯繫的破碎詞彙。他伸出了手,想再次摸一摸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但是伸到中途,又收了回來,只是幫著爺爺把被子蓋好。
他站在病房裡,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像是失魂落魄。
將岸扶住他,低聲道,「怎麼樣?」
林銳搖搖頭,「他還昏迷著,我想去找醫生問問情況。」
「好吧,我陪你去。」將岸點點頭。
林銳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找到了具體負責的醫生。直接開口詢問他關於爺爺的情況。
「你們說的是林老先生,你們是什麼人?」醫生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兩年輕人。
「家人。」林銳低聲道,「他目前的情況怎麼樣?」
「說實話,很不樂觀。」醫生嘆了一口氣道。「林老先生的身體很差,體檢時候發現有癌症,再加上多種老年性的慢性病。我們想過了很多辦法,由於我們的力量有限,甚至幫他轉院進行了治療。但情況都不是很理想,作為家屬的話,恐怕難以接受。但我只能說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很遺憾。」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林銳低聲道。
「明天他會再次轉去醫院進行化療,我們真的盡力了,就算是保守估計的話,他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兩周了。」醫生遺憾地搖頭道。「也許你們該多陪陪他,儘量讓他走完最後的日子吧。」
林銳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儘管他之前已經有所準備,但是親耳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承受。將岸看出他的情緒不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林銳,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林銳強自鎮定地向醫生告別,然後走到了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將岸看著他道,「別難過,至少現在你還在他的身邊。」
「你不會懂的。」林銳搖搖頭,「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當初是為了能讓他有更好的生活,才決定跟著銀狼走的。從冷得凍死人的西西伯利亞到炎熱的黑非洲,無論我遇到多艱難的局面,我總覺得有一種東西在支撐著我活下去。但是現在,我突然像是覺得這種精神上的支撐突然就要垮塌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銳,你需要冷靜一下。我們的家人到了最後,都會離我們而去。這是一個過程,我們應該學會適應。剛開始或者會不習慣,但時間久了就會慢慢適應的。」將岸無奈地道。
「你不會理解的。你從小就在國外,除了膚色和頭髮,你從根本上講是一個美國人。」林銳搖頭道,「你不了解中國,也不會懂得中國人的內心。不會懂得中國人對於家庭的理解。」
「我明白的,林銳。中國人在海外華人的心中是一個執念。不管我們身在何處,懷裡揣著什麼國籍的護照,但我們依然認為自己是一個中國人。全世界沒有人比我們更重視家人的意義。但是我們沒有辦法留住任何人。孩子們長大之後會離開家,老人們會逐漸死去。生離死別不是悲慟,反而是常態。」將岸搖頭道,「在於我們如何對待而已。」
「知道麼?剛才我站在爺爺的床前,甚至不忍伸手去觸碰他,因為我總覺得我渾身都是血腥和火藥的味道。我想他不會喜歡這一點,他應該不喜歡我用帶血的手碰他。也許兩年前我就不該離開。」林銳喃喃地道。
「但是你還是離開了。你為他離開,現在又為他回來。即使是滿手血腥,你依然是他的孫子。相互之間的永不背叛,這才是家人的意義。」將岸拍了拍他道,「我們走吧,很快那些跟蹤的人就會找到我們。我想你也不願意把他們引到這裡來。至於你爺爺,我們明天可以再來。」
林銳點點頭,轉身走出了那家療養院。
在MSS的辦公室里,秦川接到了電話之後雙眉緊皺,「什麼?那兩個人失蹤了兩個小時,剛才又回到了你們的視線之中?你們都是吃乾飯的麼,他不是留下了手機號碼麼,你們難道沒有追蹤?」
「秦隊,我們被誤導了。今天他們坐計程車出的酒店,然後被手機落到了計程車上,我們追蹤著手機在城裡兜了半圈才發現。等回來的時候,他們居然在酒店打電話找計程車公司,尋回手機。」派去監視的人有一些無奈道。
「你們又被發現了?」秦川皺眉道。
「這次我們距離很遠,應該沒有。不過,他們明天可能會去市醫院。」監視者低聲道,「我們的一個隊員走過他們身邊時聽到的。」
「醫院?」秦川皺眉道,「他們有病?還是去看望某個病人?立刻去查那個醫院。」
「已經在著手調查了。不過那是一家大醫院,系統排查而又不引起注意恐怕很難。」
秦川冷笑道,「是不是要我手把手教你們怎麼做?下午之前,我要你弄到所有住院病人的一切資料,並且逐個排查,看看他們和林銳之間是否存在聯繫。
讓你們去監控,結果你們監控做不好。這回讓你們查資料,不會連查資料都不會吧?從鄉下調個普通的戶籍警察也會幹的事,你要再辦不好,就趁早走人,離開第九局。我這裡不養閒人。」
他重重地摔下了電話,雙眉緊皺。「這兩個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