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進了榮慶堂,也就是賈母的住處。
才進院子,就見廊下探頭探腦的冒出來不少小丫鬟,個個穿著打扮都很體面,不是金就是銀,襯得這院子猶如百花仙境,到處都是香粉胭脂氣,偏偏這些小丫頭還絲毫不知避諱規矩,時不時地竊竊私語一番。
這番打量的視線,叫賈敏心頭火起,一群買來伺候人的東西,竟然敢明目張胆打量主子了?!
不等賈敏發火,王熙鳳先張口了,指著廊下的小丫頭們道:「小蹄子們,該你們當值的時候,跑出來頑,若是驚了咱們家姑奶奶,回頭仔細你們的皮!」
王熙鳳隨便一瞅,竟還有王夫人院裡的丫頭,這些都是長輩們的丫頭,她也不敢狠管,只得放幾句狠話。
好在她威嚴深重,那群小丫頭忙不迭的行禮跑掉,頭也不敢回。
穿過迴廊影壁,只覺得豁然開朗,細草繁花,景物綺麗,連同石壁上都爬滿了青綠藤蔓,草木氤氳之外,廊宇金闕,重簾珠幕,自然且華麗。
廊下早站了幾個青春年少的姑娘,打頭的一個見到她們就迎了上來,「鴛鴦拜見姑太太,老太太、老爺太太、大老爺大太太早已等著了。」
賈敏一聽名字就知道是賈母身邊的人,只因賈母身邊的丫頭名字,都是繼承延續的,「鴛鴦」二字還是賈敏當年閨中時給起的,如今再看,已不是當年那個『鴛鴦』了。
幾個丫鬟紛紛上前,簇擁著賈敏幾人往正屋裡走。
還沒到跟前,賈母就已經聽見聲音,被人攙扶著,從屋裡走了出來。
母女一別數年,其中酸澀思念何其之甚,賈母年紀大了,甚至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賈敏,不想意外之喜,如今還能再重逢,沒等開口,眼淚就「唰」得下來了。
賈敏往前幾步,早已哭成了淚人,跪倒磕頭行大禮:「女兒不孝,不能侍奉母親身旁,一別二十載,反倒教母親跟著懸心……」
賈母連忙抱住她,兩人都哭得不行,周圍早有人上來勸說安慰,王熙鳳那張嘴都沒插進去。
賈璉則跑去抱廈,請等候多時的賈赦賈政賈琮賈環等男丁出來廝見。
林黛玉牽著林青玉站在不遠處,等賈母賈敏平復心情,突然冒出來一張大圓臉,笑得好不熱情。
「可是林妹妹嗎?」
林黛玉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一步。
定神看去,心裡納罕,如何竟覺得眼熟?
賈寶玉正如書中描寫的那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圓潤清朗,又不失鮮艷潤澤,生在富貴溫柔鄉,更添了幾分貴氣,再加上通靈寶玉的靈氣……這樣優越的外貌,確實是老一輩鍾愛的。
林青玉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誰,忙擋在林黛玉跟前,他雖然小了幾歲,但自幼習武,體格直追林黛玉,擋她一個嬌俏柔弱的小姑娘輕而易舉。
「可是二舅舅家的二表哥嗎?」
聽見問話,賈寶玉才終於發現林黛玉身旁的林青玉。
他方才一出屋子,第一眼就瞧見了人群里的林妹妹,仿若眾里尋他千百度,空虛好幾年的心神重新歸位,精神十足。
此刻賈寶玉定睛看林青玉,發現這也是個靈秀非常的少年,心裡頭先喜了三分,忙點頭:「正是正是,不知表弟今年幾歲了?可有進學?咱們家就有學堂,日後可隨我一同……」
賈璉不知又從哪裡冒出來,先嗤笑了一聲:「寶玉,你可省些功夫吧,林家表弟已有了秀才功名在身,做你先生也是綽綽有餘,可別耽誤人家讀書考功名了!」
賈寶玉一聽這話,當即掛了臉。
「好好一個清淨人,做什麼非要學那國賊祿鬼,行沽名釣譽……」
「寶玉!」
一聲炸喝如同驚雷般響起,賈寶玉只聽見這聲音,還未轉身,臉色就白了十分,什麼話也說不出,整個人從脖子到腳,都繃得死緊。
——像只炸縮水的鵪鶉。
林青玉如是評價。
回過身,果然賈政站在賈赦身旁,正對他怒目而視。
賈璉微微勾起一個笑,露出看好戲的模樣。
那邊的賈赦也是要笑不笑,甚至低聲在賈政耳邊說了兩句,賈政火氣更大,明顯是在拱火。
林青玉掃了眼女眷,只見人群里,賈母已經抹乾了眼淚,站起身,指著賈政道:「今兒你妹妹歸寧,好容易一家子相見,正樂呵,偏你要來掃我們的興!」
若不是她臉上的淚痕未乾,還真以為賈母是為賈敏出的頭呢。
賈政忙彎腰低頭,連道不敢。
賈寶玉早瞅准機會,縮到賈母身後了。
賈母卻也沒看她的心肝寶貝蛋兒,反而招手叫林黛玉姐弟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