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道心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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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城。
寢殿之中。
武曌端坐在金榻上,閉目養神。
在她的對面,上官婉兒站在那裡,宛如雕塑,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一直等到外面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武曌才緩緩睜開眼睛,將目光望向上官婉兒。
「婉兒,你跟在朕的身邊多久了?」
聽到武曌的問題,上官婉兒終於是「活」了過來,回答道:「婉兒跟在陛下身邊已經有八年多了。」
武曌聽到上官婉兒的回答,嫵媚的臉龐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複雜之色。
「八年,將近三千個日夜,沒想到一轉眼就過去這麼久了。」
說話間,武曌緩緩站起身來。
她走到上官婉兒的身邊,夜幕中,她的一雙眼睛仿佛明燈一般望著上官婉兒。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上官婉兒那秀美的臉龐,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儘是順從之意。
武曌抬手輕輕撫摸上官婉兒的臉龐,輕聲說道:「白日時,朕在醉仙居得到一些啟發,不日就要踏入天人境。」
上官婉兒聞言立刻對武曌說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武曌輕嘆一聲說道:「得到踏入天人境的契機,這本該是令人高興的事情。」
「但是當朕面對陸言時,高興著高興著便有些高興不起來了。」
「陸言比朕更早踏入天人境,朕即便成為天人,也要落後於他,步步受制於他。」
說到這裡,武曌的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極為複雜的神色。
她並不喜歡陸言,所以她可以無所顧忌的動用各種手段來對付陸言。
他也並不是特別厭惡陸言,所以她可以在得到天人契機後真誠的向陸言道謝。
陸言的存在對於她而言是非常特別的,就像是康莊大道上的一塊石頭。
固然石頭沒有完全將她前進的道路擋住。
但是只要看到石頭的存在,她的心裡就會不舒服,就會想要將石頭碾碎,融進這大道之中。
只是隨著她的力量一點一點變大,石頭也在一點一點變大。
甚至石頭變大的速度比她的力氣增長來的還要更快一些。
以至於,當她以為自己擁有了碾碎石頭的力量時,回頭再看才發現,當初的石頭已經變成了一座山!
一座需要她去仰望的巍峨高山。
而作為大周女帝,作為這個世界的主宰,她掌握著無上的權柄,應該站在雲端俯瞰人間才對。
她絕不希望這個世界上有任何存在需要自己去仰望!
她要開山!
所幸,她得到了天人契機,看到了一絲開山的希望。
但是這還不夠,她還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強大的力量。
如此她才能在這座威爾高山變得更加雄壯之前,將它從中劈開,開闢出一條全新的坦途!
而這一切的希望,都被她寄托在了上官婉兒的身上。
八年前,當她第一眼看到上官婉兒的時候便發現上官婉兒天資卓絕,是一個上好的苗子。
所以她將上官婉兒留在身邊,悉心培養。
這八年來,上官婉兒是她身邊最聽話、用起來也最順手的女官。
同樣也是她最為關心的爐鼎。
八年時間裡,上官婉兒修成道體道心,又被她以特殊手段種下魔種。
如今時機成熟,也到了她該攫取果實的時候了。
想到這些,武曌將紅唇貼在上官婉兒的耳畔,輕聲問道:「婉兒,朕需要你。」
上官婉兒聽到武曌的話,語氣十分堅定的回答道:「婉兒願意為陛下獻上一切!」
對於上官婉兒而言,她這一生的前半段是痛苦的。
可是在遇到武曌之後,她的生命當中出現了光。
武曌就是她的光。
