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陳慕楠終究沒捨得再將柳如煙趕走。
在他將小像的內容告訴妹妹的時候,就做好了決定。
他放不下柳如煙,哪怕即將面對的是所有人的嘲笑。
更何況,他在乎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只要她們不嫌棄自己,那他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自然不是。」他眼神堅定,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柳如煙提著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現在不趕我走了?」
「不了,我想讓你長長久久地陪在我身邊。」陳慕楠用力搖頭。
柳如煙瞧著面前男子忐忑中帶著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她抬起下巴:「那你可要十里紅妝迎我入門,萬不可因為我是煙花之地出來的女子,就怠慢我!」
這世上,不會再有任何事,比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還令人高興了。
陳慕楠瞬間便將小像的事忘在了腦後,他不停點頭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了。
「傻樣。」柳如菸嘴角噙著笑意。
好一陣過後,陳慕楠才想起來要去告訴父母。
「如煙,你跟我一起去見見爹娘吧,婚姻大事還得父母同意才是,可不能委屈了你。」
柳如煙微笑著頷首,與他一起去了蘭香苑。
春日裡,蘭花開得正盛,紅的白的交相輝映,煞是好看。
兩人穿過走廊,在主院門口停下。
「碧蘭,勞煩你進去給母親通報一聲,就說我有事想見她。」陳慕楠的心情還沒有完全平復下來,他面上還帶著些不正常的紅暈。
春蘭是當初翠珠離開後,南清菀重新提拔上來的一等婢女,做事尚算靈活。
她沖陳慕楠笑道:「夫人現下正空著,郎君快隨奴婢進來吧。」
陳家的規矩沒有那麼大,只要各院的主子沒有在忙重要的事,奴婢都可以直接將人帶進去的。
春蘭推開門,帶著兩人去了雅室。
南清菀此刻正斜倚在榻上,隨意翻看著手中的帳本。
「娘親。」陳慕楠上前輕聲喚道。
南清菀正在擔憂兒子的事,突然聽見兒子的聲音,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
她放下手中的書,揉了揉眼睛:「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陳慕楠深呼吸一口,右手握住柳如煙的手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兒子想娶如煙為妻,還請娘親成全。」他說這話時語氣堅定,大有一副母親不同意他就不起來的架勢。
南清菀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人,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倒不是她想棒打鴛鴦,而是剛還沉浸在兒子被人欺負的巨大悲傷中,現在又得知兒子要娶媳婦兒了,兩人情緒有些轉換不過來。
可她這模樣看在陳慕楠眼裡,就是她不願意自己娶柳如煙了。
「娘親,兒子這輩子只求您這一件事,我和如煙是真心相愛的。」他一邊說,一邊把頭磕得砰砰響。
南清菀這才回過神,她趕緊從榻上下來,心疼地扶起兒子。
「你這傻孩子,娘親哪裡說不同意了?」她捧起兒子的臉,替他揉了揉額頭,「疼嗎?」
若不是礙於母親還在,陳慕楠真想抱著柳如煙轉一圈。
他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除了妹妹出生那天,就是今天了。
見兒子只會傻笑,南清菀無奈地將兩人扶起來。
「慕楠性子有些木,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你日後多擔待著些。」她拉起柳如煙的手說道。
這麼輕鬆就得到了婆母的認可,柳如煙很是高興。
她回握住南清菀的手,笑道:「伯母您放心,我既選擇嫁給慕楠,便是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兒子走出了陰影,未來的兒媳又這般懂事,南清菀笑眯了眼。
蘭香苑發生的這一切,陳寶珠並不知道,她這些日子在路上已是十分疲倦,回來還來不及休息又碰上哥哥的事。
好不容易解決了一切,她回到山茶園就倒頭大睡。
直到第二日,琥珀叫她起床進宮面聖,她才不得不離開了溫暖的大床。
「琥珀,看看還有多久到。」坐在馬車裡,陳寶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琥珀掀開馬車帘子。
此時,正是上早朝的時辰,路上擠滿了進宮的馬車。
琥珀憑著感覺估摸了一下距離,回頭道:「還有不到一刻鐘的路程。」
當初陳鴻深為了遠離上京的官員,特意挑了離皇宮比較遠的宅子,這才導致她們走了許久還有這麼遠。
「那我再眯會。」陳寶珠感覺一雙眼皮好似千斤重,她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早起來了。
很快,馬車就到了宮門口。
陳寶珠雖然有個郡主的頭銜,卻也只能步行去太和殿。
「姑娘,皇宮可真大。」琥珀四處張望,對見到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陳寶珠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收著點,仔細得罪了貴人。」
她上輩子隨顧遠陽進過一次宮,因為多看了一眼當時的齊貴妃,就被嬤嬤掌嘴了。
她還記得那個嬤嬤對她說,她能活下來全仰仗著世子妃的身份。
在她之前有個宮女直視了貴妃的容顏,當場就被挖了眼睛,扔去了毛球的籠子裡。
毛球是年初陛下送給齊貴妃的老虎。
這宮裡就是權利至上,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人命在那些上位者眼裡,可太輕賤了。
「這是哪裡來的刁民,竟敢擋了娘娘的路!」一道尖銳的聲音令陳寶珠回過神來。
她低著頭側過身子,餘光便瞟見了一張她最不想見的臉——齊貴妃。
琥珀還算機靈,學著自家姑娘的姿勢,低頭側過身去。
「娘娘恕罪,臣女鮮少進宮,不懂宮裡的規矩,若是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開恩。」陳寶珠朝車駕的方向跪了下去,她只覺手腳一片冰涼。
若是別的嬪妃,這事到了這裡就算是過去了。
可這是齊貴妃,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跋扈,皇上甚至最喜歡的也是她的跋扈。
最重要的是,她是齊家人!
「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一道威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陳寶珠順從地抬起頭。
車駕上的女子帶著滿頭珠翠,衣服上的花也全是用金線繡出來的。
奇怪的是,她給人的感覺並不艷俗,反倒有種恰到好處的華貴氣質。
她打量齊貴妃的時候,齊貴妃也在打量她。
「你這張臉我倒是挺喜歡的。」她笑容變得詭異,「不如把它剝下來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