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24

  行船的日子,煎熬無趣,林黛玉姐弟倆滿船轉悠了一圈,發現賈敏暈船,用過藥後,人還是蔫蔫的,沒什麼精神,只得每日躺著休息或是開窗透氣。

  秋日裡的陽光明媚,播撒在江面上,映照一條長流閃閃生輝,翠綠的水面,仿佛一整塊未切割過的巨大玉石,透著細碎的光芒,偶有魚兒探頭,咬住一口光點。

  林黛玉透過舷窗,被這景致迷了眼,忍不住動筆,將眼中所見都描繪出來,她師承賈敏,畫技純真自然,兩岸的風光停駐在筆下,生動定格。

  林青玉每日去看她們幾眼,其餘時間都戴著漁帽窩在船舷上釣魚,幸好他每晚悄悄給自己擦香香,不然臉都被曬禿嚕皮了。

  水手笑道:「大爺,咱們這是快船,魚是上不了鉤的!」

  林青玉繼續放餌,回過頭笑得雲淡風輕:「願者上鉤,說不定我運氣好呢。」

  水手撓頭,實在聽不懂,下了船艙當成個趣聞說給旁人聽。

  ……

  這一路既無風雨也無浪,順風順水的就到了京城,倒比原定的時間早了兩三天。

  京城的碼頭上人口來往更密,林青玉站船上望了好一會兒,才看見招手的二管家。

  他是打頭一步,前來給賈家送信的,之後也沒離開,一是負責整頓老宅,二是替林青玉收集各路情報信息。

  這會兒來迎接的也是他,馬車排起一條長龍,吸引了不少目光。

  這可一點也不低調。

  林青玉抿唇一笑,給二管家一個讚賞的眼神。

  賈敏還沒從船上暈乎乎的狀態走出來,精力不支,無力管事,林黛玉是個大姑娘,此地人雜需得避諱些,因此只有林青玉帶著家下人先一步下船。

  林青玉先招呼著人趕緊搬東西,賈敏母女也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上了一輛青蓬高頂雕花雙門馬車。

  賈敏隔著馬車帘子問:「榮國府那邊……沒人來嗎?」

  這麼問,並不是賈敏想去榮國府住,而是她作為多年未歸的外嫁女,提前送了信來,賈家作為娘家,很該把樣子擺出來,這才是兩家親近的意思,也是賈敏回娘家的底氣。

  如今連個來回話的婆子都沒有,這讓賈敏很不滿。

  二管家也有點尷尬,「大約是他們估算的日子錯了。」

  林青玉笑呵呵的問:「那你呢?你守了幾日碼頭?」

  二管家忍不住抬頭,瞟了一眼拱火的大爺,實話道:「從小的進京開始,就安排人輪流過來守著,小的昨日開始,親自過來等的。」

  林青玉這麼明目張胆的拱火,賈敏還不至於看不出來,瞪他一眼,嘆息著什麼也沒說。

  其實哪怕林青玉不點明,賈敏也不是看不出榮國府的怠慢。

  林家和榮國府是姻親,二管家天天派人守著碼頭等人,但凡榮國府上點心,那邊也能出兩個婆子一塊來。

  賈敏知道,如今榮國府的管家奶奶王熙鳳沒見過自己,自然不親近,但也不至於如此怠慢!

  她心裡有氣,草草安排人去榮國府報信,隻字不提什麼時候去那邊。

  待一切備妥,林青玉就騎著一匹渾身雪白的小矮馬,護衛在賈敏馬車旁。

  半路上經過鬧市時,林青玉瞧見馬車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隱約可見半張熟悉的面容,又很快放了下去,他嘆口氣。

  歷史從元代後轉了個彎,變成了大康,康朝已經建國一百來年。

  正史中,這個時間的外界正處於大航海時代,西方開始殖民擴張,不斷掠奪,強大自身,而大康則是如明清一般,閉關鎖國,當個睜眼瞎。

  人家傳教都傳到家裡頭了,仍舊看不見別人的強大,沉浸於天朝上國的美夢,對內還愈發蒙昧,不斷打壓女子地位。

  江南一度引發過三寸金蓮的狂潮,幸好有林如海和兩江總督的嚴厲打擊,才沒有使得風氣泛濫,但那些鹽商大戶為了送人或滿足私慾,仍舊培養三寸金蓮的瘦馬,屢禁不止。

  林家固然算是家風開放的人家,林如海和賈敏也是十分開明的父母,家世如此,家學亦好,可他們依舊不敢讓女兒直面對抗這個社會,只能努力讓她融入。

  林青玉吐了口濁息,他並不喜歡這個世界,但這是他少有的父母雙全,家庭美滿一次穿越,哪怕是為了家人,他也得往上爬,爬到最高,搶奪最大的話語權。

  ……

  林黛玉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弟弟都想到將來去了,她只覺得京城的人文風物與江南大為不同。

  連林家的老宅子,都格外氣派。

  「咱們林家追隨太祖陛下開國,得賜這個宅子。後頭雖沒了爵位,卻也降了恩旨,繼續住著,只是封存了逾制的建築。

  如今前院兩個園子,八個院子;後院四個園子,十二個院子,還有些個抱廈亭閣……你們只管挑合心意的住,若有不喜歡的,再叫人來改。」

  林青玉已是秀才,也是唯一的男丁,當然住前院,林黛玉跟著賈敏住。

  這宅子曾是侯爵府邸,就算封存了逾制的院落和規制,依舊大得離譜。林青玉剛轉了一圈前院,就聽說榮國府的璉二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