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件事猶如一枚重磅炸彈,在新聞媒體上、豪門名流圈內、學校,各種地方掀起軒然大波。以前豪門中鬧出的荒唐事的確不少,但還沒能哪件事有這件這麼勁爆。

  鍾家十八年來都養錯了女兒?也太倒霉了?倒霉到令人發笑。有再多錢有什麼用,積攢的財富都給別人的孩子做了嫁衣裳。現在真不知道鍾國強心裡是什麼滋味。怕是懊惱恨死了?

  眾人震驚過後才能開始進行思考。

  那麼,現在真公主出現了,鳩占鵲巢的假千金又該何去何從呢?對,鍾詩萱——或者說現在已經不姓「鍾」的「鍾詩萱」似乎還沒出現在生日宴上呢,怎麼這麼重要的場合居然沒有露面?

  孟詩萱哪裡是不想露面?鍾母通知她的生日宴開始時間是晚上六點,可現在才上午,鍾家便先將鍾悠悠接走去參加生日宴,她才發現自己被誆騙了!即便不去聽操場上的一片譁然,她也預料到了什麼……

  她哆嗦著嘴唇,躲到廁所里,幾乎沒有勇氣去打開手機網頁。

  「不,不會的。」一打開網頁,雖然距離鍾父宣布真相才過去一小時,可跳出來的新聞卻已經鋪天蓋地,刺目驚心!

  「鍾家真千金歸來,先前養育十八年的女兒竟是鳩占鵲巢?」

  「豪門狗血荒唐又一樁,鍾氏集團掌權人承認自己女兒多年前被調換,考慮追究調換者刑事責任。」

  「驚!豪門女鍾詩萱竟另有姓名!她會被送回原生家庭嗎?」

  最後那行標題點開去,甚至配了她的照片,那是她最丑的一張照片,穿著校服,飽和度很低,顯得灰頭土臉的,而旁邊對比的竟然是鍾悠悠穿曳地晚禮服,自信大方的一張光彩照人的照片——

  這晚禮服她怎麼從沒見鍾悠悠穿過?

  難不成是今天生日宴上的照片?

  孟詩萱短促而急促的痙攣了一下,悲憤咯著血,一下子衝到了喉嚨里。

  這些媒體記者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以前她還是鍾家千金的時候,一切出現在報紙網絡上的照片都絕對是完美動人的,媒體會因為鍾家的關係而主動給她精修……

  可現在,居然故意拿鍾悠悠漂亮的照片和她最難看的照片來對比!是都以為她必定會被送回原生家庭,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製造噱頭嗎?

  果然,下面已經有了幾個不明真相的網民評論:

  「左邊的是真千金嗎?這要是我,我也得把真千金帶回來啊,長相身材氣質不是比假千金優越一星半點!」

  「左邊真千金完勝!」

  「看新聞的意思,當年孩子還是人為故意換的咯?這也太令人髮指了!建議人肉出來,暴打一頓!右邊假千金雖說是無辜的,但也有點造孽,進豪門修煉十幾年,也沒擺脫身上的窮酸氣息。」

  ……

  孟詩萱心臟突突地跳,完全不敢再看下去。她拼命安慰自己網民都是無腦的,對,都是無腦的,才堪堪能夠冷靜一點。

  她沒想到短短兩小時內,事態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也是,是她大意了,她以為即便鍾家人近來對鍾悠悠和自己的態度顛倒,但憑著自己和他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他們也多少會為自己考慮,不至於做到那一步——他們難道不知道將鍾悠悠的身份公開之後,自己會被旁人的眼神如何審視嗎?

  但沒想到,鍾家人竟然真的絕情到這種地步了!

