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到達七十六號時,明鏡正孤單的跪倒在大雨里,汪曼春囂張得羞辱著她道:「明鏡,我23歲那年就在你家門口發過誓,我一定要嫁給明樓。我現在就是在等你咽氣呢,你頭天死,我第二天就會進門,我會以明家大少奶奶的身份親自給你發喪!」
「這個瘋女人發癔症呢?想男人想瘋了我送你去軍營啊,那裡最缺的就是願意自薦枕席的碧池。」婉約的女聲帶著異國的情調,說著最惡毒的話語,細雨中身穿紫色旗袍的美麗女子,撐著一把紫竹水墨的油紙傘,仿若那如畫的江南煙雨,裊裊婷婷的緩步而來。此女江南仕女的婉約之美,實在無法讓人將她與剛才惡毒的話語聯繫在一起。
「媽咪——」被明鏡拘在車裡不讓出來的兩小隻,早就氣得想發飆了,這時見自家女強媽咪來了,立刻歡呼著跳下了車,等到兩人落地,也不知哪裡就冒出了兩個黑衣金髮碧眼的洋人,撐著兩把大黑傘為兩人遮住雨水,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
「明姐姐莫要擔心,有我呢。旭日、旭月,扶姑姑起來。」
「你這個賤人,你以為你是誰?」汪曼春幾時被人如此侮辱過,就是明鏡也最多拿明樓說說她,她要殺了她,她拔出腰間木倉,直指雲卿就要開木倉。
只見黑影一閃,沒有人看清黑衣人是如何出手,汪曼春的右手已經被踢斷了腕骨,倒在地上,木倉也再拿不住掉落。
「啊——」汪曼春痛呼出聲,瘋狂的叫到:「給我抓住她,抓住她。」
雲卿完全不理會地上瘋狂的女人,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經過走向新政府大樓,身後只跟著一位穿著燕尾服的老管家。在這七十六號,被一群持槍特務團團圍住,卻一點兒沒有折損那身尊貴,仿佛周圍的人不是拿著木倉對著她,而是在叩拜。
「我看誰敢動手。」新政府大樓里傳出怒喝,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只片刻明樓已經從樓里疾步走出來到雲卿身前,握住了她有些微涼的手:「你怎麼也來了?天氣這麼涼也不多穿件衣服。」
說著,脫下自己的大衣,披著雲卿的身上。見明誠也已經將大姐扶著往這邊來,於是牽著人往樓里去。
「師哥——」倒在大雨中的汪曼春聲音悽厲哀怨,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她被這個女人欺辱的如此狼狽,師哥不僅沒有憐惜她,竟然是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摟住那個女人離開。
一直站在屋檐下的藤田芳政迎上前來,對著雲卿鞠躬道:「尊貴的夫人,在下特高科科長藤田芳政,很榮幸今日能夠在此見到您。」
「閣下,這位是我們大英帝國國王親封的Anne Louise Campbell公主殿下。」
雲卿只是微微頷首,James上前答覆。
「竟然是公主殿下親臨,在下有失遠迎。」
「藤田先生可知明樓是本公主什麼人?和明樓是什麼關係?」
「略有耳聞。」
「那明鏡和明台和大英帝國的關係您也是知道的?」雲卿臉上笑容淡了,她沒時間和他們廢話:「藤田先生,你們新政府的官員搶男人搶成這樣,吃相未免太難看。兩件事我希望今天可以有個結果,一,外面那個女人掌嘴二十;二,我會讓人去叫明台將知道的都寫下來,人我是要帶走的。」
「八嘎,你一個外國女人居然敢如此侮辱帝國......」高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藤田芳政厲聲制止。
「公主殿下請原諒他的冒犯,明家其他人您都可以帶走,只是明台是GMD特工,是我們的犯人......」
「你可以選擇殺了他,或者今天就放了他。」雲卿亦不多言,她拍拍身邊焦急的明鏡,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明樓,不打擾你工作,我們先回去了。」
「讓阿誠送你們回去。」
「不麻煩了,護送的人很快就會到了。」
「如果我們公主不開心了,三天內我保證你們的天皇會將你藤田家九族都打包送到明公館,你可以選擇信或不信。」James落後幾步在藤田耳邊小聲道。他嘴邊掛著陰冷的笑,不知所謂的賤民。
就在此時,整齊的跑步聲傳來,只見一隊英國士兵持槍進入,見到雲卿和兩個孩子,在Carolingian少校的帶領下整齊列隊兩側行軍禮。
藤田嘴唇緊抿,雖心中氣結卻沒有發作,他是個老謀深算的角色,斷然不會冒然行事。護衛都是少校軍銜,這個公主顯然不是一般只掛個頭銜的貴族,管家的威脅未必是空穴來風,回去要好好查查。
七十六號的人目送這位公主殿下在英國士兵的護送下離開,才緩緩鬆了口氣。
明樓和明誠回來時,身後跟著一個黑衣外國人,明樓給藤田介紹道:「藤田先生,這位Vinson先生是公主殿下留下來,督促明台招供的,如果您選擇放人,他會負責將人帶走。」
「明先生和那位公主殿下......」藤田斟酌再三不知如何問起。
「曾經年少輕狂,難免在德行上有虧,不提也罷。」明樓輕輕帶過以前的事情,只介紹現在道:「旭日和旭月是我和公主殿下的孩子,至於公主殿下......明樓還在求娶中,屆時婚禮還希望您能賞臉。」
「當然,當然。」
「至於小弟明台,公主殿下會將他和家姐一起送往英國,這孩子實在是太不懂事,一個沒看住就被人給騙了。」
「明先生覺得令弟是被人所騙?」
