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陡然冷卻。
容聆剛找到座位坐下,聽到他已然生氣的聲音,她頓了下,不由地輕笑,「三少,我們協議結婚是我報恩沒錯,但現在我連人身自由都沒有了嗎?」
「不是……」
察覺到她不耐,他態度又瞬間軟化,「我傷口有點疼。」
誰知容聆是一台無情專業機器,「傷口在癒合長肉,有點疼和癢都正常,你好好休息。」
那邊沉默。
容聆看了一眼屏幕,又問,「還有其他事嗎?」
男人依然沒有回答。
「那我掛了啊。」
沒等他回答,她直接按了結束鍵。
也沒有在意他是不是生氣,而是把手機擱在一邊,低頭在書中查案例。
傍晚,接完只只和嘉辰,容聆並沒有立刻回老宅。
這幾天她顧著談津墨,忽視了孩子們,今天又是周日,帶著他們去了喜歡的餐廳吃晚飯。
等吃完回家已經快九點。
「去找索菲亞,然後乖乖回房洗澡。」
兩小隻異口同聲做著今天剛學會的敬禮動作,「遵命,mummy。」
三人前後進屋,看到談津墨筆直坐在沙發里。
只只跑過去撲進他懷裡,「daddy,你在家啊,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出去吃披薩呢?」
嘉辰也走過來,趴在他身邊的沙發上,「daddy,你吃晚飯了嗎?」
談津墨眼睛看向一進門就忙碌的女人,揚起聲音,「還沒有。」
「啊,那你怎麼還不吃晚飯?」只只驚訝的問。
談津墨眼睛依然跟著走進廚房喝水的女人,「沒人做給我吃。」
嘉辰小腦袋轉著找人,「婆婆呢?」
談津墨回神,他揉了揉他們腦袋,「去洗澡吧,我等會兒吃。」
「哦,好吧。」
只只拉著嘉辰往樓上走,看見容聆,主動告知,「媽媽,daddy還沒吃晚飯,你做點給他吃吧。」
容聆看了他們一眼,可真行,這才養了幾天,胳膊肘已經往外拐了。
她淡淡「嗯」了一聲。
兩小隻上樓後,容聆也打算回房洗澡,卻被談津墨叫住,「我肚子餓。」
容聆扭頭看他,「廚房裡蘭姨已經做好,你為什麼不吃?」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面前,「一個人吃飯,沒胃口。」
容聆抬眼看了他一眼,心想給他慣的,愛吃不吃。
她轉身就要上樓。
他又出聲,「為什麼生氣?」
容聆停住,轉過頭,莫名其妙反問,「對啊,我為什麼生氣?」
被她理所當然的問題堵住,談津墨臉色已經不太好看。
他沉默看她兩秒,「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容聆依然,「我聽到了什麼?」
「你!」
他胸膛起伏,被她氣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能不能好好說話?」
容聆索性轉過身,站在他面前,「我一直在好好說話,是你非得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我再說一遍,如果你以為我是因為楚意生氣,那你就想多了。」
他卻不這麼認為,「那你為什麼情願一個人帶著孩子們出去吃飯,也不回來陪我一起吃?」
容聆簡直氣笑,「孩子們想吃披薩了,我帶他們去吃,有什麼問題嗎?不過一頓飯而已。」
是啊,不過一頓飯而已。
他有必要那麼計較嗎?
