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嬸在廖文去趕海之前, 就已經帶著小鈴鐺過來陪著了,看到廖文屋子裡忽然多了個女人,還是個漂亮女人,胖嬸也是嚇了一跳。
不能怪胖嬸會誤會,主要問題還是在廖文這兒。
因為他急著去趕海, 根本沒能把這個女人的具體情況跟胖嬸解釋清楚。
一個單身男人家裡忽然領回來一個女人, 能不讓人多想嗎?
而且這些年廖文雖然混不吝了些, 除了跟那些狐朋狗友吃飯喝酒不務正業以外,還從來沒見他帶別的女人回來過。
這是小鈴鐺的那個媽跑了之後,廖文頭一次帶女人回家,這讓胖嬸不得不多想。
所以她目光在馮茵的身上上下打量,眼神里也充滿了探究。
倒是小鈴鐺,一看到這個漂亮女人, 她就一臉警惕和防備, 如同一隻保護自己地盤的小獸, 直接就展開了防禦攻勢。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裡?!」
小鈴鐺平時是膽小怯懦, 很少這麼犀利和直接的,但家裡忽然冒出個女人來,這讓她的感覺很不好,小鈴鐺的內心產生了很強烈的危機感,所以她毫不客氣地就衝著馮茵問道。
馮茵一聽小鈴鐺這話, 倒是愣住了,她試探性地就問道:
「這是你家?那你是廖文的什麼人?」
小鈴鐺立刻就挺起胸膛來宣誓主權,斬釘截鐵地說道:
「廖文是我粑粑, 我是他最最親愛寶貝的女兒!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裡?」
馮茵覺得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她跟廖文還沒有結婚啊,怎麼會有一個這麼大的女兒,難道是未婚先孕?
馮茵的腦子裡驀地閃過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好像,她還真的懷過孕,而且還在醫院裡生過孩子,但她的記憶模模糊糊甚至渾渾噩噩的,根本想不起來具體的細節,再深想,她的頭就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
馮茵趕緊坐了下來,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頭,又有些抑制不住地痛苦呻吟起來。
小鈴鐺本來還想再表現得凶一點,結果一看到這個女人臉色慘白地捂著頭喊痛的樣子,又慌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回過頭衝著胖嬸喊道:
「胖奶奶,她好像不舒服,我……我剛剛不是故意的凶她的……」
小鈴鐺低著頭一臉十分愧疚自責的表情。
胖嬸卻很明顯地察覺到這姑娘不對,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留意到這姑娘的後腦勺居然包著很大一塊紗布,看起來紗布後面甚至還滲出血來了。
胖嬸趕緊衝上去,一面給那姑娘拍背安撫,一面示意小鈴鐺去倒一杯涼白開來。
小鈴鐺大概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胖嬸這麼吩咐,她裡面就轉身去倒了一杯水過來,還小心翼翼地遞到了馮茵的嘴邊。
馮茵頭疼的感覺有所緩解,再看看面前這小女孩緊張又忐忑的表情,心下沒來由地就是一暖,趕緊接過小鈴鐺手裡的水杯,把一整杯涼白開都喝了下去。
喝了水,馮茵覺得自己終於緩過來了,她理了理自己腦子裡的邏輯,然後很快就自己梳理明白了。
她覺得唯一的解釋,就是面前這個小姑娘,本來就是她和廖文的孩子。
於是她一臉溫柔地摸了摸小鈴鐺的腦袋,笑著問道:
「對不起,媽媽記憶出了點問題,醫生說我可能短暫性失憶了,所以連你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你能告訴媽媽,你叫什麼名字嗎?」
小鈴鐺頓時怔住,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馮茵。
別說是小鈴鐺了,就是胖嬸都懵了。
啥玩意兒?媽媽?不是,這姑娘是不是搞錯了,小鈴鐺的媽媽,不是那個跟有錢人跑了的廠妹嗎?這怎麼又冒出來一個女人亂認女兒?
