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純召喚來義父們中, 有義薄雲天的大俠,也有陰險歹毒的小人,有人性格溫和, 有人炮仗脾氣一點就著,更有笑裡藏刀的深沉之人,卻沒有一個是傻的,無花這一句話無異於當頭棒喝,讓處在憤怒中的眾人紛紛歇了對小龍女出手的心思。
嚎啕大哭加上懺悔罪行, 等於社會性死亡乘以二,沒有人想再感受一回。
那可是足足一個半時辰啊,足以讓所有哭得眼眶紅腫, 聲音沙啞, 膝蓋發麻,這都不算什麼,主要是丟人吶,太丟人了!一世英名被毀得渣都不剩了!再看看遠處被震天的嚎啕聲喊起來的居民,他們躲在屋子裡, 那驚恐的眼神顯然已經把他們當成了神經病啊!
莫名受此侮辱還不能報復回去,有幾個脾氣爆的已然氣得臉色脹紅,胸口劇烈的起伏, 卻敢怒不敢言, 一臉的晦氣, 可除了狠狠的瞪小龍女一眼之外,只能一個個收了兵器,垂頭喪氣的進了屋, 該裹傷裹傷, 該喝藥喝藥。
李莫愁走在眾人之後, 揉了揉哭得紅腫的眼睛,路過小龍女身邊的時候,狠狠剜了她一眼。
赤練仙子可從不是大度之人,這仇她是一定要報的,捏了捏衣角,她忽地靈光一現,已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報複方式。
客店大堂里,陸小鳳坐在地上,手蓋著眼睛,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文雪岸不在,葉孤城也不在。
西門吹雪倒是沒有走,他正持劍追著石觀音砍,劍勢快而凌厲,周遭的桌子、櫃檯上的陳設,包括牆壁在內,都被劍氣割出一道道恐怖的痕。
他的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而臉色蒼白如紙,束好的發垂下來好幾縷,白衣散亂,灰撲撲的,看上去像是被人狠狠地欺負了一頓。
石觀音比他更慘,頭髮亂成了蜂窩,臉上非但還掛著淚,就連臉頰上也有幾道深深的指痕,顯然是懺悔的過程中過於激動,瘋狂的扇了自己一頓大嘴巴子。
從外頭進來的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顯得有些吃驚,花滿樓尤其吃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微微垂下頭,沒有焦距的雙眼凝住了一個地方:「陸小鳳?」
陸小鳳有氣無力道:「是我,石觀音把我們也拉了過來。」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發澀,鼻音也很重,花滿樓一聲嘆息,蹲在陸小鳳身邊,拍了拍他陸小鳳的肩膀:「你還好嗎?」
陸小鳳道:「還好。」
兩句話的功夫,西門吹雪的劍就把石觀音逼入下風,根本不給她出手的機會。石觀音也不弱,防守極為嚴密,西門吹雪連出了四十九劍,卻沒有一劍挨得著她。
劍風破空,發出陣陣刺耳的嘶嘶聲,正常人聽來都會覺得耳朵被刺得難受,花滿樓聽覺十分靈敏,忍不住偏過頭,問道:「是西門莊主嗎?他為何……」
還沒說完就有人叫了起來:「別打了!怎麼還沒完了?」
有人懶洋洋笑道:「你管他們呢?誰愛打就打去,咱自去睡覺,死了誰總跟咱沒關係。」
田伯光湊到了小龍女身邊,微笑道:「龍姑娘,我是認得你的,我先前守城的時候,跟一個叫周伯通的人聊得很好,這人算是我的朋友,你認得吧?他也曾與我提起你呢,
他說你是個至純至善的好姑娘,我一直都很仰慕呢!看在咱們共同的好友的份兒上,咱好生的說說話,你那個技能可不興再放了啊!」
小龍女清冷似雪的眸光中閃過一絲嫌棄,站遠了些。剛才她可聽到了,此人乃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淫賊,他欺辱過的女人數量都快趕上文雪岸了!這種人,她也就是顧及著性命給他綁在一塊的隊友,否則小龍女早想給他一劍了。
面對這場打鬥,有幾個人不是很感興趣,也實在哭得累了,自己找了個安靜地方睡覺,更多的人在圍觀,不時發出一兩句品評。
「果然是只攻不守的快劍,不拘招式路數,劍劍都是奔著取人性命去的,唉,紙上觀來終覺淺,遠不及親眼所見的震撼啊!」
花滿樓頓覺一陣臉熱,忽然升起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果然,那人下一句就是:「不愧是讓陸小鳳姑娘一見傾心的男人。」
陸小鳳一陣乾咳,立刻道:「我再說一遍,陸小鳳是男的!說話本子上的東西,如何能當真?」
那人嚷道:「如何不能當真了?他不是萬梅山莊的莊主?不是當世劍法第一人?不是紫禁之巔,一劍破蒼穹的劍神?我看那話本所言固然有許多虛構之處,但陸小鳳和西門吹雪之間的情誼一定不是假的!又何必在乎他是男是女?我縱橫江湖二十餘載,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陸小鳳被懟得呼吸一梗,來了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幾句!回回都是這幾句!可要氣死他了!
