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亂逃跑的人不少, 但跟張揚嚴混在一塊趁火打劫的人卻不多,也就十七八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這些人都是去外頭清理喪屍的主力,訓練的時候,也是最快能跟上楚留香節奏的人。
現在他們每一個人都很驚慌,有人忍不住道:「你是怎麼找來的?」
楚留香道:「你們趁亂搬走的東西並不少,可你們方才裝貨的車卻是空的, 那些物資必然被你們藏了起來,午夜埋伏,這個地方當然就在附近。」
他環視周圍, 輕笑道:「如果是我要找一個地方落腳, 即要時刻留意高速路上的動靜,還要隱蔽安全,我也會選這裡。」
張揚嚴等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還是失策了,他們計算過楚留香恐怖的武力值,也盤算過他的慈悲心, 唯獨沒想過,他腦子也這麼好使。
楚留香道:「你問我的問題我已回答,現在該你回答我了。
「被你扣下的人呢?」
張揚嚴臉色變了變:「被我們扔在高速路上了, 走不遠, 但要想讓他們活命, 你們最好現在就去接一下。」
還不待楚留香吩咐,他身後就有小伙子跳起來喊道:「我去接他們!」說著就要去開車,被楚留香勾住後脖領給拉了回來。
「開他們的車去, 不然不夠坐。」
小伙子一拍大腿:「是誒!瞧我這腦子!」
楚留香道:「記著, 接了人還回這來, 這些車我們幾個人可開不回去。」
「明白!」
張揚嚴一口牙咬得咯吱作響,他才看出來,楚留香叫來的這幾個根本不是幫手,而是司機!就連他叫下來搬貨的那幾個都是會開車的!他早就算計好了!從頭到尾,自己都被耍得團團轉,思及此,張揚嚴再也按捺不住,掏出槍對準那個小伙子扣動扳機!
砰——
小院裡瀰漫著淡淡的硝煙味,卻沒有子彈射出,反倒是張揚嚴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半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槍炸膛了。
一把好好的槍總不會無緣無故地炸膛,楚留香食指與中指間捏著一塊小小的石子,衝著其他幾個人道:「還有誰想試試?」
「我們一起開槍!我就不信……我不信……」說話的人一步步後退,顯然被這詭譎的手法破了膽。楚留香沒去看他,只是淡淡道:「或許吧,你們一起開槍,說不定能打中我呢?」
他沒有露出一點猙獰可怖的神色,語氣更談不上兇狠,偏偏就是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駭的十幾個持槍的人面如土色。
砰——
不知是誰在暗中又放了一槍,小武不由的一個瑟縮,他一直盯著這些人的動作,可直到慘叫聲響起,他才知道開槍的人是誰。
果不其然,沒有子彈射出,槍又一次炸膛。
「一起開槍!一起!」張揚嚴捂著手嘶吼了一句,然而就在下一瞬,他眼前一花,整個人顛三倒四昏頭轉向,等回過神,周圍的十幾個兄弟已倒成一片。
十來把槍被丟在地上,被踩在腳下。
所有人都被駭得呆了。
知道楚留香強的離譜,但心裡有數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你想幹什麼?」張揚嚴連滾帶爬的往後縮:「你還想殺人嗎?」
楚留香沒理會他,而是拎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脖領,一個又高又壯的漢子,兩多斤的體重,被他像塊抹布似的提在手裡。
「遲玉龍。」楚留香念出他的名字,語氣聽不出喜怒,只有一股莫名的陰寒煞氣。
被揪著的人渾身發抖,支支吾吾道:「楚哥,楚哥你別動手,我什麼都沒幹啊,我都是聽老張吩咐的!」
他驚惶的臉擠出討好的笑意:「咱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你就算不念我功勞,多少也念念舊情吧?之前你出去溜達的時候,每回都是我給你開的門啊楚哥,你鬆手……我有點……我喘不過氣了……」
楚留香道:「你是左撇子,小區里似乎只有你一個左撇子。」
遲玉龍下意識道:「我不是……我……左撇子咋了?」
楚留香道:「你還記得小唐嗎?」
遲玉龍道:「小唐?小唐是誰?我不認識,不是,我不記得了,我真不記得了,楚哥!」
楚留香輕嘆一聲:「你不認得他,卻殺了他,他才十三歲,他的父親為救他而死,你卻刺了他六刀!」
遲玉龍渾身一顫,跟著見了鬼似的嚎叫起來,他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搬貨的時候有個小崽子攔著,死活不讓他走,他心煩氣躁,掏出刀就刺了過去,刺了六刀?他不知道,他還忙著逃命呢,哪能記得了那麼多?