胖嬸還以為這女人是在開玩笑的,但她盯著馮茵那雙眼睛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卻發現這女人眼神里滿是愛意和柔情,竟然是無比的認真和執著,好像真的認定小鈴鐺就是她女兒一樣。
這要不是當年廠妹嫁給廖文之後,是胖嬸親眼看著那女人懷孕生娃的,只怕這會兒還真要以為小鈴鐺是別人家的孩子呢。
胖嬸都要搞不清這是什麼套路了,難道說,廖文那小子跟這個女人已經進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怕小鈴鐺不能接受家裡忽然多一個女主人,所以才出此下策,讓這個女人來扮演小鈴鐺的媽媽,好讓小鈴鐺跟這個女人多親近培養感情嗎?
除了這個,胖嬸也想不出來還有別的解釋了。
她倒不是說反對廖文找老婆,畢竟原來那個廠妹也跑了這麼長時間了,很明顯是不會再回來了,而廖文還年輕,再找也合情合理。
可這個女人一聽口音就知道肯定不是本地人,長得漂亮又如何?又不知根知底,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來路,跟廖文的相處時間肯定也不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誰知道她會不會對小鈴鐺好?
現在演得跟真的似的,誰知道這女人心裡有沒有藏著什麼別的鬼主意呢,就這麼讓個不知底細的女人上門來,未免也太急躁了。
胖嬸冷眼看著這女人的鬼把戲,嘴上雖然沒有拆穿馮茵的意思,但心裡卻是暗忖著,這樣絕對不行,她一會兒回去就要給廖文他媽打電話,把這事兒說清楚,絕對不能讓廖文再這麼胡來!
胖嬸因為知道廖文跟那個廠妹的過往,所以自然能看出來馮茵就是個冒牌貨。
可小鈴鐺不知道啊。
她出生後一歲不到,就被廠妹扔給廖文他媽帶了,到小鈴鐺一歲多才剛學會走路,正牙牙學語的時候,廠妹就跟著個有錢的老男人跑了。
所以自小鈴鐺有記憶開始,她就沒有媽媽,也從來沒有見過媽媽長什麼模樣。
原身愛那個廠妹,但廠妹的離開,也讓原身徹底恨上了她,所以在廠妹離開後,原身就把所有關於廠妹的東西全部都燒了,甚至還把滿腔的恨意都遷怒到了小鈴鐺的身上。
小鈴鐺還是從大人們的隻言片語裡面,隱隱約約地知道,她媽媽不要她,跟著人跑了,但小傢伙這么小,還不能明白這個跑了是什麼意思。
在她小小的世界裡,只有一個困惑,那就是媽媽為什麼不要她了,她明明可以很乖也很懂事,為什麼媽媽要離開?
