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因為我是江湖人
「你怎麼也來了？」
「華山龍脈事關大唐國運，我當然要過來看著了。」
無人的雪山高峰之上，路平與袁天綱再次會面。
「月泉淮的事，你知道多少？」
在路平看來，袁天綱作為一個常年隱藏在江湖暗處，督察九天、維持大唐穩定的人，肯定有著相當可靠的情報來源。
甚至於，那個來源很可能就寄生在隱元會當中。
「了解得不多。」
袁天綱的語氣和目光始終波瀾不驚，卻說出了一段江湖上幾乎無人知曉的過往。
「在敗給渡法之後，月泉淮在少林外躺了兩天。」
「醒過來後，他本欲下山尋醫，卻再次暈倒在求醫的路上，就在性命垂危之際，一名路過的少林弟子救了他。」
竟然有這種事？
路平有些意外：「那少林弟子難道不知道他是月泉淮？」
「也許不知道吧。」
「不過那只是個小孩，就算知道月泉淮的身份，可能也會出手相救。」
少林弟子多慈悲，又有著小孩子的善良之心，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想法，做出這種事情來，合情合理。
「那然後呢？」
路平頓了頓，再問道：「月泉淮……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是個小孩子，應該不會下手吧？」
袁天綱點點頭：「他確實沒有下手，不過在那個時候，他的身體再次出現自燃現象了。」
迦樓羅神功大成，不代表就能解決自燃問題。
而且在吸收完第一百顆神滿果後，這種現象只會更加頻繁。
當時月泉淮被渡法打得半死，自身內力已無法制衡神滿果的『毒性』，那麼像浮丘島上的迦樓羅鳥一樣自燃，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這裡，路平不由得為那位善良的小和尚擔心起來。
因為月泉淮到現在還活著，就說明他當時解決了身體的自燃問題，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吸收他人的內力。
不過……
僅憑一個小和尚的內力，能夠壓制住月泉淮身上的火毒嗎？
沉默了幾秒之後，路平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所以……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因為在關鍵時刻，那小和尚身上的一樣東西救了他。」
袁天綱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意外：「那東西被月泉淮吸收後，成功壓制住了他身上的自燃現象，這才使得他逃過一劫。」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路平好奇問道。
「根據現場殘留的氣息來判斷，應該與當初鑲嵌在『西山刀』『映畫劍』上的是相同的東西，也就是……」
「朧三郎的妖力碎片？！」
路平面露驚訝，一個令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答案脫口而出。
他想到了當時在七秀坊門口，互贈信物的七秀弟子和少林弟子。
所以救了月泉淮的人是那個小和尚？
「等等！你說朧三郎的妖力碎片被月泉淮吸收了？」
「他是怎麼做到的？」
人類之身，怎麼可能吸收得了妖力？
「此事不同尋常，就連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釋，是那一百顆神滿果的力量改變了月泉淮的體質。」
袁天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不無可能。」
神滿果與迦樓羅一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既然迦樓羅鳥能夠吞食朧三郎的妖力進化，那月泉淮做到相同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路平目光一閃，莫名想到了玄之玄。
金光劇情中，玄之玄因為吸收太多魔力，而被俏如來的止戈流所克制。
如今月泉淮身上的變化，很可能也是類似的情況。
「吸收了妖力的月泉淮，實力更進一步，據說他回到渤海後開始閉關，潛心修煉了半年時間，直到一月前才重新出關。」
