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珠和陳十一聊過哥哥的事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了。
她這些日子一直忙著張羅西街酒樓的事,正好趕在她父親生日前一天將所有東西準備好。
「爹爹,您明日就是您的生辰了,您打算怎麼過?」陳寶珠拉著陳鴻深的胳膊在花園裡散步。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悠閒了,南情菀坐在花園裡的石墩上,看著父女二人也有些恍惚。
陳鴻深眼底流露出期待的神色:「寶珠想要爹爹怎麼過?」
他這個女兒從前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生辰,如今這麼問想必是有什麼安排了,這還是第一次呢。
女兒長大了啊,他忍不住在心裡感嘆。
陳寶珠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妝:「女兒的酒樓明日開張,給您準備了上好的宴席,還請爹爹賞光。」
「酒樓?」陳鴻深一臉疑惑,「你何時開了酒樓?」
這些日子女兒早出晚歸的,他還以為她是出去逛街了呢。
「您忘了您之前送了女兒一間脂粉鋪子了?」陳寶珠彎起唇角。
陳鴻深一滯。
怎麼可能忘?
當時女兒說想要一間鋪子去學做生意,還說要經營不善的,他順手就把西街那間脂粉鋪子送了出去。
那鋪子也不是真的經營不善,只是位置比較偏僻,那附近的花樓有比較多,去買脂粉的幾乎都是花樓里的姑娘。
她們捨不得買貴的胭脂,因此那家鋪子確實不比其他鋪子賺錢,但還不至於虧本。
他原以為女兒是鬧著玩的根本不會去鋪子裡看,每個月就等著掌柜的給她報帳,看見鋪子不賺錢就會放棄。
不曾她不僅去了西街,竟然將脂粉鋪子改成了酒樓。
雖不得不承認女兒確實有經商頭腦,但他還是肅了神色:「那邊魚龍混雜,你一個姑娘太不安全了,完把東街的鋪子給你,你莫要再去西街了。」
一想到女兒這些日子早出晚歸都是去西街,他心裡就又是懊惱又是後怕的。
得虧她沒出什麼事,否則自己後半輩子怕都要在後悔中度過了。
「爹爹可莫要說話不算話,寶珠已經將那間脂粉鋪子重新裝修了,如今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是女兒的心血……」陳寶珠話沒說完,眼底已經氳滿了淚水。
她從小就用這一招對付自己父親,基本上從沒失過手。
西街可是個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她當時還在愁要怎麼替哥哥鋪路,如今有了酒樓可以說立即就解決了她的所有問題。
去那邊花樓消費的人,多數都是在京中官場裡混的人,且裡面大多數花樓里的味道都挺一般的,她只需要把酒樓的味道打出去,不愁沒人去。
到時候無論是打聽哪裡的消息,都易如反掌。
陳鴻深卻沒有向從前那樣立即妥協:「其他事爹爹都可以依著你,但這件事沒得商量!」
女兒從小被他們護在身邊,哪裡應付得來那些三教九流的人。
坐在石墩子上繡花的南情菀隱約聽見了兩人的談話,也走了過來。
「寶珠聽話,爹爹是不會害你的,東街的酒樓要比西街那一家豪華很多呢,到時候母親帶你去看了你定會喜歡的。」她語氣十分溫柔,像哄孩子一般。
陳寶珠卻蹙起了眉頭:「娘親,寶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如今我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惹了事,只會回來找您和爹爹的小姑娘了。」
南清菀和陳鴻深皆是一怔,面前的女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嫁去顧府之後她似乎比從前瘦了許多,這些日子在家裡養得白了些,眉眼間也沒了從前的稚氣。
「女兒去西街開酒樓也是希望為爹爹和娘親做些什麼,這些年來都是你們在庇護為,如今寶珠長大了也想為你們做些事。」陳寶珠又繼續說道,「如今陳家的財富數量過於巨大,背後又沒有可以倚靠的勢力,難免遭人覬覦,若再不想想辦法怕是只能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她做這些並沒有打算瞞著父母,畢竟這條路本就難走,若是沒有父母的支持只會走得更加艱難。
陳鴻深本以為她只是想證明自己,卻在聽見她後面那些話的時候,陷入了沉默。
陳家的困境他又如何不知,這些年他的壓力也很大,可他不善於與官場之人打交道,一個不小心將人得罪了才是得不償失。
「你打算如何做?」他問。
陳寶珠說出自己的想法,又補充道:「如今之際還是需要哥哥先在朝中立穩腳跟,咱們才有做其他事的資格。」
「這樣做也不是不行,可你哥哥的壓力就大了。」陳鴻深嘆了口氣。
他一直想不到好大的辦法,就是因為不想把壓力放到自己的兒女身上。
陳寶珠卻一臉不贊成:「爹爹和娘親總是把我和哥哥保護得很好,你們可曾想過,若是有一天你們不在了,我和哥哥又該如何自處?」
她腦子裡划過上一世的情景,情緒不免激動起來。
「這……」陳鴻深確實沒想過,他只想著給兒子和女兒把路鋪得平坦些。
一旁的南清菀卻想得更多一些,她眼底氤氳著一層水霧:「你在顧家究竟吃了多少苦啊,我的寶珠。」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都哽咽了起來,陳寶珠回來的這些日子,她一直覺得女兒跟從前不一樣了,卻始終沒有發現哪裡不一樣了。
如今想來,女兒雖然還像從前一樣會在自己面前撒嬌,但她做事情似乎比從前有分寸了。
若非在顧家受了苦,她又怎會變得如此小心翼翼。
南清菀默默在心裡給顧家記了一筆。
「都過去了,娘親。」陳寶珠親昵地挽上了母親的胳膊。
她沒有否認自己受過的苦,卻也不會故意去渲染。
南清菀拍了拍她的手:「你想做什麼便去做,有爹爹和娘親替你兜底。」
她原想著只要一輩子過得開開心心,兒女平庸一點也罷。
如今女兒未說出口的經歷卻讓她醍醐灌頂,作為父母她們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既不能一直把她們護在羽翼之下,倒不如趁著自己還有精力,給她們足夠的犯錯空間。
陳鴻深與她夫妻多年,自是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罷了,西街的酒樓你先做著吧,有什麼事定要跟我和你母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