琪琪姐和帥帥哥都有媽媽,而且大伯娘會把好吃的偷偷給他們吃,每次看到這樣的畫面,小鈴鐺內心就又是委屈又是羨慕。
有媽媽真好啊,她也好想知道,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想要嘗嘗被媽媽親香寵愛,被媽媽偷偷塞好吃的點心果子是什麼滋味兒。
有時候,小鈴鐺自己在睡夢中都會夢到媽媽,會夢到媽媽帶她去遊樂場玩,會夢到媽媽給她做好吃的,還會摟著她睡覺,給她講各種好聽的睡前故事。
但不管夢到媽媽多少次,在睡夢中她始終都沒看清楚過媽媽的那張臉,她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到底長什麼樣。
可是現在,卻有一個女人站在她面前,自稱是她的媽媽,不知道為什麼,小鈴鐺還是下意識地就信了,甚至在看到這個女人因為生病頭疼而臉色蒼白的樣子後,她很理所當然地就選擇了原諒,原諒這個女人這幾年從來沒有出現過,原諒這個女人對她的不聞不問,原諒這個女人連她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只是因為,這是媽媽,是她的媽媽。
小鈴鐺的眼眶裡漸漸地噙著淚,卻連片刻都捨不得眨眼睛,就這麼緊緊地盯著馮茵,足足看了半分鐘後,她才確認道:
「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
馮茵看到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樣子,瞬間就心軟了,趕緊伸出手來摟住了小鈴鐺,很是肯定和鄭重地道:
「我就是啊,你就是從媽媽的肚子裡爬出來的,為了生你,媽媽還在醫院挨了一刀呢,不信你看看媽媽的肚子上面,是不是有一道疤?」
說著,馮茵竟然就直接掀起了衣服,露出了她白皙纖細的腰肢和小腹。
果然,在她那柔嫩光滑的肚皮部位,真的橫著一道淺淺的肉紅色刀疤,小鈴鐺下意識地就伸出手來摸了上去,那刀疤還有些凸出,摸起來硬硬的,不過看起來並不顯得猙獰。
小鈴鐺這下終於忍不住笑開,原本蘊藏在心裡的那些委屈和不滿徹底消散了,她的眼神里只剩下了信任和歡喜,忍不住就伸出手抱住了馮茵的脖子,高興地道:
「我叫小鈴鐺,媽媽你是受傷了嗎?你怎麼受傷的?還疼不疼?」
馮茵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只知道好像是你爸爸救了我,但為什麼會受傷,我就不記得了。」
小鈴鐺立刻就驕傲地道:
「粑粑很厲害的,會抓螃蟹還會釣大魚,你不記得了沒有關係,粑粑肯定能找人治好你的病,讓你想起來的!」
馮茵一聽這話,也跟著點頭,充滿信任和崇拜地說道:「對,你粑粑很厲害,不然媽媽也不會嫁給他呀。」
胖嬸在一旁站著,臉上表情都差點沒掛住。
她在心裡忍不住就嘆了一口氣。
看吧,她果然沒有猜錯,這女人就是要跟廖文談婚論嫁了,不然哪裡會把嫁人掛在嘴邊上?也就小鈴鐺好騙,這女人不過三言兩語一哄,她就真的以為這個女人就是她媽媽了!
胖嬸愈發堅定了要去給廖文他媽打小報告的想法。
不過,胖嬸也有一點困惑。
這個女人看著年紀也不大吧,居然都已經生過孩子了?而且還是剖腹產的,看那傷疤的痕跡,孩子怕是生了也沒多久吧?怎麼自己的孩子不要,倒是跑到廖文這兒來亂認閨女了?
胖嬸對馮茵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想當然地就覺得馮茵跟那個廠妹一樣,也是拋夫棄子跑了的。
尤其馮茵長得又那麼漂亮,甚至比那個廠妹長得還要嬌美精緻,所以她就覺得馮茵也不是個安分的,肯定是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就勾引廖文的狐媚子。
因此這會兒看到這「娘倆」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抱在一塊兒,胖嬸心裡就不舒服,臉色也很不好看起來。
先前她還覺得廖文浪子回頭,是終於想要學好了。
可這會兒她不這麼想了,她覺得這幾天廖文裝老實,把小鈴鐺領回家,做了這麼多鋪墊,為的也不過是要將面前的這個狐媚子領回家而已。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這個廖文,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廖文還不知道,他就是去收個地籠的功夫,家裡就鬧出這麼大個烏龍來了,還讓胖嬸徹底惱上他了。
