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逐漸暗下來,丫鬟們將廳中的蠟燭全部點燃。
霎時間,整個大廳被照得如白日般亮堂。
音樂聲起,舞女們隨著音樂起舞,她們在燈光下變化出各種陣型,卻根本看不出腳步移動的痕跡。
秦禮連連稱奇,甚至忍不住鼓起了掌。
「啪啪啪——」
掌聲將陳寶珠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她掃了眼廳中的舞姬,她們的舞姿確實優美。
隨即她又朝周若塵的方向看去,卻直直地撞進了那雙桃花眼中。
他此刻的模樣,好似除了自己什麼也看不見。
陳寶珠只覺腦中有什麼東西炸開,呼吸也不自覺急促起來。
主位上的顧遠陽將一切看在眼裡,只覺胸腔中怒火難平。
這個賤人果真是喜歡上別人,才跟自己和離的。
果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看見長得帥氣的郎君就往上貼。
從前是自己,現在是周若塵。
她也不回去照照鏡子,周丞相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和離過的女子!
舞姬們一曲舞畢,都站在廳中等賞錢,這是之前顧遠陽和她們商量好的。
「你們還站在這做什麼?」秦禮見沒人說話,忍不住問道。
領頭的舞姬屈了屈膝:「聽說這裡有位上京的大人物,上京人都大方,故妾在此等賞錢。」
果真是衝著周若塵來的!
陳寶珠只覺跟吃了只蒼蠅般噁心,顧遠陽這一輩子除了男女那點事,就沒別的了是吧?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顧遠陽的聲音響起:「不知周丞相打算賞她們什麼?」
他一邊問,一邊還擠眉弄眼的,那模樣甚是猥瑣。
周若塵連眼皮都沒抬:「顧知縣莫不是問錯人了,本官可不是上京人,她口中上京的大人物該是寧安郡主才對。」
他話音落下,所有人都石化在當場,秦禮更是一口酒吐了出來。
「寧安郡主這般盯著我做什麼?」周若塵繼續道,「莫不是捨不得那點賞錢。」
他可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陳寶珠抽了抽嘴角,隨手掏出一錠銀子讓琥珀遞了過去。
明明是對他的算計,最後怎的是自己買單?
「多謝寧安郡主打賞。」領頭的舞娘接過銀子,原本尷尬的神色被笑容代替。
顧遠陽終於回過神來,他試圖說得直白一些:「青石鎮苦寒,相爺不需要紅袖添香嗎?」
「顧知縣沒聽說過,本官不好女色?」周若塵繼續語出驚人。
這一次,顧遠陽成長了,他眼皮都沒眨一下:「下官還準備了男子。」
他一臉諂媚地盯著顧遠陽,像極了青樓里的老鴇。
陳寶珠已經準備好聽見更驚人的話了。
周若塵果真沒讓她失望,她義正言辭地指責道:「你竟有此癖好,當真是不成體統!」
說罷,他趁著顧遠陽愣神間,起身就走。
陳寶珠忙拎著裙子小跑著跟出去,舞姬們也都捂嘴離開。
剛還十分熱鬧的大廳,瞬間只剩下顧遠陽和秦禮,以及他們的小廝。
燭火燒得噼啪作響,牆上映出火苗跳動的影子。
顧遠陽握緊拳頭:「他可當真是欺人太甚!」
「顧大人,您別生氣。」秦禮勸道,「他是大魏最年輕的丞相,脾氣古怪些也是正常的,您可不能因為一時之氣,誤了殿下的大事啊。」
這次六皇子叫他過來,就是為了拉攏周若塵,再重新贏得陳寶珠的芳心,藉機得到陳家的家產。
顧遠陽煩躁地擺擺手:「我自由分寸,何時需要你來提醒我了?」
他是六皇子直接派來的人,秦禮也不敢多說什麼,只默默地閉上了嘴。
另一邊,陳寶珠已經跟著周若塵出了秦府。
她借著月光看清身邊的人,確定他沒有因為剛才的事生氣,才開口問道:「你這麼老了還沒成親,可有心悅之人?」
她雖偶爾能感覺到周若塵喜歡自己,卻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故有此一問。
回應他的卻是男人突然湊近的臉,他的睫毛幾乎貼到了她臉上。
「我很老嗎?」他薄唇輕啟,聲音沙啞又性感。
跟在他們身後的下人都轉過了臉,只琥珀時不時偷瞄一聲。
陳寶珠只覺一股熱氣噴灑在臉上,耳邊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不自覺往後退一步,希望以此讓自己的大腦更清楚些。
周若塵哪裡肯放過她,他一把摟住她的腰,將人往懷裡帶了帶。
「嗯?說話。」
他的大手掐著陳寶珠的腰。
陳寶珠只覺腰間傳來的溫度有些灼人,胡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是何意?」周若塵沒有半分鬆手的意思。
「不老,一點也不老的意思。」
似是終於從她口中聽見滿意的答案,周若塵緩緩鬆開了摟著她細腰的大手。
「確實有心悅之人了。」他的笑意從眼底劃出。
陳寶珠卻沒反應過來,她愣了一瞬:「啊?什麼?」
「我說,我心悅之人是你。」
這句話,周若塵憋在心底六年了,他終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說了出來。
陳寶珠只覺心跳漏了一拍,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耳中反覆傳來那句,我心悅之人是你!
她顫抖著嘴唇,想要說我也心悅你,可話到嘴邊卻成了:「周丞相莫要開玩笑。」
周若塵眼中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在月光的照耀下,更讓人覺得心疼。
陳寶珠心虛的別開眼,仿佛這樣就不知道他的難過了一般。
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想不管不顧,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可一想到上一世的結局,她又有些退縮了。
或許周若塵是個好人,他不圖陳家的財產,真心喜歡自己。
但更大的可能是,如琥珀所說,他也看上了陳家的財產。
自己不能為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再次搭上陳家一家人。
「我沒有開玩笑。」周若塵的話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陳寶珠整顆心都揪起來,面上卻一點也不顯,她將頭偏得更遠了。
這一偏,卻看見了個小女孩。
為了擺脫這不受自己控制的氣氛,她抬腿走到了小女孩面前。
「小娘子,你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她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溫柔些。
那小女孩沒說話,只朝角落裡又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