她的武功,她的地位,她的一切都是武曌賜予的。
如今武曌需要她,她自然是心甘情願,願意為武曌奉獻一切的。
而且,她一直都在為今天做準備。
武曌站直身子,看著上官婉兒那堅定的臉色,問道:「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上官婉兒回答道:「陛下,婉兒前些年收下一個弟子,叫做敏兒。」
「這兩年敏兒一直跟隨在婉兒的身邊,學習如何服侍陛下,如何為陛下分憂,處理宮內宮外的事情。」
「敏兒雖然還有些年幼,但是她十分崇拜陛下,對陛下忠心耿耿。」
「等到婉兒去了,娘娘可以將敏兒留在身邊。」
「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完美替代婉兒,一直為陛下分憂。」
聽到上官婉兒的這一番話,即便是心堅如鐵的武曌也險些心軟了。
她望著上官婉兒,眼眸之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問道:「伱難道就沒有替自己著想?」
上官婉兒回答道:「陛下就是婉兒的整個世界,為陛下著想,就是在為婉兒自己著想。」
「不過婉兒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陛下准許。」
武曌輕吐一口氣,說道:「你說,朕答應你所有的條件!」
上官婉兒說道:「臣妾死後,希望陛下可以將臣妾的骨灰裝在一個堅硬的盒子裡,然後安置在則天門上。」
「臣妾想要好好看一看這繁榮昌盛的大周。」
聽到上官婉兒的話,武曌回答道:「准了!」
上官婉兒心無遺憾,緩緩向下跪在地上,與此同時,她那一身功力也盡數散去。
一縷一縷的魔氣自上官婉兒的身體之中逸散出來,將上官婉兒渲染的宛如妖魔一般。
「請陛下動手吧。」
武曌低頭,看著跪在地上已經做好獻身準備的上官婉兒,這個陪伴在自己身邊已經有八年之久的女官。
上官婉兒是她的左膀右臂,更是她女兒一般的親人。
但是為了大周,為了她心中的野望,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念及此,武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右手緩緩放在了上官婉兒的天靈蓋上。
攫取魔種和道心,練就道心種魔大法!
如此,她才能真正無敵於天下!
……
經過這幾日的整治之後,神都內的紅衣教、白蓮社以及明教弟子基本趕出了神都。
因此蕭條了幾日的神都又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這一天醉仙居正常營業,不到巳時,喜歡聽書的客人便陸陸續續走進了醉仙居。
而這個時候,陸言已經端坐在高台之上。
眾人看到陸言如此早就出來了,都是十分驚訝。
張員外和陸言最熟,笑著對陸言舉杯,並說道:「陸先生今日很早啊。」
陸言呵呵一笑,回答道:「今天起床早,閒來無事便早些過來坐坐。」
張員外感嘆一聲道:「前些日子那些個人在神都里亂來,嚇得老頭子我都不敢出門吶。」
「這幾日那些人忽然都不見了,老頭子我這才敢出來聽書。」
「沒能現場聽陸先生說書,只能看話本的感覺真不好。」
陸言笑笑,說道:「以後你就可以安安心心,每天來聽書了,神都不會再亂了。」
有一句話陸言沒說。
神都不會再亂下去的前提是不會有李氏的兵馬打到神都。
不過從眼前的局勢來看,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並不太大。
「陸先生,今天該說哪兒了?」
眾人聞言也都是有些好奇。
這幾天他們好多人都沒有敢出門,也不知道故事說到哪兒了。
不過前些日子他們可都是從話本上看到,與諸葛亮並稱的臥龍鳳雛的鳳雛龐統也投效了玄德。
世人皆說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
如今玄德齊聚臥龍鳳雛,又已經兵發西川,只要入主益州,天下豈不是唾手可得?
面對眾人那期待的目光注視,陸言微微一笑,說道:「今日要說的是諸葛亮痛哭龐統,張翼德義釋嚴顏。」
眾人聽到陸言的話,臉上都是露出吃驚之色。
諸葛亮痛哭龐統?
為何要痛哭龐統?
難道是在入川的時候龐統遇到了意外?