等到霍宴的車帶著他回到家,霍宴這小子在門口喊馮茵的名字,然後廖文和霍宴就看到屋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胖乎乎的大嬸一臉陰沉怒氣沖沖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然後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這位胖嬸衝過來就一把揪住了廖文的耳朵,十分生氣地罵道:
「我還以為你這小子浪子回頭終於要學好了,可你看看你這到底是造的什麼孽,胡亂領著個來歷不明的狐媚子進家門就算了,還滿嘴的胡說八道,把你閨女騙得團團轉,你是嫌那個廠妹害你害得還不夠,還想再來一次嗎?」
「就算你自己受得住,你別霍霍了小鈴鐺啊!你要是不想好好帶孩子,你就讓你哥你嫂子帶,起碼你哥哥嫂子那兒還有你媽看著,他們總歸對你閨女是真心的!」
廖文被胖嬸這麼一掐耳朵,又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通罵,直接就傻在當場了,愣是沒搞清楚這是什麼情況。
霍宴聽不懂南浦方言,不知道胖嬸都罵了什麼,倒是站在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結果就是這個時候,從屋子裡走出來兩個人,大的那個抱著小的那個,看到這邊的情況,忍不住就開口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這是怎麼了?」
馮茵一臉不解甚至有些生氣地瞪著胖嬸,不高興她掐廖文的動作。
小鈴鐺也是嘟著嘴,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胖奶奶,你不要打粑粑,粑粑很乖的,他最近都沒有喝酒,真的很聽話。」
廖文也是一臉無奈,他聽懂了胖嬸剛剛罵的那番話的意思,忙問道:
「胖嬸,您說的來歷不明的狐媚子,該不會是指她吧?」
廖文指了指從屋子裡走出來的馮茵。
胖嬸看了馮茵還有她懷裡抱著的小鈴鐺一眼,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廖文一看胖嬸這反映,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頓時哭笑不得,趕緊解釋道:
「不是,胖嬸,您真的誤會了,我跟馮茵妹子真的沒什麼關係,今天上午我做直播的時候,救的那個墜海的女孩就是她,她大概是後腦勺磕到了礁石,現在腦子混亂,所以失憶了。」
胖嬸一聽這話,頓時狐疑起來,看了看廖文又看了看那個馮茵,下意識地就問道:
「那為什麼她說要嫁給你,還自稱是小鈴鐺的媽媽?」
廖文這下也懵了:「什麼?」
霍宴聽不懂廖文和胖嬸之間的南浦方言,但他看到馮茵後,卻是十分高興,趕緊就湊上前去,想要跟馮茵套近乎。
「馮茵,你怎麼上這兒來了?你知不知道顧爺爺都快擔心死你了,你跑出來這一個星期,他托人到處找你,結果你一聲不吭跑到南浦來了!」
霍宴說這番話其實語氣非常溫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極度小心翼翼了。
但讓霍宴沒有想到的是,馮茵在聽到這番話後,卻是有些奇怪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廖文的身邊才微微放鬆下來。
廖文這會兒目光也落在了馮茵的身上,見她抱著小鈴鐺,而小鈴鐺也是一臉依賴和幸福地摟著這女人的脖子,廖文總算覺得哪兒不對勁了。
「剛剛胖嬸說,你對小鈴鐺說你是她的媽媽?」他趕緊開口問道。
馮茵倒是沒有隱瞞的意思,反而很是誠實地點了點頭:「對呀。」
廖文感覺自己臉上的表情快要掛不住了,他有些生氣地質問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馮茵倒是蹙起了眉:「這有什麼好瞞著的嗎?我就是她的媽媽呀,就算我們還沒結婚,我生孩子這事兒也不丟人吧,為什麼不能說?」
廖文真的要抓狂了。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鬼?這個女人她真的只是失憶嗎?該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
