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師徒上山

  第27章 師徒上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追命來了?」

  「誰放了旗花火箭?」

  「梁老仙呢?梁子翁,梁老怪!」

  「是追命嗎,你給我出來!暗中傷人,算什麼好漢。」

  「李先生是否也在?為何不通報在下!」

  「難不成不是追命?」

  「是誰?到底是誰!」

  鹿塵登上峭壁頂端,面無表情的俯瞰下方混亂起來的營地。

  從這角度看去,偌大一塊空地好似漂浮在水上的木板,數百人成了螞蟻似的黑點,不敢離開,聚成一團,焦頭爛額起伏沉淪。

  歐陽克、彭連虎騎上馬匹,四下大吼,士兵們被一一喚起,眾人本來已要進軍,又皆被這突如其來的旗花火箭嚇得驚慌失措,一時叫喊的叫喊,列隊的列隊,尋人的尋人,思索的思索。

  限於地勢及天氣,只能有鹿塵看著他們的份兒,他們發現不了在數十丈峭壁之上的小小黑點。

  亂了一陣,總算慢慢平復下來,歐陽克和彭連虎互相溝通,總結出數個猜想。大體來說,與事實相差不大,均認為是梁子翁已經遇害,他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卻釋放出旗花火箭來。

  他們認為,來人是追命固然可怕,但如果不是追命,更令人毛骨悚然。

  只因說到與追命脫不了干係,便令人自然而然想到「四大名捕」四個字。

  無情、鐵手、追命、冷血。

  當日李延宗所說,四大名捕之中,以追命年紀最大,武功最低,實在並非虛言。

  四大名捕聽起來像是四個普通捕快,大凡初入江湖者,均叫他們鷹犬走狗。實際上混跡久了,方知道四人來歷、底細,卻是四名群魔忌憚、妖邪叫苦的絕頂高手。

  無情是個眾所周知的殘廢,他行走江湖,不用刀劍,用的暗器、機關、輪椅,本也是個不能練氣、煉體的廢人。

  但不知為何,他竟毫無道理,也沒有根據,成就了一種叫「先天無形罡氣」的無上內功,在鍊氣練神兩道,均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建樹。

  坊間向有傳聞,他正摸索別開生面,摒棄煉體一道,單從鍊氣、煉神兩條路,進入大三合宗師境界。

  鐵手專注練氣法門,已至爐火純青,喚作「一以貫之神功」,這是他們四大名捕共同的師父、叔父諸葛神侯亦未能練成的神功法決。

  這門武功,須得在一棟舊樓之中,面對著八百羅漢的塑像,和飛天、擊鼓、力士的壁畫,潛心修行。將自身心力、念力、咒力、神力、奇力、怪力、勇力、法力……等冥冥三十六種各種力量一併給「貫通」「破關」,方能有所成就。

  有人詢問諸葛神侯,他這寶貝弟子的境界如何。諸葛神侯只回答道:「他是神功大成,比大成更大成。成到了反而顯不出來的地步。三花圓滿,比圓滿更圓滿。滿得溢了出來反而不能夠突破的程度。」

  這玄虛的說法,少有人聽得懂。但聽得懂的人都知道,鐵手的「力」太強了,強到反而成了一種境界的限制,他一旦突破,必然是驚天動地,也開天闢地。

  冷血年紀輕輕,已自創劍法,向與大宋權力幫劍王屈寒山、神秘莫測的天下第七、九現神龍戚少商,大唐金錢幫荊無命、快活林孟星魂、關中劍派萬仞雨,大明嵩山派郭嵩陽、天字密探斷天涯、武當派沖虛真人……等等齊名並列,是天下有數的劍法好手。

  若按武功,他與追命相差仿佛。但和追命不同,他有鬥志,更見血性,他喜歡拼命,更享受拼命。他的劍法與很多人齊名,但對他自己而言,卻認為自己和大部分劍術名家並不一樣,反而和同在公門、另一位不使劍的人物是同類,那個人叫「離別鉤」楊猙。

  他們這類人,往往能以弱勝強,從死求生,同樣危險十足。

  在這夥人中,追命縱然已精、氣、神三路有所成就,亦只能算最善世事、易容術最佳、追查術最好的一個。當然,若是他自己來說,大概對這類評價毫不在意,只想加上一句「酒量最好」。

  而現在,饒是這個最弱的追命,已令整個趙府城天翻地覆、大費周章,更遑論他三個師兄師弟。

  休說歐陽克驚慌失措,就是他叔父歐陽鋒親來,也擋不住這四人聯手。

  事實上,這四人剛出道,便就面對大宋朝中「驚怖大將軍」凌落石。這人練成了別人需用一百八十年時間方有小成的屏風四扇門大法以及將軍令掌法,武功之高,還勝過歐陽鋒一籌呢。而勢力之大,更可稱得上本地土皇帝,遠遠比白駝山聲勢浩大。

  但他還不是給這四個人收拾了!

