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四個人站在走廊里。
從蔣英出來後，曹溪便一直低著頭，露出因為瘦削而顯得有些細尖的下巴，安靜得像是失去了語言功能。
四周被燈光映照明亮的牆壁，如同廢紙屑般片片剝落，露出骯髒漆黑的內里。
葉南洵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在賀家的時候。
只是那個時候他不像現在，穿著矜貴，挺直腰杆站在明亮的走廊里，是賀家小姐生日受邀的客人。
他只是一個被剝奪了自由，衣服髒亂，被堅硬冰冷的鎖鏈束縛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是被賀一鳴等人囚禁的「物品」。
類似的「物品」也不止他一個，漆黑的地下室，不管白天夜晚，低聲啜泣的聲音連綿不斷。
當時和他關在一起的omega，叫曹溪。
【我是被導師騙過來的，他人脈力量很大，我沒有辦法……】
【我以為只要、只要滿足他那些要求就可以了，沒想到會被關進這裡。】
【出不去的，我的腺體被他用來做實驗弄壞了，身體也不行了。】
【我不想死，我只想畢業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怎麼辦，我媽媽要是找不到我了，她怎麼辦啊……】
【要是、要是那天沒有答應蔣英去賀小姐的生日宴會就好了……】
心臟輕微抽動，黑暗潮水般褪去，明亮的燈光籠罩全身。
葉南洵道：「蔣教授。」
蔣英保持著得體的笑容：「葉教授進來玩嗎？小溪也在的。」
葉之能出聲：「蔣教授，小洵是我堂弟，我會照顧他的。」
葉之能對蔣英的態度算不上客氣，他往前擋在了葉南洵的面前，頗有幾分回護的意思。
「嗯，我和小溪陷進去了。」蔣英淡淡掃了眼葉之能，狹長的眼尾隱約露出幾分料峭的冷意。
蔣英和曹溪進了房間，葉之能轉頭就要去拉葉南洵的胳膊：「小洵，你認識蔣英？」
葉南洵往前走了兩步，葉之能抓了個空，沒碰到葉南洵的胳膊。
愣怔之餘，他聽到葉南洵說：「我們都在科學研究院工作，算是同事。」
葉之能的音調提高了幾分：「你在科學研究院工作？你之前不是沒上學嗎？」
「家裡也可以上學，現在很多學校都開有網絡課程，」葉南洵實在懶得和葉之能解釋太多，敷衍的說道，「我在科學研究院有個科研項目，平時和蔣教授沒什麼交集。」
掩下心中驚奇，葉之能以叮囑的語氣低聲道：「蔣英在外界名聲不錯，但他這個人心思深沉，一肚子壞水，你平時多注意他，不要和他走太近。」
葉南洵聽了這話有些好笑。
葉之能現在這副模樣，倒像是真的把他當堂弟了。
說歸說，也不妨礙葉之能仍舊帶著葉南洵往那間滿是alpha的房間過去。
手握在門把手上，葉之能小聲叮囑：「一會兒進去別走太遠，不認識的人給你的酒和飲料不要喝。」
葉南洵沒回話，葉之能當做這是對方乖巧聽話的表現。
進屋之前他又往葉南洵的後頸瞥了眼，白皙的後頸貼著一片淡藍色的信息素隔離貼。
葉之能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疑問，葉南洵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的？
兩扇厚重華麗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之餘，亂七八糟的信息素味道撲面而來，即便是身為頂級alpha的葉之能，也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他朝身後的葉南洵看過去，葉南洵仍舊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樣，並沒有受雜七雜八信息素的影響。
「哎，葉少，這是誰啊？」
葉之能剛剛進去，門口附近不少人便發現了跟在葉之能身後的omega。
烏髮雪膚，一雙淡綠的眼眸水亮清澈，在一片喧鬧浮誇的紙醉金迷里顯得格外格格不入，又分外引人注目。
葉之能：「這是我堂弟葉南洵，他是蘭雪的朋友，來參加生日宴會的。」
這番話一出來，四周不少人眼露遺憾，但也不妨礙他們端著酒杯過來打招呼。
只是才剛剛站起來還沒走過來兩步，便被一個高大的alpha粗魯地推開。
「喲，你怎麼也來了？來這兒彈琴的啊？」
不大正經的聲音藏著戲謔的低笑，朱世新朝葉南洵歪著腦袋咧嘴一笑。
葉南洵當做沒聽到，他偏過頭掃了眼房間。
這個房間比另一間都是omega的更大，靠窗的一側連通陽台，陽台外隱隱傳來水聲，下面應該是一個泳池。
葉南洵沒看到蔣英，也沒看到曹溪。
掌心微微滲出細汗，葉南洵往陽台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喂，我和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是不是？」
被葉南洵明明白白的無視，朱世新臉色變得很臭，大步跨過去，伸手就往葉南洵的方向抓過去。
葉之能眉宇間滲出冷色，一把抓住了朱世新的手：「別亂動。」
朱世新冷笑著瞥了眼葉之能，剛要開口，一聲低沉的提醒止住了他的動作。
「朱世新，今天是蘭雪生日。」
賀一鳴靠在陽台的欄杆上，頭髮潮濕，腰間圍著一條浴巾，露出塊塊鮮明的腹肌，深沉的眸光落在躲在葉之能背後的omega身上，又面無表情地移開。
「切——」
用力甩開了葉之能，朱世新帶著玩世不恭的視線往葉南洵身上飄了飄，隨手抓過一個依偎在其他alpha懷裡的omega，轉身走了。
「別怕，朱世新不敢亂來的。」葉之能回頭安慰了兩句。
葉南洵敷衍地「嗯」了一聲。
賀一鳴，朱世新，葉之能和蔣英四個人都在。
他沒有看到許溫言。
「南洵，還記得我嗎？上次在畫展，真是對不起。」一身貴氣的年輕alpha匆匆趕來，眼中滿是熱切。
葉南洵記得：「威廉。」
被喊出名字的alpha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他偏頭和葉之能短暫對過視線，便開口主動帶葉南洵四處走走，向葉之能保證會保護好葉南洵。
威廉的家族在夢星內有諸多藝術產業，之前去過的畫廊不過是其中之一，葉之能有意參與其中。
葉之能本來就是答應了威廉，才打電話帶葉南洵過來，這會兒把人交給威廉算是完成任務。
只是當葉南洵那雙翡翠綠的眼睛，帶著一絲天真的詢問望向自己時，葉之能一時怔住，遲遲沒有開口。
威廉在旁催促：「葉少難道不放心我嗎？」
葉之能回過神，笑著說：「小洵，你先和威廉待在一起，我去拿兩杯酒過來。」
葉南洵猶豫了一下，隨後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好。」
葉之能臉上帶著微笑，轉過身的時候，笑容逐漸消失。
明明搞定了和威廉的合作，順利打開在夢星的市場，心裡卻沒有想像中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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