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志皓不知道這對年輕人在說什麼。
還以為劉大寶判斷自己氣血虧損呢。
當即便不屑道:「上了年紀的人,有幾個氣血正常的?能不能來點獨到的見解?」
劉大寶奇怪望了龐志皓一眼。
接著實誠道:「我說的虧,是虧銀子,要治你這肝病,得花不少銀子!」
老頭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怔了半晌,他忽地將手抽回。
然後氣急敗壞道:「年紀輕輕不學好,怎麼就知道吹牛皮誇海口?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為人可謙遜了,哪裡如你...」
話未說完。
劉大寶忽地自顧嘟囔起來。
「造成肝病的原因無非兩種,一種是外邪入體,而外邪又分兩種,一種寒邪由表入里,另一種溫邪由口入體,很不幸,你二者皆有。
而另一個原因,便是內邪,內邪通常由內傷所引起,你早年間,應該受過一次很嚴重的內傷,幾乎要命那種,後來雖然治好了內傷,卻無法驅除內邪。
這裡里外外一結合,導致你這肝病極為複雜,想治外邪,就不能用治療內邪的藥,反之亦然,這便是你為何身為醫師,卻始終無法自救的原因。」
病理分析清楚以後。
氣氛突然間沉默。
龐老頭微張著嘴,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他那孫女龐兮兮,似乎不懂醫術,滿臉都是茫然。
而陸天明,雖然聽不懂,但他覺得此時此刻的劉大寶,簡直牛逼壞了。
若把劉大寶的所作所為放到江湖上類比。
無異於一個看著不起眼的劍客,突然間把名滿天下的用劍高手擊敗。
見爭辯雙方始終都不願打破沉默。
陸天明上前拍了拍劉大寶的肩頭:「總而言之,龐老醫師的病,你能治對吧?」
劉大寶點頭:「能治是能治,但是費銀子啊...」
陸天明手一擺,義正言辭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命關天的事情,怎麼能提銀子呢?」
劉大寶愕然,心說這陸二寶當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龐志皓始終未能回神。
陸天明不得已上前詢問道:「龐老醫師,你好歹為自己的孫女考慮一下,來我的醫館吧,不僅酬勞高,而且還免費幫您治病,只要病治好了,您再活個幾十年不成為題,屆時一定能看到兮兮為人妻母的那一天。」
龐志皓終是被孫女的名字喚醒。
他沒有馬上回復陸天明。
而是望向劉大寶,喉嚨乾澀道:「敢問這位公子,師出何處?」
劉大寶挺直腰板,自豪道:「端木城,端木齋名下大弟子,劉大寶是也!」
聽聞此言。
龐志皓突然間就釋懷了。
他立馬拱手鞠躬道:「難怪,原來是端木城的神醫,輸得不冤,輸得合情合理!」
劉大寶似乎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奉承。
他學著陸天明那樣雲淡風輕道:「醫術有高低,人卻沒有高低,龐老醫師幾十年如一日治病救人,卻也是我們這些晚輩該學習的榜樣。」
兩人一陣寒暄。
本就沒什麼深仇大恨,沒多久便熟絡起來。
但所言皆為醫道之事。
陸天明聽得雲裡霧裡,便朝劉大寶使眼色,讓他趕緊再提一遍挖角之事。
劉大寶意會。
朝龐志皓笑道:「龐老醫師,明兒咱約個時間,先去看看新醫館的環境是否滿意?」
龐志皓哈哈一笑:「劉公子怎的就替老朽做了決定?」
劉大寶正色道:「實在是手癢難耐,想趕緊把您身上這疑難雜症給除了!」
這關心雖然過於場面。
可老頭聽著心裡舒坦啊。
樂呵了片刻。
龐志皓認真望著陸天明:「陸公子,您的醫館我一定來,但是我身上的病,該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我希望有一天想要離開去其他地方時,公子請不要攔我。」
