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初到大明,華山之謎
自西湖一役,鹿塵雖殺了人所皆知的大俠,名聲卻更勝幾分。
消息傳了出去,經過人口傳頌,世人不知道慕容九,不知道王玉燕,亦不知道慕容秋荻、李秋水和公子羽。在他們眼中,這是四大名捕照例的一場大案要案,區別只在於多了一個鹿塵的戲份。
在這場戲中,主要的正派是四大名捕和鹿塵,反派則是江別鶴。
江別鶴自然要身敗名裂,否則鹿塵將很難在大宋立足。為此,接下來兩個月,四大名捕竭力去搜尋他相關罪證。
對江別鶴這樣的人而言,好名聲只不過是為了做出更大的惡事,他帶著光環行走人間時,自然無懈可擊、金剛不壞,但身死道消後,不斷有人站出來給予反撲,使得他的名聲,在轉瞬間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現在人人都知道,燕南天寶藏是江別鶴暗地布置,用以引起江湖人士內鬥抹,削弱江湖人士力量,而坊間更有傳聞,江別鶴的背後是蔡京秦檜。
他的兒子江玉郎所犯下的諸多事情,也被揭發。他驕奢淫逸,殺人害命,時而強姦少女,時而豪取寶物,現在沒了後台,沒等到四大名捕找到他,已被義士一劍戳心,屍體被剁成肉泥餵了狗。
但這事兒也止步於此了。
撇開和趙構的關係,乃是諸葛正我下的一手好棋,他極力主張一點:這事兒只能與蔡京秦檜有關,而對真正罪魁禍首的趙構,卻避而不談。
在這局面下,蔡京秦檜自會主動背鍋。而怕的是趙構,想要把這事兒當不存在的,也是趙構。他時刻會有警惕懼怕的想法,並慶幸於自己逃過一劫,做仍可以逍遙法外的美夢。
如此,至少他日鹿塵回來,趙構仍會自以為無人得知,並施加恩德。
他以為的是,自己騙過了諸葛正我,騙過了鹿塵,讓蔡京秦檜背鍋,並且志得意滿。殊不知,真正的結果是,這件可能讓諸葛正我和他正面對上的事情,居然不存在了,也消弭了。
諸葛正我不僅沒有和他對上,他們反而更加親密。
倒是蔡京秦檜,既有趙構的意思,他們再有反擊的手段,亦只能吃下啞巴虧。趙構對他們有了虧欠,但皇帝的心思和常人不同,誰讓皇帝欠了恩情,皇帝見了這人便厭煩,對他們疏遠。
總之,臨安的局勢,還是這麼穩固下來。
而另一邊,鹿塵緊趕慢趕,看天看日,兩月有餘,不覺間來到了大明。
大明處於神州東極,毗鄰海域,與高麗、東瀛皆有來往。相比起氣候惡劣、人情冷漠的金國,亂象頻生,兵荒馬亂的南宋,這裡更見安詳平和,仿佛春生時的花草,一路見聞,多是海晏河清、人民富足的景象。
以其精妙觀察來看,論及平均幸福指數,大明起碼比南宋好了五點八九倍。
鹿塵這才知曉,天下之大,不是處處都和南宋一般,皇權淪喪,堂堂國主,只能夠偏居一隅,毫無威信的。
南宋特點之多,歷數不完,對鹿塵而言,與大明有最大的一個區別。
這一點在於,南宋里朝廷已徹底喪失統御全國各地的能力,使得各地群雄格局,自成一派。民眾交稅,是交給李沉舟、朱天王,而非本地官員。江湖是一番亂象,朝廷則關起門來,裝聾作啞。
如果說南宋是混亂,在大明便成了秩序。此前鹿塵就有耳聞,在大明,江湖和朝廷,形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體,共奉朱家宗廟。無論魚龍混雜,還是黑白分明,皆被整齊劃一,歸類為四種,由四大勢力所掌權。
這四大勢力,便是白道領袖武當,黑道龍頭日月神教,綠林魁首怒蛟幫,廟堂權主護龍山莊。
在這角度看來,峨眉五嶽青城,皆是武當門下,武當派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盟主。而三山五嶽,群魔群妖,也被日月神教把持。至於行鏢好漢,行舟買賣,則是怒蛟幫的生意。
在這之外,監管天下,視察朝野,自然是護龍山莊職責。
至於當朝大明國主,是個從未聽過的名字,也不按照朱家一貫的元素周期表命名。從某意義上而言,他似乎像極了嘉靖皇帝朱厚熜,已有十年沒有臨朝,據說也在求仙問道,但前朝又並非正德皇帝朱厚照,叫鹿塵難以判斷。