  孟詩萱動也不動地站在廁所隔間裡,只覺得這麼多年來最常做的那個噩夢在這一刻終於變成了現實。她宛如被鍾家人從背後打了一棍子,她感受到了背叛感。於是,憤怒和恨意終於抑制不住地從她內心深處湧出來。

  之前十八年都是虛情假意,否則,為什麼一朝之間身邊的人都輕而易舉地站到了鍾悠悠那邊?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定了定神,緩緩打開隔間的門,走出去。

  女衛生間外面進來兩個挽著胳膊的女生,見到她宛如落湯雞的模樣,都是驚了一下,隨即想起方才的那些傳言,說鍾詩萱壓根就不是鍾家的千金小姐,登時,看她的眼神複雜中含帶著同情……

  其中一個女生忍不住問:「還好嗎?」

  「鍾詩萱,那些新聞該不會是真的,你真的是……啊?」

  孟詩萱一向養尊處優,高高在上,十八年來只被用羨慕和嫉妒的眼神看過,何時受過這種眼神?這對她而言無異於一種羞辱,令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不關你們的事。」

  她牙齒咬緊了,把這兩個女生推開,頭也不回地朝校門口跑去。

  *

  幸好運動會開幕式已經結束,各班已經回到班上去上課了,否則如果現在學校到處都是人,只怕這一路上都要被指指點點。

  可即便如此,孟詩萱頭還是壓得很低,每迎面走過來一個人,都像是一把鉛錘,在她心上可怕地「啪嗒」一聲。她怕見人,怕抬起頭。

  她越跑越快,直接衝到了校門口。

  路上她瘋狂地撥打鐘父鍾母的電話,卻沒人接。校門口,她打算攔一輛車去鍾氏的山莊,可剛攔住一輛,旁邊響起一個淡漠的聲音:「你現在還不能去。」

  鍾璽佑雙手插兜,靠在校門外的樹下,抬起眼看著孟詩萱,眼神有些冰冷。

  家裡最容易心軟的就是鍾母了,他怕孟詩萱一旦去生日宴攪局,哭一哭,眼圈紅一紅,媽媽便會心軟,而推遲真相的宣布。為了杜絕這個可能性,他並沒去生日宴,一直等在這裡,在姐姐那邊完事之前,他會先攔著孟詩萱。

  孟詩萱沒理他,發瘋般地拉開車門。鍾璽佑皺了下眉,走過來「啪」地一下把車門關上了,對司機道:「你走,她暫時不需要車子。」

  孟詩萱血液一下子涌到了頭頂,不敢置信地看著鍾璽佑:「你幹什麼?你真的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鐘璽佑嗎?你就非得維護鍾悠悠到這種程度?」

  眼前的少年現在看來如此陌生。

  這一個多月來,鍾璽佑瘦了,又高了,更加清俊了許多,可臉上的神情和眼神卻叫孟詩萱再也看不懂了,冷漠得就好像以前那十八年的姐弟時光並不存在一樣。

  「嗯,非得。」鍾璽佑道。

  他蹙眉看著孟詩萱:「她是我姐,我不維護她維護誰?」

  「那我呢?」孟詩萱哆嗦著嘴唇,眼眶溢滿淚水,有些歇斯底里地問:「我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爸媽公開真相之後,別人會怎麼看我,學校的同學會怎麼想我?鍾璽佑,你現在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先前十八年對你還不夠好嗎?」鍾璽佑看著這樣的孟詩萱,曾經的姐姐,忽然覺得厭惡。說了這麼多,她也只是擔心以後不再有榮華富貴可以享受罷了。她倘若真的是在意親情,那上輩子就不會幹出那種事情來!虛偽!

  「先前十八年我對你已經夠好了,不讓你受半點兒欺負,什麼漂亮的、你喜歡的,都捧到你面前,把你當成仙女姐姐一樣去護著。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本來就是你媽給你偷過去的,本來就不屬於你的?!」

  鍾璽佑盯著她,敘述著這個事實:「你為什麼這麼理所當然?你是不是時間久了,都忘了,這一切應該是鍾悠悠的?」

  孟詩萱眼淚頃刻掉了下來,她無法辯駁,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為什麼那一切就是鍾悠悠的?明明一開始是她的啊!她十五歲那年突然得知真相,就不難過嗎?