霍宴之前還不知道胖嬸是在罵什麼,這會兒廖文和馮茵的對話,他倒是聽清楚了,眼看著廖文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的,霍宴卻是肩膀不停抖動著,差一點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他趕緊把廖文往一旁拽,然後帶著幾分好笑又帶著幾分無奈地道:
「兄弟,你別介,我忘記跟你說了,馮茵她情況有些特殊。」
廖文忍不住斜乜了霍宴一眼,反嗆道:「情況特殊?對,是挺特殊的,你見過賴上個男人就說結婚,還亂認別人家閨女的嗎?你該不會想說她腦子有問題,是個神經病吧?」
霍宴沉默著沒有說話,但看向廖文的眼神幽幽,裡面隱隱地閃過一抹傷痛和遺憾。
廖文這下也被嚇了一跳,霍宴的這個表情代表了什麼不言而喻,這也就是說,他今天救的,確實就是個腦子不太正常的姑娘。
難怪,從這女人被他從海里救上來開始,他就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古怪,但他那會兒也就是覺得不對勁而已,卻想不出來是哪裡有問題。
「馮茵家裡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兒,一年前剛生出來的孩子也沒了,她受不了刺激,就出現了間歇性的精神失常,日常都需要有人看著,不然很容易傷人甚至傷己。」
霍宴語焉不詳地解釋了幾句,然後又向廖文保證道:
「她這次跑出來,她家裡人找她都快要找瘋了,誰也沒想到她會從滬上跑到南浦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通知了她的家人,很快就會把她帶走,肯定不會給你招惹麻煩的。」
廖文沒有說話,但他看了看馮茵懷裡的小鈴鐺,心下卻是忍不住苦笑起來。
怎麼可能不會惹麻煩?這女人已經給他帶來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這女人胡亂哄騙小鈴鐺,這孩子心思單純,肯定信以為真,把這個女瘋子真的當成她媽媽了。
一會兒霍宴肯定會把這個女人帶走,小鈴鐺才剛剛高興自己的媽媽回來了,結果媽媽又馬上要離開,這孩子還不知道要有多傷心呢。
可從霍宴口中得知了這個女人的情況,廖文還能說什麼呢?難道他還能去跟一個精神病計較?
他只是感覺到糾結又頭疼,因為這個女瘋子闖出來的禍,他一會兒還不知道要費多大的勁兒,才能把小鈴鐺給哄好。
「馮茵,你真不記得我了?我是小六啊。」
馮茵抱著小鈴鐺,目光一直緊跟著廖文這邊呢,見霍宴又一次朝著她這邊湊了過來,她才覺得不對勁,問道:
「你在叫我?」
霍宴點了點頭:「對啊。」
馮茵搖了搖頭:「可我不叫馮茵啊。」
霍宴一愣,下意識地就追問道:「那你叫什麼?」
馮茵蹙眉,又是這個問題,她真的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名字啊,只要一想她就頭疼,害怕再感受到那種如同刀割一般的劇痛,馮茵也不敢再深想了,只能用求救的眼光朝著廖文那邊看去,急切地喊道:
「廖文,我到底叫什麼名字,我想不起來了,你快點告訴他!」
廖文眼前發黑,他覺得他真的要哭了。
造孽啊,好心救了一個人而已,怎麼倒把他自己給坑進去了?他哪裡知道這姑娘叫什麼名字啊,還不都是霍宴說的嗎?
對,一想起這事兒,廖文也不由得一驚,驀地想起了一件事,有些狐疑地朝著霍宴那邊看了一眼,心裡警惕暗生。
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姓霍的在說他認識馮茵,可這女人是不是真的叫馮茵,還有他真的跟這個女人是髮小嗎?會不會都是這姓霍的編的?
想到這個可能性,廖文覺得這事兒不得不防,在沒弄清楚之前,他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讓霍宴把人給帶走,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他就真的說不清了。
廖文在這邊懷疑著霍宴,霍宴那邊也一臉古怪地盯著馮茵。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馮茵的狀態有些奇怪,雖然因為失憶不認得他了,但她的邏輯思維和說話的語氣很正常,跟不久前他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截然不同。
難道腦部撞擊造成的失憶,倒是把馮茵的精神病給撞得正常了?會有這樣的可能性嗎?