總之,他像是所有港式武俠片中明朝皇帝的集合體,既昏庸,也奇怪,使得朝政為護龍山莊的朱無視把持。偏偏又能維持局面,沒有使得大明朝淪落至趙構的地步。
鹿塵覺得,照著此前經歷的尿性,這大明皇帝的真實身份,可能蘊含著巨大秘密。他自穿越以來,漸漸對神州三國,有了一些獨屬於自己的領悟。譬如,大唐是老黃,南宋是老溫,大明則該是老古。
而老古的風格,豈非就是詭譎神秘,難以捉摸?越是神秘,越是高手。從這角度來說,說不定皇帝隨時能拔出天子之劍,激越劍氣,殺人於無形。
至於老金的風格在哪裡麼……哦,好像隱隱約約有聽說過蒙元有敏敏特穆爾,金清有鰲拜,西夏有李秋水,大遼有蕭遠山什麼的啦……
話歸正題,老金其實是大而化之,和光同塵,已融入到邊邊角角矣。
鹿塵此去,正是要去華山派,讓其認祖歸宗。
華山派地位尷尬,它的祖上傳承,來自於全真教,但地處大明,又受到武當派的管制。道家兩門祖脈,都算它的頭頭,卻沒人能給它庇護,反而使得它進退維谷,兩面夾擊,十分尷尬。
此前全真七子曾說過這回事,他們有心令全真教重登天下的舞台,把全真一代重陽祖師的氣魄給展示出來。當然,因著他們本事有限,這事兒後來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他們做不了,鹿塵卻有心去做。
但他的行為,固然理直氣壯,但卻冒犯了武當派。等若一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多年不管,孩子已有了另一個養父,現在要回撫養權,讓人家叫自己為爹。
鹿塵想到這裡,念頭一轉,又想到了完顏康。心嘆自己怎麼總遇到這種事情,並每次都扮演個老封建,帶一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嘴臉,去和別人張牙舞爪呢?
幸運的是,完顏康自己作孽,毫不可惜。而對華山派,鹿塵也無過多企圖心,什麼岳不群、寧中則、岳靈珊乃至那一座山脈和許多武功威名,他都並不在乎,整座山上,只有風清揚、枯梅道人和令狐沖令他在意。
是以,他欲取華山派,是成了固好,不成亦可。而這只不過是他最表面的行為。
真正目的,還是在借著這行為,成為一頭想要過界的過江龍。
可想而知,他攜全真教威風而來,武當派勢不能容他肆意妄為,他也十分期待武當派找上自己麻煩。這種行為介乎於切磋與敵對之間,不是深仇大恨,卻也不能隨意糊弄,正好磨鍊了自己。
他的借假修真大法,說到底是一道關卡,但關卡已破,神功已成,是精、氣、神層層勾連,皆自圓滿,便再也沒有了功效。
他練武不到一年,能有此成就,固是一路奇遇諸多,但也無不與險境並生。所見所及,處處是闖過一道,有一道的好處,闖不過一道,當場身死。久而久之,鹿塵已習慣了危機四伏,並難耐寂寞的去招惹所有人。
而直到真正踏入這個境界,鹿塵才知道距離大三合境界,差距尚遠,須得許多修行,他到底等不下去。
不過無論如何,他已成為當世一流高手,哪怕慕容復親來,他亦只會期待真正見識一下斗轉星移和北霸槍,再不是那個怕得屁滾尿流的小娃娃了。
……
鹿塵懷揣著激盪的心情,敢於面對一切挑戰。但越是靠近華山,他越發現世事總不能照著自己心思行進。又或者,他此前一語成讖,一旦到了大明,老古的領域便立刻發揮了作用。
那是在一日中途歇息,他停靠客棧,胡吃海塞之餘,聽一些江湖傳聞。傳聞入了耳中,把他滿口吃喝,都給嗆住,並在心裡哀嚎一聲,「怎會如此之巧?」
這不是鹿塵大驚小怪,而是老天對他不公,命運對他無情,總要他忙碌來忙碌去,去管理各種閒事。
這消息是:華山派在一月之前被神秘人物滅了滿門,至上如寧中則,至下如陸大有,皆遭人殺絕殺滅。
鹿塵一聽就知道,這事兒自己是管定了。在情在理,他和華山派一脈相承,又有俠義之心,此番過來雖帶著挑事兒想法,但對武當派、華山派亦沒有惡意。
那兇手是誰呢?難不成是嵩山派?