  見馬路對面忽然又開過來一輛出租,她急忙衝過去,連過往的車子按喇叭都顧不上,拉開車門便跳了上去!

  鍾璽佑猛地蹙眉,卻見孟詩萱已經揚長而去了。他看了眼表,不過還好,現在生日宴都快結束了。孟詩萱去也沒什麼用。

  *

  鍾氏的山莊孟詩萱自然來過,還未下計程車,見一群記者長槍短炮圍在入口處,她定了定神,對著後視鏡將臉上淚痕打理了一下,這樣一來髒兮兮消失了,倒是眼圈紅著,有幾分梨花帶雨。

  她一下車,那群記者登時發現了她,瞬間如蒼蠅般興奮地圍了過來。

  「請問,你知道自己原本姓什麼嗎?

  「得知自己真實身世後,有什麼想法,想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嗎?應該會?」

  孟詩萱臉色唰地白了。

  這些記者為什麼問的都是這些犀利而無情的問題,她在這件事情中難道不也是無辜的嗎?她臉色看起來這樣糟糕,就像是大病一場過,難道就沒人關心嗎?分明還有幾個熟臉的記者,曾經幫她拍過競賽獲獎照!

  孟詩萱隨即明白了……

  以前這些媒體對她多加關照,是因為她是財大氣粗的鐘家的千金小姐,所以一個二個都捧著她,挑對她形象有利的問題問她。可現在鍾父當眾宣布她只是個野雞,這些記者自然就變風向了……

  現在對她,只是恨不得從她口中撬出點什麼,好進一步寫料落井下石……

  現在這些人,只怕想哄著想討好著的,已經變成了鍾悠悠?!

  孟詩萱耳朵嗡嗡地響,被推搡得狼狽至極,她正要開口,那邊猛然來了一個人,撥開記者,抓著她手腕入了內場。

  「孟詩萱!是姓孟是?!」喻思雪趁著廳內眾人還沒朝這邊看,拽著孟詩萱進了角落裡的衛生間。

  「思雪。」孟詩萱正要問她鍾父鍾母在哪兒,卻見喻思雪盯著自己,臉色很難看。

  「你也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喻思雪惱羞成怒地打斷她:「你為什麼瞞著我,你就是把我當槍使?」

  鍾父公開道出真相,喻思雪震驚過後,越想越生氣。現在回想起來,很多細節都不對。比如說,她罵鍾悠悠窮親戚、死不要臉的時候,孟詩萱那溫溫柔柔皺著眉,小聲勸阻她的神情——那哪裡是勸阻啊,那不就是慫恿嗎?

  去年她當眾潑了鍾悠悠一杯紅酒,徹底和鍾悠悠結仇是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聽孟詩萱說鍾悠悠在家裡蠻橫無理,渾身是刺,經常無視她?孟詩萱倒是說得委婉,一副人美心善不想和鍾悠悠多計較的樣子,但她聽了來氣,打抱不平就替孟詩萱衝上去了!

  導致那年宴會她和鍾悠悠一塊兒成了全場的笑柄,回家去還被哥哥和爸爸教訓!

  孟詩萱呢,她倒好,什麼事也沒有。

  這可不是一次兩次,而是無數次!喻思雪仔細回想,發現每次自己和鍾悠悠起衝突,都有孟詩萱的事兒!

  她當初對孟詩萱有多真心,現在就愈發覺得這真心餵了狗!

  她替孟詩萱做壞人,衝鋒陷陣的,在別人眼裡,她就是個脾氣暴躁的小潑婦,孟詩萱就溫柔大方、高貴優雅。這也太賤了!

  不止如此,更多的是被朋友當槍使的被背叛感、被利用感。

  孟詩萱扯開喻思雪抓住自己的手:「我沒功夫和你解釋……」

  「我也不需要你解釋!」喻思雪越想越氣,沒忍住一巴掌就呼上去了:「倘若我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鳩占鵲巢的身份,你以為我還會和你來往嗎?」

  「啪!」

  這一巴掌不算重,但孟詩萱卻還是被打偏過頭去。

  臉上五根手指印!