那會兒亂成那樣,身邊人都不見得知道,楚留香又是怎麼發現的?就憑他是個左撇子?左手捅的刀跟右手捅的刀有什麼區別啊?
他沒法再想下去了,求饒辯解的話也都卡在了喉嚨里——捏著他脖子的手一轉,他便不能再有任何思想。
人像麻袋似的軟在地上,雙眼圓睜,仍保持著生前的恐懼和痛苦。
五月的風清爽微暖,可院子裡的人被風一吹,都覺出了透骨的涼意。
「啊——啊啊!」
癱在地上的人驚叫起來,拼了命的想要跑,可腿上的穴道被封住,他們只能用著兩隻手往前爬,臉上流著淚,高聲哀求著「不要殺我」。
楚留香沒再動手,小武卻忍不住,從地上撿起槍對準了張揚嚴,剛要扣動扳機,就被楚留香握住了手腕。
小武瞪著眼:「說好了讓我動手的!」
楚留香道:「我並沒有阻止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在你動手之前多說一句。」
「你說!」
「你要殺的是人。」
小武道:「你廢你媽的話呢?我還不知道他是人?你看看他哪兒像人?媽的,一肚子的狼心狗肺!你還要給他求情?」
楚留香道:「可他畢竟是個人,他會掙扎,會求饒,你一槍下去,他未必會死,他會疼,會慘叫,血會噴出來,在死亡的前一刻他還會抽搐。」
「你殺了他之後,這這些記憶會紮根在你的腦海里,隨你入夢,無處不在,哪怕過去很多年你都會記得這一幕,你會想起他的求饒哭喊和掙扎,想起一個活生生的人如何在自己手中結束了生命……我說這麼多隻不過是想告訴你,殺人並不能緩解仇恨,只會讓自己陷入痛苦,像他這樣的人,殺人或許不會有負罪感,但是你會。你如果覺得自己可以承擔的話,那麼你可以動手了。」
說罷,他鬆開了手。
槍口再次對準了張揚嚴的腦袋,小武卻在猶豫。
張揚嚴立刻想抓住救命稻草似高聲叫起來:「小武!武佩奇!你忘了咱們以前是怎麼出生入死的了?你忘了在家樂福,你被幾個喪屍堵牆角,是誰把你救出來的?還有那回你感冒,高燒起不來床,連三哥都說要把你隔離了,是我!是我把最後一片撲熱息痛給了你,你現在要殺我?你憑什麼殺我?」
小武胸口劇烈起伏,咬著牙一連開了六槍,彈夾打空了,卻沒有一槍打中張揚嚴。
一米七八的漢子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可能是嫌丟人,他一頭扎進車裡,腦袋埋在方向盤上,拳頭一下下砸在儀錶盤的蓋子上。
「楚哥,這些人咋辦?你動手啊?」
楚留香看著在地上掙扎的人,腿上穴道被點,至少兩個時辰是解不開,空氣中浮動著絲絲血味,又缺少食物,縱然不殺他們,他們又能活到幾時?
