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陳寶珠像往常一樣帶著琥珀去尋店。
「姑娘,明珠樓的生意有了您新研製出來的暖鍋,想必很快就會有起色了。」琥珀蹦蹦跳跳地走在她身側,面上掛著喜色。
明珠樓的價格本就昂貴,菜色又十分單一,來酒樓吃飯的又多是為了去看周若塵的女子,她們的月例銀子本就不多,有的甚至要湊好幾個月才能去吃上一頓的。
長此以往,酒樓的名聲還沒傳到那位耳朵里,怕是已經倒閉了。
「冬日裡確實適合吃暖鍋,若是定價合適,想必明珠樓的生意還是有可能起死回生的。」陳寶珠彎起唇角。
主僕二人穿過垂花門一路來到大門處,門房見她二人過來,面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劉叔,您這是怎麼了?」陳寶珠上前問道。
劉叔本名劉江,在陳家呆了二十多年了。
他年輕的時候跟著陳鴻深走南闖北做生意,如今年紀大了出不了遠門便留在了陳府做門房。
劉江指了指大門:「老奴早上起來就看見兩位娘子坐在門口,怎麼叫也叫不起來,如今還睡著。」
陳寶珠心下一沉,人不會已經凍死了吧?
「劉叔,先把門打開吧。」無論如何,她需要先知道門口的女子是誰,是死是活也要先看見人再說。
大門被打開後,幾人一起走了出去。
「怎麼會是她們?」琥珀驚叫一聲。
陳寶珠也吃了一驚,面前的女子裹著一身棗紅色狐狸皮披風,頭髮凌亂地散在額角,不是林晚晚又是誰?
她旁邊坐著的是她的貼身丫鬟小桃,小桃面色凍得鐵青,看上去已經死去多時了。
昨天還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女子,如今卻狼狽不堪地躺在陳家大門口,她心中五味雜陳。
這或許就是古人說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吧,看見仇人這副模樣她心裡說不上多開心,卻也沒有半分同情。
她伸手在林晚晚鼻尖探了探,許是她裹著狐狸皮披風,還有些微弱的氣息。
「將人送去醫館,然後報官吧。」陳寶珠吩咐道。
看見林晚晚的那一刻,再聯想前幾日被周若塵抓走的趙太師,她就知道顧家應當是完了,比她預計的還要早上許多。
「姑娘,您為何要送林晚晚去醫館啊?」琥珀有些不高興。
陳寶珠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她要死也應該死在別的地方,死在這裡豈不是髒了我陳家的地盤。」
「可她不僅搶了您的夫君,還跟著顧家人一起來算計您的財產,您就這樣放過她了?」琥珀一張笑臉都皺成了一團。
陳寶珠搖頭:「她如今是顧遠陽的正妻,顧遠陽犯了事她也落不到好處的,罪臣家眷活著可比死了更痛苦。」
更何況,夫君若是真喜歡自己,無論誰來都搶不走,著實沒必要把顧遠陽的帳算在她的頭上。
「那她是不是會被發配進教坊司?」琥珀眼睛亮了亮。
陳寶珠被小丫鬟這副表情逗笑了:「進掖庭也不是沒可能的。」
顧遠陽原本只是靠著太師的關係,撈了個工部侍郎的官當,這在從前本不是什麼大事。
可如今陛下本就在打壓世家,好不容易抓到趙太師的把柄,這一次的動靜定不會小。
被這麼一耽誤,兩人到明珠樓的時辰自然就比平時晚了不少。
「東家,您可算來了。」柳如煙還不等主僕二人進門就迎了上來。
她臉色十分難看,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
陳寶珠一臉詫異:「這是出了何事?」
在她的印象中,柳如煙向來是八面玲瓏的,處理起任何事來都遊刃有餘,今日這般六神無主的模樣還甚是少見。
「有人來明珠樓鬧事!」柳如煙面上的焦急之色比剛才更甚,「那人是我從前在醉夢樓的常客。」
原來如此,想必那人是說了什麼侮辱她的話了。
陳寶珠抬腿進了明珠樓,酒樓的生意本就冷清,她一眼便望見了坐在正中間的那一桌人。
幾人衣衫凌亂,面上泛著淡淡的潮紅,一看就是剛從旁邊的煙花之地出來。
其中一人正揪著風行的衣領,子墨抓著那人的胳膊,坐在旁邊的幾人也站了幾來。
陳寶珠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兩邊劍拔弩張的氣氛。
「讓琉璃去打探一下這幾人的身份,儘快報給我。」她對身旁的琥珀說。
琉璃擅長與人交流,平時也愛去打聽些八卦,要查到這幾人的身份不算難事。
琥珀離開後,陳寶珠才抄著雙手走了過去,她瞟了一眼凌亂的桌面問:「不知幾位這是想做什麼?」
「哪裡來的小娘子,爺的事也是你能管的?」揪著風行衣領的那個男子頭都沒回。
陳寶珠冷了神色:「您說笑了,我自個兒酒樓的事多少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那男子終於鬆開了揪著風行衣領的手,子墨也跟著鬆開了抓著他的手。
「我倒是沒想到,這麼一家黑店竟是位小娘子開的。」那男子這才扭頭看了過來。
陳寶珠今日挽了個簡單的高椎髻,身著一件月白色交領短襖配淺瑩白織金馬面裙,外罩白色帶毛圓領比甲,襯得她整個人比平時多了幾分嬌俏。
「喲,還是個貌美的小娘子。」那男子眼底露出淫穢的光芒,「不如跟了爺,也好過在外面拋頭露面。」
琥珀將陳寶珠擋在身後,她雙手叉腰:「哪裡來的浪蕩子,我家姑娘也是你能隨意調戲的?」
若不是怕嚇著姑娘,她恨不得將桌子上的菜盤子扣那人臉上。
那男子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這裡不該是酒樓,該是花樓才對吧哈哈哈哈哈……掌柜的是醉夢樓的花魁,除了幾個夥計竟然全是女子,還各有各的美妙。」
他旁邊的人也紛紛表示贊同,這幾個小娘子可比醉夢樓里的那些有趣多了。
琥珀氣得渾身發抖,陳寶珠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才從她身後走出來。
「幾位客官莫不是吃完了沒錢結帳,才在這裡耍起了無奈?」她似笑非笑地盯著幾人。
一句話就戳中幾人的要害,揪風行領子的那男子惱羞成怒,一把掀翻了桌子。
「老子就是不給錢,你又能如何?」他語氣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