  她一下子靜了,不敢置信地盯著喻思雪,死死咬牙:「喻思雪,你這是落井下石?鍾家還沒打算將我趕出去呢,你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爬到我頭上去了?」

  喻思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孟詩萱。

  褪去溫柔大方的表面,眼神怨毒,盯著人,竟叫人有些不寒而慄。

  可也是直到這一刻,喻思雪才發現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這位好朋友。什麼好朋友,都是笑話。孟詩萱只是需要一個在她身邊的陪襯而已。剛好,自己就是那個倒霉蛋,家世樣貌身材品性處處不如孟詩萱……

  她忽然懂了,深吸一口氣:「我們再也不是朋友了,下次見到我,你可得小心了。」

  孟詩萱聽到這話,也愣了一下,過了半晌,她握緊了拳頭,頭也不回地從衛生間出去了。

  *

  一場軒然大波震盪得全城風雨,滿地狼藉,但前來參加生日宴的人到底都是見過世面的圈內名流,一個二個在震驚過後,竟然都快速調整了狀態,迎合得比變色龍還快,紛紛舉著酒杯上前。

  對今天才橫空出世的少女百般奉承誇讚。

  「鍾總,這一杯敬您找回親生女兒!要我說,親生的就是親生的!瞧她這氣場,多有當年您的風範!」

  「是啊,鍾悠悠小姐簡直漂亮驚人,我還是頭一回在圈內見到這麼漂亮的千金小姐。」

  「不知道訂親了沒有,不如考慮一下犬子?」

  鍾父紅光滿面,簡直是重生以來最開心的時刻,但鍾悠悠聽了這些話,卻直想翻白眼。以前孟詩萱還是鍾家千金的時候,這些人說的就是這些話,現在鍾家終於承認了她這個親生女兒、真千金,這些人來的還是這一套,膩不膩?

  不過,不帶腦子去思考的話,這些吹噓遛馬的話聽得人心裡的確舒服。

  鍾悠悠都快被吹成小仙女了!

  爽還是爽的,就算她不愛聽這些話,不適應滿場將她吹上天的氛圍,她也更不想讓孟詩萱得到這一切。

  全場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不虛,右手拿著紅酒杯,左手微微拎起裙角,一直挺直脊背,任由攝影師和媒體拍攝照片。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奢華至極的裙子,覺得不多拍兩張可惜了。

  不遠處忽然有個穿花里胡哨西裝的男人走過來,對她舉舉紅酒杯:「鍾家的千金小姐,喝一杯?」

  鍾悠悠抬眼望去,認出來。

  原文中這場生日宴的情節是,孟詩萱大放光芒,與時之棠跳舞。中途為了襯托她的光芒四射,有一家公司的老總逼著自己兒子去找她敬酒,邀請她跳舞,以討好鍾家……

  而現在。

  鍾家的千金已經宣布了是自己,這人敬酒邀舞的對象自然變成了自己。畢竟他的目的只是討好鍾家,也不是真的被孟詩萱的魅力折服……

  難不成這就是將孟詩萱的一切都搶回來的感覺嗎?

  以前孟詩萱擁有的那些光環、榮譽、讚美,甚至是從媒體到學校老師同學到路人對她的優待,從今以後,都將一一還回來。她也是時候該一一體會重要的東西被奪走的感覺了。

  只要一想起原主暗淡絕望的那些年,鍾悠悠便沒法對孟詩萱和孟倩產生絲毫同情,也沒法對鍾家人產生原諒之情。

  她提唇笑了笑,剛要拒絕,可一轉頭,就見從廁所里溜出來的孟詩萱。

  孟詩萱也來了?