「霍先生。」就在霍宴盯著馮茵不停打量的時候,廖文忽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霍宴抬起頭來:「怎麼?」
廖文沒打算拐彎抹角:「之前我也沒顧得上問,您說您跟馮茵認識,不知道你這邊有沒有什麼能夠證明這一點?她已經失憶了,如果您不能證明,那很抱歉,人我是不能讓你隨便帶走的。」
霍宴頓時被廖文的話給氣笑了,他忍不住伸出手來指了指廖文,長這麼大,他還從來沒這麼被人懷疑過呢。
可站在廖文的角度上,他覺得自己這麼幹沒有任何毛病,他索要證明合情合理,算不上是刻意刁難。
霍宴沒辦法,他這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出證據來,他的手機里也沒有跟馮茵的合照,想了想,他只能給解東蘭那邊打電話:
「姐,你那邊有沒有你跟馮茵的合照,有的話你找幾張發給我!我現在就要!」
解東蘭覺得納悶,實在是霍宴的這個要求太古怪了,要馮茵跟她的合照做什麼,簡直莫名其妙。
她的手機相冊里就有上學那會兒跟馮茵的合照,所以很快就給霍宴發了過去,發了照片後,她還是忍不住在微信上多嘴問了一句:
「好端端的你要這個幹嗎?我前兩天聽葉盛提了一句,好像說馮茵走丟了,你若是有空,就打電話給顧爺爺那邊問問,看人找到了沒有,我這兒好像沒有顧家老宅的電話。」
霍宴這會兒也顧不上回解東蘭的消息了,拿到照片後,就趕緊點開然後拿給廖文看。
「喏,我沒有跟馮茵的合照,但我表姐有,你看吧,這裡面的人,是不是就是馮茵?」
廖文仔細地看了手機里的照片,雖然照片上的女孩面容稍顯稚嫩了些,但五官的確跟眼下站在他面前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肯定是同一個人沒有錯了。
廖文這才信了霍宴的說辭,點了點頭,問道:
「她的家裡人什麼時候趕過來?你打算就這麼把她帶走嗎?」
霍宴看了馮茵一眼,也覺得頗為頭疼。
很明顯,這女人如今只信任廖文,從廖文這小子出現開始,這女人的目光就一直放在廖文的身上,對他倒是一臉的警惕和防備,這讓霍宴感覺很棘手,他覺得要讓馮茵跟他離開漁村回滬上,恐怕是個很棘手的難題。
「我打電話問問,實在不行就在你家等著,等顧爺爺趕過來了再說。」
霍宴說著就掏出手機給顧顧老爺子那邊打電話。
不過,電話打過去,卻顯示已經關機。
霍宴計算了一下時間,推測到顧老爺子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到飛機降落到閩東機場後,再轉車直達南浦,恐怕也需要三四個小時,所以這事兒根本就急不得。
廖文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胡亂地捋了一把頭髮,然後說道:
「先把這些地籠裡面的海鮮弄出來吧,再悶下去全都要臭了。」
說著廖文就從屋子裡找了個大腳盆出來,緊接著就開始解地籠,把那個超聲波地籠裡面的上百斤海鮮全部倒在了腳盆里。
「哇塞,粑粑撈了好多魚跟螃蟹!」小鈴鐺興奮得一張笑臉都漲得通紅,忍不住就抬起頭來衝著馮茵喊道,「看,我沒說錯吧,我粑粑敲厲害的!」
馮茵笑了笑沒有說話,但看向廖文的表情也是一臉的欽佩和欣喜。
霍宴:???
這狗糧吃得簡直是莫名其妙,要不是知道前因後果,這會兒來個人絕對會認為這就是如假包換的一家三口。
馮茵這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把廖文當然她對象了,她還沒從以前的事裡面吃夠教訓嗎?