「所以他這次來純陽，是為了……」
「要麼是因為武道有所突破，所以想來純陽印證實力；要麼就是想要窺探呂祖武學的奧秘，從而解決自己的問題吧。」
在不害人的時候，月泉淮只是個普通的武痴。
習武百年，唯求天下無敵。
可惜，有呂祖、渡法、劍聖等數座高山橫亘在他前面，月泉淮想要成為天下第一，終究只能是奢望。
「既然如此，那應該不需要考慮他的問題了。」
默默為月泉淮惋惜了一秒鐘，路平很快將心思放在其它事情上。
「西域的事，你有關注嗎？」
「全在掌握當中。」
袁天綱淡淡說道：「按照雙方實力和資源推算，伊瑪目最多再堅持半年時間。」
「半年之後，西域混亂的局面會結束，那些小部族也會逐漸走向衰敗，而盧延鶴的心思已經與九天背離，到時肯定很大概率會攜款逃走。」
「但因為東武林邊界有高山和荒漠的阻隔，那些錢流通不出去，也發展不了異族，所以最後還是會流向大唐，只是已不再屬於九天了。」
「少了『一之窟』里的財力支持，以及『朱天君』的傳承，九天如斷一臂，未來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將逐漸被削弱，李唐皇室對東武林的掌控力也會隨之提升……」
九天的存在，是為了維護東武林的穩定。
但沒有一個君主，會願意看到民間有一個擁有大量財力、兵庫、武學、情報，不受自己掌控，並且隨時可能危及到自身皇位的組織。
袁天綱是站在李唐皇室這邊的。
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想要以一種相對和平的方式，讓九天這個組織慢慢走向衰亡，將他們所掌握的力量收歸國有。
所以對西域的局勢，他樂見其成。
「說真的，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袁天綱第一次向路平發出了邀請。
「你也看到了，一旦九天中的某個成員生出異心，以他們的力量，只要略微出手，就會對整個大唐造成嚴重損失。」
「這樣的存在，對大唐有害無益。」
「當然，你可以放心。」
「我們只是會不斷削弱這個組織的力量，讓他們失去與皇室作對的底蘊而已。」
「除非九天成員已經生出破壞和平的異心，否則我們不會對那人出手的。」
「就例如即將攜款離去的『朱天君』，以及終結神算之力的『變天君』，都不在我們對付的目標當中。」
盧延鶴和趙涵雅，已經無力傳承九天，也沒有傳承九天的想法。
說不定再過五十年，『九天』就要變成『七天』了。
「恕我拒絕！」
路平果斷又直接地拒絕了袁天綱的邀請。
袁天綱沉默了兩秒，略帶幾分遺憾說道：「果然拒絕了嗎……」
「我想聽聽為什麼？難道你覺得九天的存在是正確的嗎？」
「因為我是江湖人。」
路平在袁天綱身邊坐了下來：「我見識過『皇權獨大，江湖不興』的國家，也知道『皇權不振，江湖泛濫』的武林是什麼樣。」
「二者各有優劣，但總會有人活得好，而有人活得艱難。」
「因為皇權到達巔峰之後，皇室註定走向衰敗，其源於當權者利慾薰心、腐敗墮落，百姓有冤屈而不得伸；」
「江湖達到巔峰時，武林就會陷入混亂，無數門派興起又覆滅、為了地盤和資源相互攻伐，百姓朝不保夕。」
雪峰頂的風喧囂不斷，路平繼續抒發著自己胸中的思想。
「你口中的『我們』……就暫時稱呼你們為『反九天聯盟』吧。」
「你們今天可以為了維護李唐皇室的統治覆滅九天，明天就能因為庫房裡缺錢而抄了藏劍、霸刀，後天就能以『不尊王權、不服教化』為理由摧毀萬花、長歌、七秀，以『思想不統一』毀掉純陽、少林……」
「長此下去，江湖沒了反抗的力量，便不再是江湖了。」
「一個沒有李唐皇朝的東武林，百姓的物質生活可能得不到保障；但一個沒有江湖的東武林，百姓的精神食糧一定是空缺的！」
「我承認，如今九天中的成員，確實都很抽象。」
「但王道與俠道，自古以來就是彼此對立又相融、矛盾又統一的兩面，也永遠都會有發展和傾頹的時候。」
「它們可以盛、可以衰，但決不能有一方消失。」
「正如太極，陰陽相生方能長久。」
「讓朝廷與江湖共存、李唐皇朝與九天相互制衡，是對東武林最好的方式。」
「你是修道者，而且年紀比我長、江湖閱歷說不定還比我廣，應該完全能夠明白這一點才對。」
這個道理，袁天綱當然明白。
只是相比起『江湖人』或者『九天督察』的身份，他認為『大唐的臣子』，才是自己最重要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