  兩人目光對上時,空氣寂靜了半晌。

  ……

  孟詩萱終於親眼看見了今天穿著禮服、光彩照人的鐘悠悠。

  她一身曳地長裙點綴著的些許細鑽,宛如透亮的細碎星星,舉著紅酒杯,遙遙站在那裡,看自己的眼神冷漠,甚至有幾分傲慢。

  倒真像是冰雪公主,俯視嘲諷自己的可笑……

  一剎那間,孟詩萱腦袋裡有什麼名為理智的弦崩斷了!以前的十八年,她儘管享受著鍾家的優渥生活,可卻也從來沒有穿過這樣奢華的禮服!

  她嫉妒了。

  她承認她嫉妒鍾悠悠。

  以前總是她高貴優雅地看著鍾悠悠,而現在,一切天翻地覆,她像只老鼠一樣,生怕大廳里更多人看過來。

  「那是鍾氏先前的那個女兒?就是那個冒牌貨?」忽然有人發現角落裡的孟詩萱。

  孟詩萱咬著牙,倉皇狼狽逃上了樓,沒關係,只要重新博得鍾家人,甚至只要是鍾母的好感,一切就還能翻盤。

  *

  鍾悠悠回過神來,對還杵在面前的人道:「喝一點,但不跳舞。」

  這人可惜道:「鍾小姐,我沒這個資格邀請你嗎?」

  鍾悠悠欲要說完,肩膀忽然被摟住,熟悉的高大身影籠罩過來,秦曜站在她身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這人。這人認出來秦曜是誰,視線又落在秦曜落在鍾悠悠肩頭的手上,登時尷尬,忙不迭走了。

  鍾悠悠轉過臉來看著秦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秦曜道看著她:「剛下飛機。」

  「剛下飛機就趕來這裡了?」鍾悠悠見秦曜臉色果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不禁有幾分心疼,頓了頓,才緩解氣氛地莞爾道:「秦曜,你不行啊,剛才我入場時穿著校服蒙住頭,你居然都沒認出我來。」

  秦曜卻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她細細看了一眼秦曜臉上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怔住。

  秦曜抿緊嘴唇,垂眸盯著她,眸光里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心疼,還有糅雜的愛意、擔憂、難受、乃至自責與愧疚。那眼光柔和、縱容,竟令本不存在任何自憫情緒的鐘悠悠一瞬間酸澀盤上心頭。

  ……秦曜在心疼她。

  旁人、鍾家人、所有人都在驚詫她突然揭露身份,飛上高枝的時候,秦曜想的是,為什麼他不早點知道這一切呢?她以這樣的身份在鍾家待了三年,該有多難熬?怪不得她會離家出走,他該早點把那棟公寓布置好,帶她離家的。

  鍾悠悠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輕輕將額頭抵在秦曜胸膛上,道:「秦曜,你別這樣,我沒事。」

  秦曜心臟攥緊,沉默片刻,將她擁住,聲音帶啞:「我來晚了。」

  鍾悠悠怔住,他說的不是回來晚了,而是來晚了。

  「以後不會了。再沒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負你。」秦曜沉沉道,聲音很啞,是他一貫很少會說的話,他會害羞,不太會輕易說這種話。但這次,他沒耳根發紅,他心底的澀意讓他顧不上任何。

  鍾悠悠心臟漏跳一拍,像是有什麼也逐漸生根發芽,過了會兒,她將臉埋在秦曜懷裡,小幅度地翹起嘴唇,道:「嗯。」

  ……

  音樂緩緩流淌,秦曜終於鬆開鍾悠悠,輕輕在她耳邊道:「悠悠,我有榮幸和你跳支舞嗎?」

  時之棠就在不遠處,像是想要上前來邀請悠悠跳舞的樣子,他看到了。他也有自己的占有欲和私心,且經常被這過於瘋狂的占有欲纏繞心臟導致喘不過氣來。他怎麼可能捨得懷裡的人和別人跳舞?

