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的間隙,外面的天色更暗了。
蒼穹如潑墨般漆黑,無盡的雨水傾斜而下,電閃雷鳴怒吼在天水村的上空。
躺在床上思考的陸夕檸,轉頭看向窗外的雨幕,卻倏然發現一個單薄的少年站在院子。
狂風呼嘯,隨時都能將他吹走。
她打開屋門時,守在院子外的保鏢正好要來敲門。
「陸小姐,外面有個孩子找你。」
「讓他進來吧。」
少年走進院子,站在屋門外有些躊躇,一雙眸子好似剛出生的嬰兒般純淨。
他呆呆看著屋內的陸夕檸,一副看傻了眼的樣子。
「仙、仙女姐姐。」
少年看起來也就十歲剛剛出頭的樣子,身子單薄,但眼神澄澈而純潔。
愣愣看著她的模樣,逗趣了陸夕檸。
她招呼他進屋暖暖。
前者卻搖搖頭,甚至後退了兩步,差點又退回大雨里。
「會弄濕。」他聲音和他的人一樣乾淨,帶著小鹿懵懂般的無措。
陸夕檸問他,「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少年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兩手緊緊攥捏著自己的衣袖。
他略帶急切說道,「奶奶生病了,村民說姐姐有藥,吃了藥奶奶就能好了。」
對上他沒有任何心思的眼睛,陸夕檸起身走到門邊和他說話。
「你奶奶發燒了?」
少年睜著一雙懵懂的眼神看她,不理解地搖搖頭,一個勁地說奶奶病了。
陸夕檸終於發現了少年神態的不對勁。
他雖然看起來有十來歲的樣子,但智商似乎還和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一樣。
她讓人拿來了退燒藥和消炎藥遞給他,「會用嗎?」
少年乖巧地搖搖頭。
「家裡除了奶奶,還有沒有其他家人?」
少年點點頭,仰起一張純粹的臉,笑著和她說道,「……有阿黃。」
陸夕檸:「……」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阿黃」大概率是一隻狗。
她默默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背上包,外面穿上特製加厚的雨衣,又遞過去一件新的給少年。
陸夕檸:「穿上吧,雨太大了,你會感冒的。」
少年搖搖頭道,「不怕。」
他直接就竄進了雨幕里,跑到門口等她出來。
陸夕檸無奈,戴上雨衣的帽子,又帶了幾個人跟著少年一起往他家走。
她本以為依照少年的神態,以及他身上單薄的衣服,他家或許會是非常簡陋的樣子。
但出乎她意外的是,屋內一切都還挺好。
他口中的奶奶一頭花白的頭髮,人收拾得非常乾淨,臉色因生病有些蒼。
但這位老太太氣質不俗,頗有幾分大家族主母的架勢。
這樣的人居然會蝸居在天水村?
陸夕檸站在門口並沒有立馬進屋裡,她又想到了故意藏拙的楚春山。
一個是意外,兩個三個呢?
即便是懵懂的少年,周身的氣質也不像是普通人。
倒像是豪門世家長大的少爺。
陸夕檸在心中暗思,這個天水村到底有什麼魅力,她目前見到的三個人,居然都如此不凡。
「咳、咳咳,舟舟,你去哪裡了?」
少年聽到聲音立馬走到床邊,又擔心身上的濕衣服弄髒了被子,乖乖站在床邊兩步遠的位置。
「奶奶,姐姐有藥,吃了就不難受了。」
老太太看著門口戴口罩的陸夕檸,鋪滿歲月痕跡的眼眸如秋日古井,藏著睿智和沉靜。
光是看陸夕檸一身的氣質,她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娃定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再看外面緊跟著的幾個保鏢。
她嘆息道,「姑娘,老婆子我這是老毛病了。」
「舟舟這孩子單純不懂事,以為我和其他村民一樣是感冒發燒了,辛苦你跑一趟了,回去吧,普通的藥對我來說沒有用。」
陸夕檸開口道,「我略懂一點中醫,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看。」
「給奶奶看!」那個叫舟舟的少年眼睛一亮,急忙過去拉她的手。
陸夕檸讓他等一下。
她先脫下身上還在滴水的雨衣,這才走到床邊。
老太太看了一眼擔心的舟舟,終是伸出手,看到老人白皙平坦沒有任何皺痕的手腕,陸夕檸愣了一下。
這手可不像是一位七八十歲老太太的手。
更像是少女的胳膊。
但更奇怪的是……
她的手背卻和年長者一樣,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和沉澱的色素。
陸夕檸目光又去看老太太的脖頸,雖然圍著紗巾,但隱約能看到光潔的肌膚,和她滿是皺紋的臉又不一樣。
太矛盾,太奇怪了!
她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指尖搭在老太太的脈搏上。
脈象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虛浮無力的表象下,又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被壓制,呈現出另一種強勁的狀態。
她故作詫異地看了一眼老太太,注意到對方眼神閃爍著她看不透的情緒,待她靜心再去把脈時,卻又發現只剩下虛弱的脈象。
……這是故意的?
老太太笑著收回手,慈愛道,「小姑娘看不出病也正常,老婆子我這是老毛病了,以前村裡有村醫,說我這是娘胎裡帶來的病,難治。」
「不過我也活到這個歲數了,要不是有舟舟,老婆子就算現在走了也不遺憾,小姑娘快回去吧,外面雨大,夜裡不好走路。」
陸夕檸望著她很希望自己趕緊離開的眼神,嘴角彎了彎,「奶奶,我再給你把把脈,你這病我或許能治。」
聽到她這話,老人瞳孔微微放大,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
「怎麼可能,我這病都……」
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立馬止住了話,但眼底卻有了一兩分期盼的光。
陸夕檸直白道,「但前提是,奶奶你得讓我把到真實的脈象。」
老太太眸光微閃,立馬明白了她是有點真本事的。
她點點頭。
陸夕檸重新搭上她的手腕,閉上眼睛仔細探查她脈相的奇怪之處。
這一次,她用的時間比較長。
等她睜開眼睛時,眸底划過一道瞭然。
陸夕檸在心裡斟酌了一番,眼含深意看著她問道,「老太太祖上,可是富貴人家的……家奴?」
老太太滿目驚愕地看著她,生了皺紋的臉上布滿了震驚。
原本靠在床頭的身子也跟著立馬坐直,一股頭皮發麻的感覺竄上心頭,連帶著她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老太太目光沉沉,卻抑制不住聲音里的顫抖,「你、你怎麼知道的?」
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
「小姑娘,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