那邊廖文壓根就沒顧上霍宴的那點眉眼官司,他這會兒所有的精力,都在處理這些海鮮上。
胖嬸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趕緊幫廖文提溜了幾桶水來,然後廖文就把還活著的海鮮往水桶里撥拉。
最先夾出來的,就是這盆子裡的海蛇。
這是之前直播的時候就被網友發現了的好東西,而且在海貨全部倒出來之後,廖文才發現,這裡面青環海蛇還不止一條,居然大大小小抓了有四條!
海蛇生命力強,被捂在地籠了這麼久,也沒有一點死的跡象,剛夾進水桶里立馬就活蹦亂跳地在桶子裡到處滑,想要從水桶裡面逃竄出去,不過很顯然是徒勞。
剩下的那些海鮮,也是亂七八糟的各個品種都有,有便宜如廖文昨天釣的青齋魚、石九公、羅非魚這些,也有貴一些的如石斑、黑鯛和鰻魚,但因為防止的是地籠,所以這些海鮮再大的也不超過一公斤,因為再大的就鑽不進地籠眼了。
除了這些海魚之外,還有各種海蟹,個頭大的占了絕大多數,小的也不知道是被這個超聲波地籠自動篩選過了還是怎麼回事,總之裡面低於二兩以下的基本上沒有,全部都是可以直接拿著下鍋蒸的膏肥肉美的大螃蟹。
胖嬸都被這一地籠的海貨給驚呆了,不敢置信地問道:
「這都是你今天漲潮的時候放的地籠抓到的海貨?」
廖文點點頭:「走了狗屎運,可能是漲潮那會兒正好碰上洋流,把很多海貨都衝上來了,然後讓我賺了一波大的。」
胖嬸又不是沒跟著她老公出去打過漁,她能不知道這近海的資源如今匱乏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所以對於廖文的這番解釋,她很顯然是不信的。
不過她知道廖文的底細,這傢伙手裡沒錢,所以這些海鮮肯定是他撈的,要讓他花錢買海鮮來作弊,這小子肯定買不起。
還活著的魚和螃蟹被廖文全部單獨分了出來,剩下的那些死魚和死螃蟹,廖文就不打算要了,全部碾碎了讓胖嬸拿去餵雞。
為了感謝胖嬸幫他照顧小鈴鐺,廖文還給胖嬸抓了小半桶的螃蟹和活魚,都是挑貴的撈的。
這小半桶拿去賣錢起碼得四五百塊了,胖嬸有些不大好意思要,但廖文非要塞給她,她只好拎回去了。
緊接著廖文打開了直播間,給那邊還在守著的粉絲們最後做總結,把他今天下地籠打撈到的那些魚貨都給粉絲們一一曬了一遍,又把那些死魚死蝦的去處也解釋清楚了,這才關掉直播間,開始處理剩下的這些海貨。
包括霍宴在內,這次家裡忽然多出了四個人,晚上要吃的菜肯定就少不了了,廖文打算做個海鮮宴,拿幾條海魚水煮紅燒和清蒸,挑出來的那些螃蟹就一股腦全蒸了。
至於最後剩下的那些,包括那幾條海蛇,廖文打算等一會兒霍宴走的時候,全部給他打包帶走。
畢竟這位之前那麼大方地給他開放了授權,讓他免受了很多的詆毀和麻煩,而且在剛剛趕海的時候,這傢伙還主動在他的直播鏡頭裡出現,讓他順勢蹭了一波大明星的熱度,還貼上了「霍宴的朋友」這個巨大的標籤。
廖文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知道霍宴這麼做,讓他占了多大的便宜,他也沒什麼好報答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是他趕海弄到的這一批海鮮了。
老實說,在廖文把那幾條海蛇單獨夾出來的時候,霍宴一雙眼睛就開始冒光,已經開始打上這幾條海蛇的主意了。
這海蛇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尤其還是活的海蛇,拿回去泡酒,絕對能得到家裡老爺子的喜歡。
但因為馮茵的事兒還沒解決,霍宴也沒好意思問廖文關於這幾條海蛇的事兒,而且他也不確定這樣的好東西廖文會不會賣。
雖然拍了一本海鮮秘籍,但廖文的手藝暫時也僅夠應付他和小鈴鐺的一日三餐而已,真遇到宴請這麼多客人的事兒,他就開始抓瞎了。
所以沒辦法,他只能再次把隔壁的救星胖嬸給拉過來當壯丁了。
胖嬸在廚房幫廖文忙活海鮮宴,廖文就在一旁給胖嬸打下手。
這會兒胖嬸也隱隱地有些回過神來了,瞄了外頭正在陪小鈴鐺玩鬧的馮茵一眼,壓低聲音問道:
「怎麼回事啊?那個女人到底誰啊?怎麼我聽你跟外頭那個男人說的那些話越聽越不對勁呢?」