  懷裡的人漸漸地注意到他了,對他回眸了,他欣喜若狂之後,卻還是食不知髓,他實在太貪心,還想要更多。

  所以,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且如同護食一般,將她桎梏在懷中,任何人都不得覬覦。

  還想找她跳舞?

  秦曜擁著鍾悠悠,抬起眼眸來,看向時之棠的眼神異常的冰冷。鍾悠悠並不知道,這一瞬間有無聲的硝煙。

  *

  這場生日宴直到晚上九點,才徹底散去,無論鍾悠悠怎麼想,她都已經成了今日乃至明日的新聞頭條。轟轟動動一場,算是讓整個圈內的名流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乃至於,上了新聞後,學校的同學們也會知道了。

  她不知道孟詩萱入了場之後,去哪裡了,但粗略了一下新聞,也能猜得到孟詩萱此刻的心情,必定是恐懼絕望的。

  賓客離開之前,紛紛敬鍾悠悠最後一杯,見此時站在她身邊的居然不是時家的人,而是秦曜!

  原本鍾家和時家聯姻,就已經足以讓圈內人忌憚,現在看這情況,難不成鍾悠悠手腕比先前那個假千金更加厲害,居然直接捨棄時家,而和秦家小少爺有了關係嗎?

  一時之間,看鐘悠悠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讚嘆。

  總而言之是,變天了……

  從前的千金鐘詩萱將成為過去,現在他們眾人要捧著的可是眼前這個真的新千金公主。並且,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鍾詩萱,即便提起了,最好也是貶低之前那位……

  名利場就是這樣,一朝之間,鳳凰變野雞,不再有人關注。散場時甚至都沒人關心孟詩萱的下落,反正都是被淘汰下來的假貨罷了,誰關心她死活?

  而站在人群中心,閃閃奪目的是鍾悠悠。眾人只知道,她是鍾家的千金小姐,巴結她就行了。

  *

  與此同時,鍾父吐出一口濁氣,今天把身份還給了悠悠,他覺得總算是可以喘一口氣了。以及,以後只要繼續融化補償悠悠,一家人總有一天可以其樂融融地坐下來吃一頓飯。他倒沒奢望悠悠徹底原諒,只是希望不要再拒家人於千里之外就好了……

  迎面見鍾璽佑匆匆趕來,問:「我姐呢?」

  「你姐剛不是還和秦曜一塊兒跳舞嗎?這就走了?」鍾父驚了一下,讓下屬四處找了一下,卻沒找到,禮服也被換下來了,套在原先的模特身上!

  他本想著宴會結束,一家人一起切蛋糕,但鍾悠悠竟然連這個機會都沒給他們!

  一時之間,鍾父稍稍釋懷的心情又再次沉重起來,也是,這身份原本就是悠悠的,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悠悠過去十八年被剝奪了那麼多,現在只是收回了其中的一樣,難不成還得對他感恩戴德嗎?

  就像是已經讓人遍體鱗傷了,現在再後知後覺地撒藥,無論如何,即便有朝一日疤痕消失了,那些痛楚的記憶也不會不存在。

  這筆帳實在是算不清了,他們也實在還不清了……

  鍾璽佑頓時臉色無比黯然,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爸,姐連生日蛋糕都不想和我們一塊兒切,可見她或許對我們已經沒有了恨意,但也再也不在乎我們了。」

  現在的鐘悠悠,只是把他們當成陌生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鐘父也同樣如同被匕首迎面扎了一刀,心口疼,想捂著,卻不知道捂哪裡。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夜色中,秦曜的車子離開。

  秦曜——

  對,悠悠會不會是和他一起離開的?

  正想到這裡,下屬忽然遞過來一張支票,道:「鍾總,秦少走之前留下來讓我轉交給您的。」

  鍾父臉色一變:「秦曜?」

  下屬有點忐忑,匆匆抬起頭看了鍾父一眼,又趕緊低下頭,道:「他還說,沒別的,就是希望您一輩子活在愧疚之中罷了,九千萬這種小錢,他替鍾悠悠小姐還給您了。」

  鍾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