  現在的問題是,來了哪位名捕?又或者不是四大名捕,而是追命在江湖上、在朝堂里的其他朋友、兄弟、義士……

  嘈雜聲中,歐陽克和彭連虎面面相覷,相顧無言。無論哪個答案,均讓他們感到深深忌憚。

  沉思良久,兩人達成一個共識,這支部隊終於還是重新修整停駐,在原地既不進也不退,乃是個不過不失的選擇。

  若完顏洪烈事後問起,歐陽克和彭連虎大可說「這邊梁子翁放出旗花火箭,說明追命在此,不敢讓開位置」。就算人人知道他們畏懼什麼,也實在不好苛責。

  而鹿塵殺了梁子翁後,仍在此等待,俯瞰營寨,就是看這個反應。

  西山遼闊,黑夜如墨,風雪蒼茫,旗花火箭便等於是人的口舌。但丘處機和他的相繼出現,令三軍口不能言、舌不能說。

  前後兩朵旗花火箭綻放,而追命卻仍在山上。到頭來,傳輸消息的作用已被打破,就是造字的倉頡來者,也要尋找其他字,因為旗花火箭這個「字」再也沒有任何意義,形同虛設。

  接下來他和丘處機便可上山,幫助追命對付李延宗。

  可惜,若歐陽克、彭連虎此刻動作,去了別處,那就更好。代表此地空虛,等下便行走此處即可

  鹿塵靜靜看了一會兒,發現歐陽克和彭連虎果真認慫當龜。也不在意,轉身往山上去了,等下大可詢問丘處機,鰲拜軍是否往這邊移動。

  他們計劃周密,雙管齊下,無論三軍怎樣動作,都有最優解法。

  若丘處機見鰲拜軍動了,那就走他們那條留下的空虛山道。

  若丘處機亦見鰲拜軍不動,這邊亦不動作,等下便可直取中宮,去尋完顏父子營寨即可。

  接下來只可能完顏父子往另外兩路趕,而另外兩路絕不會往完顏父子那裡去。

  最好情況,他們將面臨空空如也的山道。最壞情況,他們也只面臨一支軍隊。

  也只不過是一支軍隊而已。

  ……

  西山之所以能步下如此天羅地網,全在於地形特殊,四面八方都是懸崖峭壁。現下寒冬臘月時節,紛紛凍結成冰,滑不溜秋,不能著腳,類似於一座冰面堆砌而成的金字塔,就算追命的輕功也不能施展,須得找楚留香來。

  既然是金字塔,自然頭小身大,它真正可供人落腳的山林面積有限。

  而相信李延宗同追命之間演繹你追我逃,他們武功雖高,到底不能達到返璞歸真、了無痕跡的境地。就算達到,追命也會刻意留下痕跡。

  鹿塵上山行路,足尖輕點,時而上樹,時而踩石,飛馳上下,快過世上任何駿馬。隨著路途越高,風雪越少,天地間只剩下了寒冬與黑暗。

  不出意外,他逐漸發現了倒塌的樹木、摧毀的冰岩。

  「嗯……這是追命的腿勁,那邊李延宗卻沒用殺死梅超風的參合指麼,反而只用刀法……也應該沒用斗轉星移……對了,他不會真是聖鬥士吧?」

  他胡思亂想之餘,側過頭去觀察,但是動作不停,沿著痕跡過去,過處所有情況,無不留在心底,成為揣測兩人戰況的重要憑證。

  結果令人安心,追命沒有辜負這個名字,反過來被他人追掉自己的性命。相反,他處於劣勢是不錯,但還偶有反擊。

  嘿,看那一腳,真夠凌厲的!

  鹿塵在心中為追命讚嘆,也終於放下了心。但放下了心,不代表精神鬆懈,追命狀態完好,只能說明李延宗狀態更加完好。

  他沒用任何令人看出來歷的手段,是一隻追獵食物的狼王,不急著生死拼殺,反而先消磨獵物的意志。

  想到鼎鼎大名的「南慕容」,鹿塵有害怕,更有期待。心馳神往中,身體卻從不忘調整內息、舒展筋骨。

  梁子翁在綜武世界,再不是人人眼中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但也算江湖上有名有號。

  剛才能殺人奪命,了結他的性命,全仰賴於神乎其神的九陰人皮卷,使得鹿塵屢屢做到讓梁子翁死也想不通的「神力再催」奇蹟。

  包括現在也是,鹿塵將體內真氣注入其中,待到人皮卷回返過來,便憑空有一股生機潛藏,在體內運轉時候,三倍五倍恢復損耗的元氣,不一會兒恢復了萬全狀態。

  念及此處,鹿塵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人皮卷觸感特殊,宛如厚實韌性的餃子皮。它與肌膚結合,幾如身體的一部分,但想要褪去,又能隨時褪去。