想到這些,眾人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聽一聽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了。
啪。
陸言手中驚堂木一拍,朗聲道:「卻說彭羕投奔玄德而來,得到法正和龐統舉薦,因此得到玄德賞識。」
「彭羕提醒玄德,前寨緊靠涪江,若被人決動江水,前後阻截,恐怕大軍要無一倖免。」
「又道罡星在西方,太白臨於此地,當有不吉之事,切宜慎之。」
「當即玄德便請彭羕為幕賓,使人密報前寨魏延、黃忠,小心提防有人決堤。」
「另一邊泠苞看到夜裡風雨大作,當即引兵五千前往江邊,準備決堤。」
「就在泠苞安排決堤之事時,忽然聽到軍陣後方傳來喊殺聲。」
「泠苞心知玄德早有防備,故而準備撤軍,只是他被魏延和黃忠前後夾擊,逃脫不得,最終被生擒押到玄德面前,被玄德下令斬首。」
「這一戰得勝之後,玄德宴請眾人,忽然收到坐鎮荊州的諸葛亮來信。」
「亮夜算太乙數,今年歲次癸巳,罡星在西方。」
「又觀乾象,太白臨於雒城之分:主將帥身上多凶少吉。切宜謹慎。」
「玄德看到諸葛亮手書,便決定回荊州和諸葛亮商議此事。」
「龐統見狀卻以為是諸葛亮擔心他幫助玄德取了西川,奪了頭功,影響諸葛亮在玄德心中地位。」
「於是他向玄德進言:統亦算太乙數,已知罡星在西,應主公合得西川,別不主凶事。」
「統亦占天文,見太白臨於雒城,先斬蜀將泠苞,已應凶兆矣。主公不可疑心,可急進兵。」
「面對龐統的再三勸說,玄德還是決定聽從龐統的建議,引軍前進。」
眾人聽到這裡,臉上神色不免變得有些擔憂。
前面彭羕提到罡星在西方,太白臨於此地,當有不吉之事。
諸葛亮又從荊州來信提醒,同樣說太白臨於此地,凶多吉少。
若是玄德聽從彭羕和諸葛亮的建議,暫停用兵,也許會躲過這一劫。
但是偏偏龐統剛剛投靠玄德,急於用戰功來證明自己,再三勸說玄德繼續用兵,只怕這不吉之事要應驗在龐統的身上了!
大堂的角落裡,一個身披灰色大氅,白髮蒼蒼,面容蒼老的老人坐在桌前。
面前只有一壺濁酒,一疊花生米,卻是吃的津津有味。
他望著陸言,臉上露出一抹微妙之色,低聲喃喃道:「倒是沒有想到,此人年紀輕輕已是天人,居然對星相還有此研究。」
「分心多處,卻都有巨大收穫,真是天才。」
就在老人說話之時,陸言也在繼續向下講述。
「龐統提議兵分兩路,玄德走大路,由他走小路,兩路共取雒城。」
「玄德夜夢有人以鐵棒擊打他右臂,極為疼痛,覺得此行恐怕不妥。」
「但是龐統卻不以為然。」
「玄德想到諸葛亮的手書,擔心龐統有失,又希望龐統可以坐守涪關。」
「龐統以諸葛亮擔心他獨成大功為理由回應玄德,再三勸玄德用兵,玄德無奈,只能從之。」
「卻說發兵之前,玄德和龐統會面,龐統坐騎突然發癲,將龐統掀翻在地。」
「玄德為表示對龐統的重視,所以和龐統互換坐騎,將自己的白馬給龐統騎乘。」
「龐統感謝玄德厚恩,領兵而去,玄德看著龐統離去的身影,心中隱隱有些不快,一路心事重重。」
「另一邊,雒城守將張任領兵前往小路埋伏。」
「先放魏延前軍過去,等遠遠望見身騎白馬的龐統時,卻將龐統誤認為玄德。」
「傳言軍中將士,騎白馬者為玄德,做好各種準備。」
「卻說龐統沿山路而行,抬頭見兩山逼窄,樹木叢雜,又值夏末秋初,枝葉茂盛,心中不免有些疑慮。」