「算了,走吧。」
六輛車裡都裝得很滿,四個人根本開不回去,幸好去接的人回來的很快,並且一個也不少。
「你們先走吧。」楚留香道:「我在村里轉轉,說不定還有倖存者。」
……
凌晨三點四十,車隊抵達渭津。
這是個很荒僻的小鎮,背靠著連綿的矮山,鎮裡人口不多,相對的,喪屍也不多。
車停在鎮外,道路一邊仍是荒僻的農田,另一邊雜草叢生,是一排排高矮不一的樓房,打頭就是派出所,是個小二樓,緊挨著鎮政府,鎮政府有三層樓,再往裡就是居民住宅樓,樓下是商鋪,十來步遠就是小學,對面就是龍騰花園小區。
孫文周在鎮政府門口停了車,風吹著草,四周嘩啦啦的響,他自己一個人在車上心裡直發毛,一雙手在褲子上搓了兩把,抓起楚留香留下的對講機澀聲道:「咱在這歇歇腳不?這大半夜的,大傢伙肯定都累了,之前楚哥還說要在這停一下吶,他有事要辦。」
「先別下車,天這麼黑,很容易遇到危險。」對講機里是沈璧君的聲音:「右邊就是政府大樓嗎?我先進去看看,如果沒問題,你們再開車進來。」
說罷,她從客車上下來,關明惠忙道:「君姐,等等我,我跟你一塊!」
沈璧君蹙了蹙眉:「這……」
關明惠湊在她耳邊小聲道:「我想上廁所,都憋了一路了。」
沈璧君臉紅了紅,拉住她的手:「跟緊點。」
政府大門是推拉門,關的嚴實,但不高,成年人抬抬腿就跨過去了。
倆人剛一落地,關明惠就牽著沈璧君的手往院裡草叢裡跑,解決完人生大事,她長舒一口氣,從挎包里掏出了小手電往大樓門口照。
「門好像是鎖著的,咋進啊?」
沈璧君目測了一下高度:「去二樓。」
關明惠秒懂,二話不說摟住了沈璧君的腰,沈璧君後退了兩步,助跑,腳踩著牆一個借力就翻了上去,手上順勢開了緊閉的窗。
窗子很小,沈璧君先擠了進去,然後再去拉關明惠。
屋裡伸手不見五指,手電筒照過去,發現這是一間很小的辦公室,裡面有個電腦桌,一個大書櫃,書櫃旁邊是一張行軍床,門口放了個綠植盆,裡面的植物已經枯死了。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往前走,每經過一個房間都要打開門看看,出乎意料的是,每個房間都是空的,一隻喪屍都沒有。
「不對呀。」關明惠嘀咕道:「喪屍爆發那天可是周末,政府就算放假也得有人值班啊,這咋一個人都沒有。」一邊說,一邊擰開二樓的最後一間房門。
門一開,裡面蹦出個殭屍。
不是喪屍,是殭屍,身穿清朝官服,頭戴官帽,蹦蹦跳跳的那種殭屍!
關明惠嚇得差點背過氣去,一聲尖叫憋在喉嚨,手裡的大錘已經先腦子一步掄了過去。
「殭屍」手忙腳亂地跳開,「別別別!人!是人!」
聽聲音的確是人,跟他的臉也的確是殭屍的臉。
沈璧君雖然也被嚇了一跳,但她畢竟經歷過岳靈珊的技能,連鬼都見過了,殭屍算什麼?
袖口一展,一條白綾讀游龍般纏上了「殭屍」的脖子,「殭屍」被勒了個踉蹌,兩手扯著白綾忙不迭道:「女俠,女俠收了神通吧,我真是人吶!我這是化的妝!妝!」
沈璧君一怔,把白綾收了回去。得虧這人說話快,再慢一步,她袖中的針都射出去了。
關明惠慢慢吐了口氣:「你都快把我嚇死了,你說你,呆著就呆著唄,打扮成這樣幹啥?」
「殭屍」道:「我這不是自己一個人害怕麼!剛好手裡有材料,我尋思殭屍怎麼也跟喪屍沾親帶點故吧?說不定我打扮成這樣出去,它們就不能咬我了呢。」
關明惠惡狠狠道:「我看你跟精神病沾親帶點故!」
(本章完)
作者說:我終於做到了!雙更!快表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