  這東西說秘籍不是秘籍,說法寶不是法寶。在丘處機口中,被稱之為「武道神器」,對應的完整版九陰真經,便是人人垂涎的「天功寶典」。

  梁子翁若知道它的存在,一定死不瞑目,在地府里譴責鹿塵開了外掛。

  但實際上是,鹿塵仍有所保留,此戰下來,他用上九陰真意,四品的精氣兩道全開,九陰神爪也初露鋒芒,螺旋九影則神鬼莫測,還有隻學到一手凌空震爆的烏日神槍勁,是梁子翁由主動化作被動的關鍵,而觀自在境界,則起到輔助烏日神槍勁引爆內力的作用。

  除此以外,他還有三品煉神能力輔佐而成的攝魂大法,進攻的摧心掌、伏魔拳,防禦的飛絮勁,躲避的蛇行狸翻、收筋縮骨,乃至於點穴解穴、療傷祛毒……這些手段都沒有使用。

  九陰真經幾乎把他打造成了個樣樣精通的六邊形戰士。

  鹿塵腦子裡仍重演此前戰鬥,現實中的梁子翁死了,心神中卻還有個梁子翁。拿出來與他時時對練,說句很可能會惹怒參仙老怪的話語,梁子翁在他心中,與那位阿姨的紅色毛衣並無任何差別。

  第十次對練結束,鹿塵不藉助九陰真意的前提下,手段盡出,仍能與梁子翁打個四六開,而他是六。

  雖然即便勝利,狀況也悽慘無比,偶爾斷個手,偶爾腸子流出來。但這也是遠超四品武者的戰力了。

  而現實中,他也終於遇上自己之外的另一人。

  在循著痕跡的路上,無聲無息之間,旁邊竄出一把聲音,「塵兒,接著!」

  鹿塵聽出是丘處機聲音,因而毫不驚訝。

  丘處機從旁飛身而來,與弟子相伴而走,先丟過來一個包袱。他接過之後,解開來一看,是個鬚髮戟張,怒目圓睜,形容恐怖,面目猙獰的漢子人頭。

  「啊這……」

  抬頭一看丘處機,「鰲拜的?」

  丘處機捋須笑道,「沒錯。」

  鹿塵聽出他聲音嘶啞了許多,氣息卻似乎無礙,十分古怪,緊張道,「師父,您受傷了?」

  丘處機奇道,「何處看來?這大塊頭難殺是難殺了點,但為師此番絕地逢生,又有全新領悟,劍斬個煉體先天,不在話下。殺他之後,『西遊記』可又多續寫一篇,得些稀奇古怪的武功!」

  「那您的聲音?」

  「哦,那是為師取下他的人頭,高高舉在手上,繞著全軍宣告,令他們知道殺人者叫做丘處機是也。那風一程雪一程的,又要叫數百人知曉,哪怕靠內力傳音,也耗費了本嗓,咳咳咳。不過被為師這麼一嚇,那金軍盡數心驚膽戰,皆人仰馬翻去四處逃竄了,哈哈哈。」

  「……」

  鹿塵目瞪口呆,忽然感到在裝逼路上,自己差師父甚遠。

  這行事聽來十分荒唐,實際上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令一條路掃空路途,他們下山再不是任何阻礙。

  在此前的計劃之中,他豈止從未布置過這一招,更根本想也沒有想過。

  不過他拿著人頭,又犯了難,很想說你殺了人就殺了人,為何把人頭割了,割了人頭不說,交給我是怎麼一回事?

  「師父,這東西……應該沒有用了吧。」

  難道還有什麼奇妙運用?

  「為師給伱看一看,為師劍法怎麼樣?哎,可惜咱們相處日短,你沒機會體會精妙……」

  哦,就是裝逼而已。

  「師父,你真厲害,劍法高妙,天下一流……那我把這人頭丟掉了?」

  「嗯,丟掉吧。」

  彭一聲,鰲拜的人頭飛了出去,落在某棵樹上,卡在樹枝之中,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離去的兩道身影。

  來年開春,它會被一夥鳥雀發現,挑空了內里雜物,只留下個外殼,用樹枝口水妝點編織,就此築了巢、成了家,一輩子金碧輝煌,紅紅火火。

  這正是:前世殺人無算大將軍,今朝遮風擋雨鳥巢家。卻為後話,按下不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