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畫聽著沈予微侃侃而談,眼中飛快閃過一抹異樣的色彩,當見沈予微把話題轉到自己這裡時,便微笑著道:「想不到沈小姐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學識,實屬難能可貴。」
沈予微心道,主要是因為我也不年輕了。
「沈小姐猜的沒錯,這幅畫出自另一位畫師之手,它是另一個版本的《清明上河圖》,在張擇端之後,還有很多畫家畫過《清明上河圖》,與其說它是一幅畫,不如說在宋之後,它已經變成了一個繪畫主題。」
「其中比較出名的就是明代仇英的版本和清代宮廷畫師的版本。」
「這幅畫其實是仇英版的,可是卻落了張擇端的款,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還有一點很重要,這也是造假之人很容易疏忽的地方,《清明上河圖》和其他的畫不一樣,它是獻給宋徽宗的賀禮,所以畫上沒有畫者落款。」
沈予微瞭然地點點頭,這些確實是她所不知道的,她或許能親眼見過張擇端繪畫,卻肯定不知道這裡面的落款細節,更不可能了解後世出了那麼多仿畫,這就是她和職業的鑑定師最大的不同。
沈予微聽完感覺收穫頗豐,她們仙宗門有一個好習慣,那就是「能者為師」,她們不會因為自己是修仙之人,就認為凡間界的人都是螻蟻,就連她那些驚才絕艷的師兄師姐們都是如此。
她誠心誠意道:「多謝錦畫小姐的講解。」
錦畫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沈予微一眼,甚至沒有應一聲。
【這個錦畫是不是不喜歡沈予微啊?之前選畫的時候,我看她和其他嘉賓都有說有笑的。】
【不是吧,剛才她不是還誇了沈予微嗎?】
【哈哈哈救命啊,人家那是客氣,你還當真了啊。】
沈予微倒是不在意,她遇到過很多脾氣古怪的能人,錦畫算好的了。
周泉見狀也忙道:「謝謝錦畫姐姐!你的講解真的讓我大開眼界。」
錦畫笑笑道:「不客氣,多學多看總是好的。」
【喲喲,沈予微被針對了哦,沈予微的粉趕緊叫啊。】
【我覺得是錦畫的問題吧,對男對女的態度不一樣?】
【可她之前對喬詩桐和姜芸芸還好啊。】
被區別對待,大部分嘉賓都會黑臉了。
可沈予微就好像沒事人一樣,已經在看第二幅畫了,在察覺到一道探究的目光後,她抬起頭,順著目光來源處看去,與錦畫的視線對上。
沈予微的眼神平靜無波,無怒無怨。
只一秒,沈予微又垂下眼帘繼續看畫。
錦畫盯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得不說,沈予微臉皮真厚。】
【我覺得是她心寬吧,沒什麼不好的。】
當尚駿看到沈予微的視線落在自己選的畫上時,心臟猛地漏跳一拍,好在沈予微的視線很快就轉開了,落在了喬詩桐選的畫上。
尚駿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主持人好笑道:「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尚駿也開玩笑道:「我怕和泉泉又成難兄難弟兩人組。」
【哈哈哈駿駿老公的表情就像生怕被皇帝翻牌一樣。】
【其實我也害怕,我已經有一個傻兒子了不想再有一個傻老公。】
當沈予微的視線定在喬詩桐選的畫上時,喬詩桐坦然一笑:「看來這倒數第二是我了?」
沈予微笑道:「倒也沒有,只是詩桐姐你的畫比尚駿的更好說一些。」
尚駿露出痛苦的表情:「看來我還是沒逃過。」
喬詩桐也道:「其實我選畫時就討了個巧,我看這畫是懸掛起來的,想來應該畫的不差,才能被懸掛在正廳內。」
主持人輕咳一聲,提醒道:「我們就是怕嘉賓會討這個巧,所以和錦畫小姐商量了,特意改了屋內的布置,懸掛在正廳的不一定是真品。」
喬詩桐嬌嗔道:「精還是你們精。」
尚駿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我懂了,看來喬詩桐和尚駿都是這樣選畫的,哈哈哈。】
【為難二位了,想出這麼個妙招。】
喬詩桐好奇地問:「我這幅畫有什麼問題嗎?」
喬詩桐選的畫是一位明代畫家的作品,這個朝代,沈予微沒有經歷過,談不上了解,便沒有經驗可循,再者,她知道這畫是假的,是因為這畫上沒有古代的氣,就像那兩尊石獅子一樣。
可她總不能用那麼玄的理由去回答,所以她只能從畫本身去評判。
沈予微解釋道:「在構圖上,書畫的印章往往起到均衡穩定作用,可這幅畫的名章和閒章蓋在左下角水流的位置,破壞了畫的平衡。」
「第二,畫者的印章應該符合創作環境,這位畫者畫的是山水畫,但這閒章的內容卻是江山多嬌,雖然閒章的內容也與山水有關,但這幅畫的內容更多是閒雲野鶴的山水風格,與江山多嬌相去甚遠。」
沈予微忽然蹲下身,湊近了換著不同的角度去觀察這印章,然後她在指尖哈了一口氣,伸手去摸畫上的印章。
書芳齋的工作人員見狀,正想阻攔,卻被錦畫攔下了。
有觀眾發現了工作人員的舉動,立馬開始嘲諷。
【哈哈哈該不會是沈予微太自以為是,遇到真畫了吧!】
【天啦,那沈予微豈不是會毀掉一幅畫?】
【不應該吧,如果是真的,工作人員肯定會阻攔啊。】
【為了節目效果可不一定哦,再說書芳齋可以向她索賠嘛。】
【沒事,待會兒沈予微搞砸了,就在直播里哭一哭,賣個慘,搞個眾籌,相信她的腦殘粉會救她的,再不濟不是還有個有錢大佬粉嘛,一百三十萬都捨得砸了,現在也趕緊來英雄救美吧。】
直播外,秘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宴時欽的表情,生怕這位宴總突然來一句「天涼了,把這家直播平台收購了吧」。
好在宴時欽面不改色,神色從容。
秘書這才放下心來,然後他聽宴時欽淡淡道:「這畫的確是假的,不用賠。」
秘書:「……」原來您剛才在思考這個啊。
直播間裡。
沈予微的指腹殘留一抹淺紅:「這幅畫這印章上周蓋的吧。」
如果真是幾百年前的畫,印泥早就干透,是不可能蹭下顏色的。
「怎麼說呢,這畫的畫工還是可以的,可這印章蓋的大失水準,這書法也不行,它的筆觸和畫完全是兩個風格。」沈予微納悶地嘀咕,「按道理,不應該差那麼多。」
榮孟洋頓悟道:「我明白了,這應該是流水線作假,就是從畫到題字再到蓋章,最後裝裱,都是分開進行的。」
主持人諮詢錦畫道:「請問是這樣嗎?」
錦畫微微頷首:「的確是這樣,現在流水線作假的非常猖獗,它們都是批量生產,統一銷售,甚至有些商販因為擔心被一鍋端,生產紙張絹帛、作畫題字、蓋章裝裱的地方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