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微的話忽然給了錦畫和丘暢莫大的激勵。
最重要的是,沈予微願意幫他們,這讓他倆又重拾了一些對人的信心。
沈予微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如何找到岑連留下的痕跡。」
「論對他的了解,你們比我深,你們覺得他會怎麼留下痕跡,又會留在什麼地方?」
這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高德仁小心謹慎,至今都沒有把畫拿出來過,就連錦畫都始終無法見到這幅假真跡。
給他們尋找岑連痕跡的時間就只有錄製節目時候的那短短數十分鐘,這是一項巨大的挑戰。
錦畫道:「要想瞞過高德仁,肯定要用顏料將痕跡覆蓋住。」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要知道《千里江山圖》縱約52cm,橫約1192cm,那《千里春雪圖》只會與之差不多,在這上面找一處被顏料覆蓋住的地方,簡直像掃雷。
沈予微寬慰道:「今天已經很晚了,未免打草驚蛇,錦畫小姐還是先回去吧。」
她說完看向丘暢:「丘先生您現在住哪?需要幫忙嗎?」
丘暢搖搖頭道:「我找了個旅館暫時住著,能不出現就不出現,要是我和你,或是錦畫來往過密,必然會被發現,高德仁這老傢伙精得很,一旦他發現異常,就不會在節目裡捐畫了。」
「那你小心,我擔心書芳齋的打手會對你不利。這是我的電話,要是有什麼危險,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救你。」
丘暢懷疑地上下打量著沈予微:「你?救我?」
沈予微在丘暢的質疑下,輕輕抱起古琴。
錦畫和丘暢也沒看清沈予微是怎麼出手的,那桌子從中間突然斷開,倒在地上。
「啊,桌子塌了。」沈予微輕描淡寫地說。
丘暢:「……」
錦畫:「……」
丘暢先於錦畫離開酒店,他出門時回頭看了沈予微與錦畫一眼。
這一眼裡的感情很複雜,這麼多年,他們都付出了最好的青春,丘暢甚至犧牲了大好前途,只為救出岑連,為能讓高德仁得到應有的懲罰。
丘暢本應該是在最意氣風發的年紀,可身陷囹圄的煎熬讓他早早有了白髮,就像是雪落在他的頭上,只等春天到了,雪融化了。
他和沈予微、錦畫相顧無言,最後他轉身離開。
他原本彎著背,肩膀也有些塌,可走著走著,他的背脊直了起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擁有一腔熱血的天真青年又回來了。
為了和錦畫徹底岔開,他特意從樓梯走的。
沈予微注視著丘暢的背影在樓梯口,忽然問道:「丘暢已經失去了很多,你呢?」
「揭發這件事,你不僅會失去現在的一切,甚至可能會被牽連進去。」
現在的錦畫功成名就,擁有同齡人望塵莫及的地位和財富。
錦畫垂下眼帘,幽幽笑了一聲。
「不瞞沈小姐,其實我猶豫過,糾結過,還無數次問過自己,值得嗎?」
「可那時的岑連相信我。」
「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學校的畫室。那時高德仁帶他過來參觀,他看了我和我的畫一眼,就認出我是那個因為去國外交流訪問,沒有去南州美術學院交流,畫作還被懸掛在最顯眼位置的優秀學生。」
「他說,見畫如見人,所以能認出我。」
「我們老師不同,年級也不一樣,其實我們見面的次數不多。」
「可我們又很像認識很久的好友,每每都能在畫展里認出對方的畫,每每都能成為被老師推出來的優秀代表,領獎時,我站在這頭,他站在那頭。」
「還有的幾次交流都是在畫室,其實我都不記得當時和他討論了什麼,只記得我們爭得臉紅脖子粗的,那時學校里還傳言我倆不和。」
「後來我發現他突然變得憂鬱,心事重重。」
「直到有一天,他悄悄告訴我,如果他失蹤或是遭遇不測,就把他留的東西轉交給丘暢。」
就是這樣,他們三人的命運串聯上了。
「他相信我的。」錦畫低聲輕笑,這笑聲卻如同哭泣一般哀傷,「我怎麼能辜負他的信任?」
「為了一個可能都不是很熟的人攪和自己的人生,很奇怪吧,很可笑吧?」
沈予微輕輕拍了拍錦畫的肩膀:「一點也不可笑。
「這世上有一種感情無關情愛。」
「但天地昭昭,日月可鑑。」
「叫士為知己者死。」
錦畫聞言,豁然開朗。
「沈小姐,你說的對。」錦畫好奇地問,「沈小姐,那你呢?我們三人尚有一絲牽連,付出也是值得了,你真的是被我們無故牽連進來的人。」
沈予微眨眨眼,望著走廊落地窗外的天空:「我這一世求的是輕鬆自在,無拘無束。」
「但需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