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鍾悠悠回到房間,放了一浴缸的水,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視線愜意地落在浴室的毛玻璃片上。說起來,鍾家是真的有錢,客房都這麼大。沒錯,原主自從來到鍾家以後,一直都是住客房的。

  十分諷刺。一個「客」字,足以表示「陌生的」、「後來的」、「格格不入的」。

  而孟詩萱的房間是整棟別墅最好的。原文描述那是二樓最南邊的一間大臥室,布置得非常夢幻,整片整片的落地窗,冬日朝外看去,還能看到漫山遍野的雪景。

  原文中還寫過,原主非常羨慕那間房間,曾經偷偷進去過,卻被打掃衛生的張媽當成是想偷孟詩萱首飾的小偷,又是一通陰陽怪氣的諷刺。

  換了現在的鐘悠悠,對孟詩萱的豪華大套房壓根沒興趣,她甚至連鍾家都不是很想繼續住下去。這裡的確住著很舒服,可要是每天都得對著張媽和孟詩萱那些討人厭的面孔,還有即將回家的鐘父鍾母,又是一堆問題,那她得煩死!

  要不乾脆搬出去住?

  鍾悠悠思考著這個問題,穿上睡衣,慵懶散淡地下了樓,打算倒杯水喝。

  *

  張媽剛好在廚房裡準備晚飯,見她下來,用怪異地目光盯著她,看她跟看狐狸精似的,想不通為什么小少爺忽然態度大變,剛才居然還為她鞍前馬後的。

  鍾悠悠朝她一瞥,翻了個白眼,懶得靠近她去拿水壺,徑直打開冰箱,白皙的手指搭在冰可樂和橙汁上,想挑一種喝。

  張媽正好朝這邊看來。

  鍾悠悠一肚子壞水兒頓時上頭,嘴唇挑起,關上冰箱,轉而從旁邊架子上拿了兩瓶紅酒,價格她不懂,但年份越久遠肯定更貴沒錯,於是她挑了兩瓶八二年的。氣死張媽!

  張媽眉心一跳。這野丫頭可真會挑啊!挑這麼貴的紅酒!她簡直肉痛死了,嘀咕道:「淨挑貴的拿,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這野丫頭平日裡這種氣沒少受,嘀咕她兩句她壓根不敢說什麼,因此張媽這些下人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可沒想到,她忘了鍾悠悠跟變了個人似的,現在脾氣不好惹!

  「在我背後嘀嘀咕咕說什麼呢?」鍾悠悠拎著紅酒走過去,精緻的眉眼上挑,看起來囂張極了:「爸媽才出差了幾天,交代你打點好別墅,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這屋子的主人了?喝點酒水,你倒是皇上不心疼太監心疼得要死!」

  張媽心頭一梗,光氣勢上就輸了一頭,可她算是半個管家,平日裡這別墅的主人走後,她就是一群的下人的頭,旁邊還有兩個下人瞧著呢,她哪裡敢縮脖子。她咬牙,恨恨扭過頭去,繼續切菜。

  見她縮腳,鍾悠悠冷笑一聲,拿著紅酒往外走。

  張媽臉上的肌肉抖動著,給氣的,沒忍住又嘴賤了句:「還真把自己當小姐了?擺什么小姐架子?喝了這酒也是浪費。」

  誰料鍾悠悠立刻轉身,快步過來,紅酒瓶子拔開,當著她的面,把兩瓶紅酒全給倒進下水池裡,揚唇輕笑,卻笑得叫人脊背發寒:「我還真就浪費了。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再說一遍!」

  「我——」張媽也氣得不輕,兩隻手直抖,正要罵架,卻沒料客廳快速傳來一陣腳步聲。

  *

  鍾璽佑出現在廚房門口,臉色難看極了,怒道:「張媽,你幹什麼?你剛才說的都是什麼話?!」

  他在家裡待的少,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房間,還極少見到二姐和下人之間有互動。他一向知道張媽這些人不將鍾悠悠放在眼裡,但萬萬沒想到張媽能囂張到這種程度!一個下人請她來給她高薪水,不就是為了讓她幹活的嗎?難道還是特意請她來嚼主人的舌根?

  那兩句話他聽著都氣得心肝疼,真是難以想像二姐一直處於這些僕人的冷暴力中。不,他上一世不知道嗎?他多少是知道的!可他一直冷漠以待,壓根沒去管過!鍾璽佑下意識朝鐘悠悠看過去,心裡很是難受。

  張媽嚇了一跳,「小少爺,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鍾璽佑下了決定,臉色發青地叫來管家:「張媽還有多少工資沒結算?」

  管家也一頭冷汗,道:「剛好已經是月底了,都已經結清了。」

  「很好。」鍾璽佑道:「辭退了。」

  張媽完全驚呆了,跟失聲了一樣。這一切太突如其來了,她簡直不敢置信,兩隻眼睛瞪大,半晌驚懼得不行。

  「小少爺,不是,您開玩笑呢吧,我在鍾家都多少年了?你說辭退就辭退?就為了這個野——」

  她嗓子發乾,及時噤聲,見鍾璽佑臉上越來越冷的神情,她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咽了口口水,脊背上冷汗流下來,聲音都啞了:「我,我給二小姐道歉,這事是我不對,我……我農村人,沒文化,見識淺,我剛才說那些話不是本意啊!」

  鍾璽佑只覺得張媽這些下人這樣囂張,自己和父母都有責任,他心裡又慚愧又難過。今天要是不把張媽辭退,殺雞儆猴,只怕以後還有下人不知道收斂。但他同時也想尊重鍾悠悠的意見,於是看向鍾悠悠:「姐,你接受道歉嗎?」

  鍾悠悠其實也被鍾璽佑這一連串的騷操作給弄驚呆了。搞什麼?即便是為了秦家三少,也不至於對自己這麼討好吧?原文中的鐘璽佑可從來沒這麼維護過她的呀!