「陸小鳳。」有人捅了捅陸小鳳,笑得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給他一拳:「我覺得你應該正視自己,認清自己的心意,縱使你是個男人,但這個世道,男人和男人也未必不能在一起,我就認識一對……」
陸小鳳不待他說完,一個肘擊打得那人彎下了腰,那人也不惱,還是笑嘻嘻道:「莫非你其實是對葉孤城有情?我看過紫禁之巔那場戲,你分明就在一直偏幫葉孤城嘛……」
陸小鳳再也忍不了了,跳著腳喝道:「你放屁!」
「誒,你們看!這小娘子武功也不賴啊! 剛剛一輪快劍,若是讓我去接,只怕早已死了。」
「何止不賴,我看她光是內力就要比西門吹雪深厚許多,再有三十招,若西門莊主三十招內還不能殺了她,必然要敗於她手。」
「哎呀,小心!」
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與這聲音一齊的,是一道劍氣落在眾人身側的牆上,劍氣將那面牆生生削去一半,客店也跟著塌了半邊,惹來眾人一陣驚呼。
「好劍法!西門吹雪的劍本以輕靈為主,沒想到也能發出如此剛猛的劍氣!看來這一場比斗他贏定了」
「沒眼力,一個信奉天下武功為快不破的人,突然迸發出這樣剛猛的劍氣,你覺得是什麼緣故?我看他分明是內息不穩,不能控制劍氣的收放,再這樣下去,劍法必亂。」
「未必,說不定他是找到了破敵之法呢?」
在一陣七嘴八舌的亂鬨鬨中,石觀音一招不慎,招架動作慢了半分,右肩便中了一劍,一劍扎得透透的,而她也終於抓住機會擒住了西門吹雪的手腕,捏住了他的大陵穴,嘶聲道:「你夠了!」
手上力道不輕,西門吹雪痛得臉色微變,用力一甩,就甩脫了石觀音的鉗制,冷汗滾珠般落了下來。
他沒再看石觀音一眼,也沒看任何人,大步從屋子裡走出去,夜風將他的衣擺吹得飄搖,像是裹挾著他似的,背影孤寂得難以言說。
石觀音更沒有理會他,傷勢讓她有些站立不穩,捂著傷處緩緩坐下,無花快步走到她身邊,給她喝下一瓶紅色藥劑。
陸小鳳很不放心西門吹雪,正要追出去,卻被花滿樓一把扯了住。
「讓他獨自靜一靜吧。」
陸小鳳重重一嘆:「我只怕他不是要靜一靜,而是要去尋死。」
「不會的。」花滿樓道:「我雖不常與西門莊主打交道,卻深知他絕非是那等受不得打擊,輕易拋去性命之人,你是他的好朋友,最該了解他的脾氣秉性,你是關心則亂了。」
幾句話,二十多個人里,有一半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另一半在那互相打聽:「這又是為了什麼,你們誰能給我解釋一下?」急得就像上躥下跳也吃不到瓜的碴。
……
亂七八糟的一夜很快過去,日上三竿時,雷純灌下一瓶紅色藥劑,傷痛全消。
小龍女的招式實在霸道,她原本還在昏迷著,隨著技能釋放,她居然活生生被催醒了,滿臉茫然的哭了三個小時,哭完又昏過去了,今早晨醒來,全身差點散了架,不喝上一瓶藥她根本起不來。
隨著一聲「我要告訴我爸爸」,二十多個父親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集合在王宮門口的空地前。
雷純清了清嗓子,在石觀音的授意下例行開展戰前動員,還是那幾句車軲轆話來回說
「今日這一戰最是緊要,我已打聽過了,這座王宮之下就是怪物最大的巢穴,裡面住的就是傳說中的地獄四小魔王之一的痛苦之王——督瑞爾,只要將他送回地獄,就是我們贏了。」
「相信父親們對這個世界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任務雖然兇險,獎勵卻很高,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諸位既然來了,一定不想就白白的浪費掉這麼好的機會吧。」
「我也知道,父親們之間或許有些齟齬,可眼下已是到了生死關頭,還請父親們先將個人恩怨放在一邊,大家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共度難關!」
「廢話可以少說幾句。」上官金虹自人群中站了出來,只淡淡的朝雷純瞧了一眼,就讓她忍不住脊背發寒,不過大小姐畢竟是大小姐,即便心中害怕,也不曾露怯,微笑道:「不知您還有什麼指教?」
上官金虹走到她身邊,掃視在場眾人:「人都齊了嗎?」
大家互相看了看,心高氣傲的不肯搭理他,性格隨和的嬉皮笑臉道:「西門莊主不在。」
「葉孤城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我知道。」天下第七站在一片陰影之中,沙啞著嗓子道:「他先行了一步,在你們失憶之前,他大約不會再露面了。」
上官金虹道:「不必等他們,走吧。」
說罷,他轉身,走在了眾人之前。
……
怪物的低吼聲已經遠去,林仙兒努力把自己藏在元十三限身後,恐懼已讓他全身顫抖不已。
他們的面前佇立著一隻紅色的「蟲子」。
那或許可以被稱為蟲子吧,它足有三個人高,丑得看不出面目,你甚至看不到他的嘴在哪裡,卻可以聽見他在說話。
「痛苦之王的詛咒,你將會殺死你最愛的人。」
「痛苦之王的詛咒,你將成為地獄魔神的容器,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靈魂之石懸浮在上空,散發的耀眼的光芒,不像地獄之物。
光芒落下,覆蓋在兩人身上,林仙兒怕極了,一遍一遍的說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元十三限卻什麼都沒有說,而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握住的那枚古怪的石頭。
他用力將石頭插進自己的胸口。
(本章完)
作者說:今天精力實在不夠了,明天雙更,劇情會緊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