話說的很明白了。
無非就是不想被陸天明這份善意綁架。
陸天明望向劉大寶,詢問道:「要治好龐老醫師的病,大概需要多少銀子?」
劉大寶伸出一個指頭:「最少一百兩,只有多,沒有少的。」
原本以為龐志皓會被這個數目嚇到。
哪知人家眼皮子都沒跳一下。
陸天明忍不住奇道:「我聽聞您跟兮兮,住在一個小破房子裡面,這一百兩...」
顧全對方的面子,他沒有把話說完。
哪知龐志皓笑道:「德惠醫館紅火了十年,這十年來我的酬勞雖然偏低,但省吃儉用攢了不少錢,一百兩不少,卻也到不了拿不出來的地步,公子大可不必為老朽擔心。」
陸天明這才明了,龐老頭緊巴巴的過日子,是為了龐兮兮日後能過得輕鬆一些。
一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願意撿的人,人品絕對沒有問題。
陸天明當下心安不少。
雙方一合計,便約定第二天一早在涼王府外面匯合。
臨走時,那龐兮兮一直盯著陸天明看,似乎有那情竇初開的春水在眸子裡晃動。
劉大寶忍不住打趣道:「你的好日子要來了!」
陸天明翻了個白眼:「胡說八道,就你腦子裡面故事情節多。」
劉大寶聳了聳肩:「記得當初我看楊大小姐時是什麼表情嗎?」
「多少年前的事情,早忘了。」陸天明回道。
劉大寶指向爺孫倆離開的方向。
「你忘了不要緊,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大抵就是龐兮兮這般光景。」
陸天明瞪眼道:「你撒尿照過啊?記得這麼清楚?」
劉大寶嘴角扯了扯:「你這人,當真不解風情,好好的意境,被你一泡尿給毀了。」
陸天明懶得跟他囉嗦,轉身便走。
回到涼王府時。
沒想到毛豆在等自己。
手裡抓著個木盒子,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喲,毛老闆今天撿錢了?怎的笑得這麼開心?」陸天明打趣道。
毛豆含笑把盒子遞了過來。
「差不多吧,反正從今天開始,我也是隨手能拿出小几十兩的富爺了!」
陸天明下意識便把盒子接了過來。
他很清楚毛豆這幾十兩是怎麼來的。
但卻故意問道:「合著真是撿錢了?」
毛豆搖頭道:「哪裡能撿幾十兩,都是賣菌子的錢,只不過以前有人欠我的,今兒還了而已。」
這倒算不得假話,卻也不全是真話。
至少不是欠錢的人主動還的,而是毛豆那個徒弟去搶來的。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陸天明沒有追問。
他隨手將盒子打開。
看見裡面那精緻的銀項鍊後,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你送我這個做什麼?難不成你喜歡男人?」
毛豆嫌棄的撇了撇嘴,解釋道:「前些天我送菌子去悅來酒樓,寒雪姐姐非要送我回家,路上遇到個賣首飾的小販,寒雪姐姐感嘆那項鍊真漂亮,但是沒捨得買,所以我便買來送她,二兩白銀,不貴。」
陸天明詫異道:「二兩?鑲銀的吧,純銀哪有這麼便宜?」
毛豆翻了個白眼:「你管它是不是純銀,雪兒姐姐喜歡就是了,只要她喜歡,就算是破銅爛鐵,那也是好東西。」
頓了頓,毛豆又道:「為了避免露餡,我特意買了一根同那天她看上那根類似的,區別有,但是不大。」
陸天明抬頭,茫然道:「我怎麼聽不懂你的意思?」
毛豆嘆氣:「哎,你給她的時候,別說是我買的就行了。」
陸天明僵硬眨了眨眼:「不說是你買的,那說是誰買的?」
毛豆遞過來一個『你無藥可救』的眼神。
然後一句話不說,跑了。
陸天明當即便反應過來。
於是怒道:「草,你小子擱這牽紅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