廖文自己腦子裡也是一團漿糊呢,他都不知道怎麼解釋了,只能把今天他看到這個馮茵跳海後的一系列事情都跟胖嬸說了一遍。
胖嬸越聽就越是覺得糊塗:「那她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賴上你,還要自稱是小鈴鐺的媽媽?我看她這說話條理清晰,除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以外,其他看起來都很正常,不像是神經病那種狀態啊。」
腦子有問題的人胖嬸也不是沒見過,鄰村就有個高考落榜然後瘋了的,她可是親眼見過,那瘋子眼神呆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時不時還會怪叫,跟這個叫馮茵的女人可是一點都不一樣。
廖文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也才認識這姑娘不超過十個小時,哪裡搞得清楚狀況?反正不管這姑娘是真瘋還是假傻,一會兒等她的家人來了,趕緊把這個麻煩帶走,廖文就徹底解脫了,他可不想再跟這個莫名其妙的姑娘有任何瓜葛。
霍宴也一直在觀察馮茵的狀態,越看他就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就掏出手機來,趁著馮茵那邊不注意,點開攝像頭就對著馮茵偷拍起來。
錄了好幾段錄像,包括馮茵的言行舉止都拍攝進去了之後,他就把這幾段視頻發給了他姐,然後問道:
「姐,馮茵這到底是瘋還是沒瘋啊?」
解東蘭正在吃晚飯,忽然就收到了霍宴發來的視頻,點進去看了一眼,倏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你在哪兒?馮茵怎麼在你那兒?」解東蘭直接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迫不及待地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宴趕緊把馮茵被廖文救了這件事說了,又說起馮茵的狀態,他忍不住推測道:
「你看我給你拍的視頻,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我覺得馮茵這一次被撞失憶了,說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我看她好像不瘋了,說話也不顛三倒四了,就跟普通人差不多,唯一麻煩的就是,她好像賴上那個小漁民廖文了。」
這話就有些奇怪了,解東蘭好奇問道:「賴上廖文了是什麼意思?」
一說起這個霍宴就想笑:「大概是因為廖文救了她,她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廖文,所以她把廖文當成她對象了,還對廖文的閨女自稱是人家媽媽,搞得那小姑娘信以為真,這會兒廖文正一個頭兩個大,完全不知道怎麼整了,罵又罵不得,心裡憋著火發作不得,只能忍著。」
解東蘭倒是沒想到,這個廖文居然會接二連三地跟她和她身邊的人扯上關係,不過這會兒她更關心的是馮茵的事兒,想了想她對霍宴說道:
「看你發過來的視頻,我也覺得馮茵的情況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我去聯繫腦科專家,等馮茵回滬上後,讓專家給馮茵仔細做個檢查,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這個方面霍宴的確不在行,所以就不搶他姐的活了,立即就同意道:
「行,你去辦這事兒,我跟顧爺爺這邊先想辦法把馮茵哄回滬上再說吧。」
這不是霍宴誇大其詞,實在是馮茵這會兒已經腦補自己就是廖文的老婆,還生了小鈴鐺這個閨女,並且她對這一點深信不疑,一時半會兒要糾正她的這個錯誤,只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