他繼續聽說消息,聽到都有屍體,唯獨岳不群失蹤,深深皺眉,暗暗思索,覺得這其中未必如自己所想那麼簡單。
然後再一聽,卻聽到個無論何種意義上都非常耳熟能詳的名字:陸小鳳。
啊,幸好這世界有的是名偵探。
鹿塵心下一松,恰如遇到了一個難題,卻又正巧碰著了個專業人士。不過再往下一聽,聽出些不對勁來。
陸小鳳是江湖知名的豪俠,他武功高絕,聰明絕頂,朋友眾多,性情樂觀,既和岳不群是好友,面臨這樁事情,自然責無旁貸。鹿塵聽到這兒時,已皺起了眉。
果然,陸小鳳到了華山之後,發現諸多屍體裡面,有一具「華山派首席大弟子令狐沖」的屍體,十分古怪。
經過調查,陸小鳳發現那屍體是偽造的。
換言之,華山滅門有兩個倖存者,岳不群失蹤了,令狐沖卻沒死。
但是,為什麼不偽造岳不群的屍體?而偏偏偽造令狐沖的屍體呢?莫非令狐沖想要別人以為自己已死,而岳不群還活著。一群人死了,自然是那個還活著的人嫌疑最大,在一開始,也確有岳不群滅了自家滿門的說法。
陸小鳳提出一個想法:難不成,是令狐沖滅了華山滿門,又跑了岳不群,畏懼之深,乾脆李代桃僵,借屍體假死,將污水潑在岳不群身上?到時候就算岳不群活了下來,也說不清楚了。
這話不是沒有根據,雖說令狐沖作為華山派首席弟子,向有俠名,但漸有消息,不知從何處學來了一門古怪劍法,竟然偏離了華山派氣宗的道路,甚至武功漸漸在岳不群之上。
甚至有人傳聞,那劍法是一門「魔劍」,能扭曲人的心性,使得人無殺不歡,無血不喜。這麼看來,華山派果真氣宗才是正宗,一旦主攻劍法,立刻走火入魔。
也許,就是令狐沖被魔劍污了心性,狂性大發,這才弒師父、殺同門,使得華山一脈,竟至於中道崩落。
鹿塵聽來聽去,面色越來越冷。
他有八成把握,這非但不是令狐沖那傻蛋動的手,反而是現在人人可憐的岳不群大掌門設下的局。無論令狐沖如何混帳,他做不出這等事。無論岳不群如何不容易,他亦做得出這事兒。這幾是一種定式。
至於陸小鳳,哈,他是大偵探不錯,但任何大偵探豈非都有被人愚弄的時候?
更何況,陸小鳳把岳不群當做朋友,也有傳言,他和江別鶴交好。總之,江湖中的偽君子都是他的朋友,他這個人聰明是聰明,偏偏就錯在人人都知道他聰明。
於是每個人想盡辦法與他交好,形同有了一張免死金牌,就算他如何聰明,也總難免被情感拘泥,於是總被朋友所坑,這亦成了定式。
定式來,定式去,這事兒雖還不清不楚,鹿塵卻也有自己的主意。至少,他在與武當派作對之前,要先一步與陸小鳳打打擂台了。
鹿塵再不晃晃悠悠,立即前往了華山,並上華山之上,找到那些江湖故人為其滿門立下的墳墓。他在此駐紮,盤腿打坐練氣,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他料想,這番屍體真假的謎團,恐是岳不群設計。但無論這多麼顛倒黑白,若岳不群已殺了令狐沖,本不必如此複雜,還得大費周章,栽贓陷害。陸小鳳認為兇手是令狐沖,而岳不群還活著,鹿塵卻認為反了過來。
既然如此,找到令狐沖,親口聽他說出當日真相,才是第一要務。
這件事情對別人也許很難,但鹿塵卻有把握。也許連岳不群亦認為令狐沖真有私心,漸漸對這大弟子失望,但鹿塵卻知道,他是笨蛋傻蛋,卻不是壞蛋混蛋。
在華山腳下呆了數日,一個雨夜,鹿塵睜開了眼睛。
他盤腿於遠處,可聽到雨聲中漸有踩水踏泥聲。黑夜無聲中,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污穢、斷了一臂,似乎乞丐似的人物,有氣無力,踉踉蹌蹌的來到墳墓前,然後在那兒跪著磕頭不止。
那人一邊磕頭,一邊大哭,「弟子無能,弟子無能!」聲音與大雨混同,不分彼此,似乎天空亦在流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