  可她又不是什麼聖母,能把張媽開掉她拍手稱快都來不及,還要救張媽一命?不,請恕她心胸沒那麼寬大。

  見張媽慘白著臉,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鍾悠悠嘲諷地笑了:「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麼?」

  鍾璽佑討厭歸討厭,不過這件事上的狠勁兒幹得還行。

  「聽見了嗎?」鍾璽佑瞥了眼張媽,毫不拖泥帶水,對管家道:「遣人出去吧,該多給的一份工資也給了,不過以後別讓這人出現了。」

  張媽像是半截木頭,扶著水池半站在那裡,張著嘴巴,臉色發白,人中都拉長了,她瘋狂竄冷汗。

  鍾家出手闊綽,在鍾家做工一個月,能夠抵得上別處的三個月!就靠著在鍾家做工這麼多年,她都給農村裡的兩個兒子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兒了!現在還有第三個兒子沒有著落,怎麼可以被趕出去!

  忽然,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孟詩萱,她跟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沖了過去:「大小姐!」

  孟詩萱心裡正煩著呢,可這麼多年,張媽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張媽被趕走,那以後別墅里連個幫她說話的人都沒了。

  她走過來,嘆了口氣,勸鍾璽佑:「張媽在我們家這麼多年,跟我們像親人一樣,璽佑,不能說把她趕出去就趕出去吧?」

  要是放在早上,鍾璽佑還能對孟詩萱有幾分好臉色,可這會兒正氣她不經過自己同意,就打開了自己禮物盒子,於是看她的目光極冷:「張媽再怎麼跟我親,也沒有二姐和我有血緣關係的親吧?管家,愣著幹什麼?」

  孟詩萱皺了皺眉,沒再說話。

  張媽被管家拉著去工資結算,氣得都快哭出來了,她一把年紀了都,離開鍾家,還能去哪裡啊?!她盯向一旁事不關己的鐘悠悠,眼裡充斥恨意的同時,還有又驚又懼。鍾悠悠到底做了什麼,導致小少爺這樣?

  對了,小少爺腦子這麼拎不清,可還有先生夫人啊!

  她急忙道:「少爺,好歹等先生夫人回來,再趕我走吧!」

  她期盼著孟詩萱為自己說句話,可孟詩萱仿佛沒看到她的求救目光似的,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鍾璽佑身上,帶著打量,帶著若有所思。鍾璽佑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態度天翻地覆,必然有原因。

  「吵死了!管家,你快點!」鍾璽佑擰眉催促道。他自己是重生了,可他爸媽肯定還是原來那樣,要是等他們回來了,未必會站在二姐這邊,得趕緊先把張媽趕走。

  *

  就在這時,別墅外面一陣汽車的轟鳴聲,那聲音很熟悉,是鍾父鍾母常用的那輛。鍾悠悠頓時一愣,怎麼回事?原文中她記得鍾父鍾母至少得明天才回來啊,怎麼今晚就提前回來了?

  張媽經常陪著鍾夫人去打麻將,關係素來不錯,這會兒跟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活泛了,掙脫管家,朝著門口迎接過去:「先生,夫人!」

  孟詩萱也有些驚喜,沒想到爸媽這麼快就回來了,她笑著迎出去,臉上掛著兩個淺淺的酒窩。不得不說,爸媽雖然並非她的親生父母,可不僅前十五年對她極盡寵愛,親生女兒回來後,也從未消減過對她的愛。

  尤其是鍾母。

  她並非不知道自己鳩占鵲巢了,可她就是想要撲進鍾母的懷裡,好好撒撒嬌。

  廚房裡一下子只剩下鍾悠悠和鍾璽佑。鍾璽佑有些尷尬又有些歉意地看了鍾悠悠一眼,十分沒有底氣地小聲道:「姐,抱歉啊,爸媽回來了,張媽八成是開除不了了……」

  鍾悠悠現在哪裡還關心張媽的事情啊,她趕緊撲過去打開水龍頭將水池子清洗掉!鍾母素來看她不順眼,等下進來肯定又要挑她刺!沖刷掉紅酒之後,趕緊將空酒瓶子藏起來,卻跟無頭蒼蠅似的,一時半晌沒找到地方藏。

  鍾璽佑連忙幫她:「給我吧,我帶回房間,就說是我喝掉的。」

  鍾悠悠瞥了他一眼,還是把酒瓶子給他了。

  *

  而此時,張媽撲在鍾夫人的身邊,把方才小少爺忽然不知道發什麼瘋,非要辭退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哭訴了一遍。鍾夫人沒說話,只是臉色有點奇怪,和身邊的鐘先生急促地朝屋子裡走,連旁邊迎接他們的孟詩萱都無視掉了。

  張媽不死心,還要說什麼,卻見鍾先生猛地轉過臉來,語氣冷得比方才鍾璽佑還要冷,還帶著無法抑制的怒意:「你一個下人,嚼我女兒的舌根,現在居然還來讓我不要辭退你?」

  張媽:「……」

  她跟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天旋地轉,完全鬧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了。

  孟詩萱正親熱地挽著鍾母的胳膊呢,忽然被鍾母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胳膊,她也頓時愣住,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就對上鍾父的視線。

  「……」

  鍾父看她的目光,很是古怪,帶著一股審視、怨怒、悔意,像是極力在壓抑什麼翻湧著的憤怒情緒,半晌後,鍾父才冷著臉轉過視線,不再看她,朝著屋子裡問:「你們二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