但是他心裡明白,不是一頓飯的事。
是她態度變了。
就像是好不容易跨出的一步,又收了回去。
他懷疑她聽到了楚意的話,抓住她手腕,「如果你是因為楚意所說的話,我可以解釋。」
容聆眼睫顫了顫,斂去眸底複雜,平靜地抬眸看他,「她說你心裡有中意的人?你以為我為這個生氣?」
她像是覺得好笑,便笑了。
「你想多了,我清楚記得自己的身份,我們是協議,你的私事我管不著。」
他垂眸,視線灼灼盯著她,像是想從她表情里窺探出什麼。
「你真心?」
容聆點頭,「當然。」
談津墨鬆開她的手,漠然道,「我知道了。」
容聆沒敢直視他,只覺得他周身氣息都變冷,她低著頭轉身上樓。
接下來幾天,談津墨開始上班,而她早出晚歸,只有在睡覺的時候,兩人才會碰一下面。
這見面期間容聆依然態度如以往,和和氣氣,甚至會關心他的傷,根本不會讓人覺得她有情緒。
但談津墨就是感覺出來了。
她在刻意地和自己保持距離。
因為什麼,談津墨經過這幾天心裡已經有數,但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第一次,他有些擔心,怕容聆誤會。
早上新聞報導,港城將迎近年來最強颱風,幼兒園也已經停課。
只只和嘉辰休假在家,連談津墨今天都沒有去公司。
全家唯一還要風雨無阻的人,只有容聆一個。
所有人都可以休息,但醫生不行。
安撫好孩子們,容聆看向身後一直沉默的談津墨,「今天孩子要麻煩你照顧。
談津墨面無表情,「我知道。」
容聆看了他一眼,溫柔一笑,轉身迎著風走出去。
此時大風已經初顯,院子裡的花花草草被颳得到處亂倒。
容聆鑽進車內,對著司機抱歉一笑,「白叔,要不我自己開車吧,今天風大,我怕你回來會堵在路上。」
白叔態度堅決,「不行的,少奶奶,三少特意交代,一定要親自送你到醫院。」
容聆一愣,沒想到他會關心這種小事。
白叔堅持,她拗不過,只好同意。
一到醫院,就進入戰鬥模式。
因為颱風造成的交通意外直線上升,容聆在兒科,相比其他科室要好一些,但人手不夠,她也會被借出去。
大半天下來,容聆小腿肌肉都已經僵硬。
好不容易喝口水,接到談津墨來電。
她接起,便聽到他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容聆聲音有點啞,也透著疲憊,「我今天應該回不去,抱歉談生,要麻煩你照顧只只和嘉辰。」
她已經好久沒叫他「談生」,他之前覺得至少比談先生三個字親近,但現在,他卻察覺到了距離。
只是現在不是糾結稱呼的時候。
「你不用擔心只只嘉辰,他們在家很安全。」
那邊有聲音催促容聆,只見她匆匆說了句,「好,謝謝你。我要去忙了,先掛了。」
說完結束通話。
蘭姨聽見他電話,感慨,「醫生真辛苦,也真偉大,很難想像阿聆之前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還那麼忙怎麼顧得過來,莫不是無敵女金剛?」
她喃喃嘀咕,對這個三少奶奶又心疼又佩服。
談津墨收起電話,沉默不語,只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牆上巨幕電視的實況直播,「交通陷入癱瘓,運力緊張,各處傷亡事件頻起,城區兩家公立醫院已經陷入飽和,無法再接傷員。」
-
晚上七點多,颱風沒有變小的趨勢。
醫院處在颱風眼,反而很平靜,周圍卻是狂風大作。
容聆剛完成一場急救,正想吃碗泡麵,卻被通知下班。
和她要好的小護士米雅替她抱不平,「真是過分,明顯就是欺負你,忙得時候恨不得把你當成三個人在用,一忙完就把你踢走,今天你本來on call,明天開會表揚你肯定是頭功,現在半路離開,還不是趁機排擠你?」
容聆笑笑,「總不能所有醫生都留在這,明天不用上班?還好有院車送,沒事。」
「所以就欺負你咯,明著是體恤你讓你下班,實際是誰都不肯走。」米雅氣不過,想起之前傳言,她趴在文件夾上睨她,「不讓家裡來接?」
容聆想到談津墨的那通電話,搖頭,「他傷還沒好,司機來去也麻煩,院車省事。」
容聆也沒再耽擱,和其他下班的醫生一起坐上院車。
這時候路上車輛已經很少,眼看著風力越來越大,眾人只想快點回家,便催促司機快點開。
期間陸陸續續有人下車。
到後來只剩下容聆和司機兩人。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司機為了躲避陡然倒下的大樹,急轉避讓,卻沒注意路邊是斜坡,車子就這樣翻轉滾落。
容聆被震得眼冒金星,渾身都痛,但她顧不得自己,連叫司機幾聲都得不到回應,心裡越發焦急。
車窗已被震碎,強風灌入,她頂著風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從車裡爬出去。
司機已經昏迷,容聆顫抖伸出手指探他鼻息,還好,還有呼吸。
她鬆了一口氣。
趕緊拿出手機打救援電話。
可因為颱風信號差,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她怕再出危險,只好打開手機亮光,一步步迎著風爬上坡,在路邊等路過的車。
五分鐘過去,一刻鐘過去,卻沒有一輛車經過。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狂風呼吼,容聆忍不住害怕。
她被風吹得麻木,凍得四肢顫抖。
直到遠處一輛車打著遠光燈駛過來。
她雙眼猛地一輛,搖著手機招手。
幸好,車子停下。
停在幾米外,車上下來一個人。
逆光中的身影高大挺拔,像從天而降英雄。
容聆眼眶模糊,似是不敢相信。
她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向自己跑過來,下一秒,被擁入寬大的懷抱,「抱歉,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