「他勒馬停止前進,問道:此處是何地?」
「軍中有新降士兵,回答道:此處名為落鳳坡。」
「龐統聞言大驚失色,他號稱鳳雛,此地名為落鳳坡,於他而言乃是大凶之地!」
「就在龐統下令命後軍變前軍,快快退出此地時,只聽山坡前一聲炮響,箭如飛蝗,齊齊射向騎白馬者!」
「可憐龐統竟是死於亂箭之下,時年三十六歲!」
「有詩云:古峴相連紫翠堆,士元有宅傍山隈。兒童慣識呼鳩曲,閭巷曾聞展驥才。」
「預計三分平刻削,長驅萬里獨徘徊。誰知天狗流星墜,不使將軍衣錦回。」
說到這裡,陸言不禁長嘆一聲。
不得不說,龐統急於求成不僅害死了自己,還害了整個蜀漢。
倘若龐統可以聽勸,平定益州的戰事將會簡單許多,對人力物力的消耗也會大大減小。
節省出時間之後,也就可以搶在曹操之前進攻張魯,奪取漢中。
有龐統、法正輔佐玄德的情況下,諸葛亮便可以繼續鎮守荊州。
有諸葛亮坐鎮荊州,關羽就不會死,也就不會有之後的夷陵之戰,火燒連營。
如此一來,隆中對的計劃才算是真正得以完美實施,擁有北伐曹操,匡扶漢室的可能。
陸言嘆息,眾人也是跟著嘆息。
龐統之能,在赤壁之戰時便已經展現出來。
如此大才,在三十多歲時便死了,也算是英年早逝了,真是太可惜了。
「這個龐統,這麼多人都在勸他,就是不聽!」
「唉,龐統也沒辦法,他鬱郁不得志,太想要證明自己了。」
「龐統的死影響太大了,只怕諸葛亮要入川了。」
「這樣一來,荊州豈不是要出問題?」
眾人對於龐統的死議論紛紛。
有人覺得龐統死的太可惜了。
也有人覺得龐統是自尋死路,雖然可惜,但是不值得同情。
當然也有人竊喜,因為相比起劉備劉玄德,他們更喜歡曹操曹孟德。
陸言繼續說道:「龐統身死,玄德不得不致信荊州,請諸葛亮入川。」
「諸葛亮要離開荊州,荊州必定要留人防守。」
「而諸葛亮選定的留守之人便是關羽關雲長。」
「荊州重地不容有失,必須要用玄德信任之人,而關羽是玄德義弟,親如手足,由關羽坐鎮荊州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臨行前,諸葛亮詢問關羽,如果曹操來犯應如何。」
「關羽的回答是以力拒之。」
「諸葛亮又問,如果曹操、孫權一齊來犯呢?」
「關羽的回答是分兵拒之。」
「諸葛亮搖頭說道:如此一來,荊州危矣,吾有八字,將軍牢記,可保荊州。」
「關羽詢問:哪八個字?」
「諸葛亮回答:北拒曹操,東和孫權。」
眾人聞言都是若有所思。
諸葛亮和關羽這一番對話著實是有些微妙。
在領兵作戰方面,也許關羽可以獨當一面。
但是若要論守城,只怕關羽有所不足。
即便是有諸葛亮的八字真言,關羽也未必可以保住荊州。
陸言繼續向後講述諸葛亮入川之戰。
眾人聽得認真,那坐在角落裡的老人卻是心有所感,忽然起身走出大堂。
他仰頭望天,此時雖是白日,不見星辰,但是他卻有種不妙的預感。
不由得又轉頭將目光看向紫薇城方向。
「天魔降世,此為不祥之兆啊!」
「武曌,你到底想做什麼?」
念及此,老人又回頭看了一眼正端坐在高台上侃侃而談的陸言。
陸言和老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老人收回目光,轉身離去,身形飄搖閃爍,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