「舍弟的事情,藤田先生查查便知,他是去港大讀書的飛機上,被重慶那邊綁架過去的,我們一家都被瞞在骨里。經過封閉式洗腦,孩子又還那么小,就被騙了去為他們做事,目的不就是為了對付我嗎?」明樓越講越氣氛,他這不是演得,是真為明台被綁生氣:「公主殿下也覺得他們留在這裡不安全,所以早早讓英國campbell家安排他們過去,移民手續之前就已經辦好了,家姐和明台現在確實是英國合法公民。」
「涉及到兩國邦交確實不妥,這次多虧了明先生提醒。」藤田有了台階也就跟著下坡,密電和密碼本早已到手,明台是否留下其實也沒有多大作用,之所以配合汪曼春演這齣戲,也是聽了她的建議,一是為了釣到更多的抗日者,二就是看看明樓是否可信。而她提出這樣的建議,竟然是為了搶男人,哼,女人再如何厲害也脫離不了情愛的束縛,難成大器。
「長官......」高木還想說什麼,被藤田抬手制止,只好憋了回去。
「梁處長,公主殿下提出的兩件事情都交給你負責處理,日落之前來特高科匯報結果。」
「是,藤田長官,保證完成任務。」
藤田帶人離開,明樓看著高木的背影,低聲吩咐明誠幾句,才示意他帶著Vinson和梁仲春一起去牢房。
明誠提示了梁仲春,汪曼春這次恐怕要徹底失去藤田的信任,他掌握七十六號的機會來了,同時也暗示他高木和汪曼春私下裡早有合作,要小心高木在藤田面前為保汪曼春而栽贓嫁禍給他,在梁仲春請他給出個主意時,又偷偷告訴了他,劉秘書是高木情人身份,而這件事情高木不知為何瞞著藤田芳政,梁仲春立刻瞭然,投桃報李的撤出了牢房所有看守,只留下明誠和Vinson審訊明台,他自己則哼著小曲兒帶著人執行另一個任務,掌扇汪曼春。
輪船的汽笛聲悠揚在海岸上,明鏡和於曼麗推著受傷未愈,只能坐輪椅的明台,含著眼淚和眾人告別。
「明樓你要照顧好雲卿和旭日旭月,別光顧著升官發財,你們都要好好的,我和明台在美國等你們。」
「放心吧大姐,你也要保重身體。明台,到了美國,大姐和公司的發展就都要靠你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做事情要多動動腦子,三思而後行。」
「我會的大哥。」明台回答著,眼睛卻黏在明誠的臉上:「阿誠哥,我......我一定老老實實的在美國等你,我已經認曼麗做妹妹了,你、你也要守身如玉啊!」
「噗——哈哈哈——不行了,救命啊!」雲卿笑癱在明樓身上揉肚子,心中萬分惋惜,明台走了都沒有可樂的戲看了。
明鏡嫌棄的拍了下明台的頭,沒出息的小子,以前對付小姑娘不是挺厲害的嗎。不知道是不是總是聽著旭日嘀咕要娶明誠聽習慣了,對於明台和明誠兩個在一起的事情,她從難以置信到現在的恨鐵不成鋼也沒用幾天的時間。他們都大了,她也管不了了,只要都能好好活著,其他的她也不強求。
明誠被眾人戲謔的目光看得面紅耳赤,他狠狠瞪了眼沒臉沒皮的明台,人都被他丟盡了。明台卻被他紅嘟嘟的臉頰和水汪汪的小鹿一樣的眼睛瞪得心裡痒痒,他不管不顧的拉著明誠的手磨蹭,一定要他給個承諾。
明誠覺得快要給他氣暈過去了,可是看著他還包著紗布的手指,想起在七十六號牢房裡看到他時,他全身血淋淋的被吊在架子上,十個手指指甲都被拔掉的模樣,心就不由再次抽痛,哪裡還捨得用一點兒的力氣揮開他。
「好了,不要鬧了,手還沒好呢,別再傷著!」明誠小心的查看了下手指沒有再出血才放下心來,看著眼巴巴看著他的明台,摟住他在他耳邊輕聲道:「這麼多年我都沒有找過別人,心中只念著你,現在更不會了,等我!」
「阿誠哥——」明台回抱住他,貪婪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和溫暖。
輪船的檢票人員已經開始催促登船,明台三人才依依不捨的登船。
密碼本已經被破譯送往第二戰區,很快日軍失利的消息就會傳來,雖然他們已經部署好汪曼春背鍋的所有證據,但是不能保證藤田會不會再次找上明台,於曼麗也是GMD和特高科都登記死亡的特工,絕對不能再留在上海,只有離開才是最安全的。
看著載著大姐和明台的船漸漸消失在夕陽中,明樓摟緊了懷中的小女人,戰爭還在繼續,他還是要時刻保持警惕步步為營。幸好,他身邊還有雲卿母女和阿誠陪著他。
「卿卿,我知道我曾經犯過怎樣的錯,你大概也是不相信我的,可是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讓我用剩餘的生命像你證明,我愛你,勝過一切。卿卿,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明樓此刻是脆弱的,他一直都知道,雲卿不相信他愛她勝過一切,對他們的關係也一直有所保留,是他傷害過她,所以她才不信任他。只是剛才,當他看見明誠和明台互許承諾時,心中的不安和渴望達到了頂點。
雲卿感受到明樓甚少表露的傷感,心中嘆息,她早就有覺悟了,這個心思深沉的男人,那樣全心全意的給她織了一張網,她又如何能夠逃得掉。伸手回摟住他,抬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緩緩道:
「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夕陽西下,橙彤色的光線照耀在相互依偎的愛人身上,兩個小童圍繞四周歡笑著你追我趕,而那眺望著大海獨自屹立的挺拔背影,雖略顯孤單,卻不缺對未來的雲霓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