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內,李寒雪正在收拾桌面。
她臉上的寒霜已經融化。
認真的模樣根本看不出來她本該是位高高在上的郡主。
應該是有意在等陸天明。
見後者回來後。
她便盈盈走了上來。
似乎有些緊張,陸天明看見她兩指交叉攪在一起,不停的擰來擰去。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離開凉王府,回家。」陸天明挑眉道。
李寒雪臉上果然出現了一抹失落。
「哦」了一聲後,便轉頭端著盤子準備去伙房。
陸天明一把拽住他,笑道:「騙你的,溫叔說李關嚴一個人太寂寞,讓我在凉北住一段時間。」
李寒雪身子明顯一松。
端著盤子就要扣在陸天明頭上。
後者急忙擋住,然後沒心沒肺的笑道:「你這人可真不經唬,而且你想想,我一來就繳了好幾個月的房租,又不能退,能就這麼走了嗎?」
李寒雪翻了個白眼:「我差點忘了,你是個財迷。」
兩人聊了一會。
陸天明突然認真道:「李殘生,要不你把顧奶娘叫到這兒來住吧,她孤家寡人一個,著實可憐的很。」
李寒雪蹙眉道:「我當然很想她能住進來,但是怕給你惹麻煩,不少人知道她當年在凉王府做事,這一接進來,我的身份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暴露。」
「我這人雖然最怕麻煩,但得分情況,我之前為什麼大張旗鼓的去八方武館要銀子,其實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借范師父的名號造勢,這個世道嘛,只要跟某些地位不錯的人名聯繫在一起,便會省去不少麻煩。」陸天明解釋道。
聽聞此言。
李寒雪怔怔望著陸天明。
她當然知道陸天明是個細心的人。
只是沒想到,後者會早早就有了準備。
「感謝的話就不要說了,明天把奶娘接過來吧,你也跟著她學些諸如針線的手藝活,以後有個什麼無法預料的情況,最起碼餓不死。」陸天明似笑非笑道。
李寒雪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你...你經濟出了問題?」
陸天明雙手負後,一本正經道:「養著你這麼個閒人,不出問題才怪呢,我一封信才掙多少錢啊?」
他的本意是想故意逗逗李寒雪。
哪知後者非但沒有生氣,相反著急起來。
右手握拳捶打兩下左手掌心。
李寒雪認真道:「明天把奶娘接回來後,我出去找點事做。」
「你會做什麼啊?」陸天明嘴角扯動。
他實在想不出來,一個在高牆內長大的女人,能有什麼營生的手段。
李寒雪咬著下唇,思索片刻後回道:「我可以去酒樓裡面幫襯,大菜我可能做不出來,但是家常菜還是沒問題的。」
她說的極其嚴肅,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陸天明腦海里隨即浮現出李寒雪在酒樓伙房內忙得滿頭大汗的光景。
這樣的大美人,如果真成了廚子,多少有些清水煮山珍的味道。
陸天明正欲說出真相。
李寒雪又道:「實在不行,我就去出苦力,畢竟也是三重天的修行者,力氣還是有的。」
「按你這麼說,不如去偷去搶呢,再不濟還能在江湖上混個名頭不是?若是被哪個山大王賞識,沒準還能做一回壓寨夫人呢!」陸天明調侃道。
李寒雪一拐子就杵了過來:「偷偷搶搶,那是正常人能幹的事?」
陸天明呵呵傻樂。
隨即豪氣道:「讓你跟著奶娘學針線活,主要是為了打發時間,我這種摳搜鬼,經濟上怎麼可能真的出現問題,別說就養你跟奶娘兩個女人了,就算再來上十個八個,我都不帶皺眉的。」
李寒雪聞言愣住。
怔了半天,咬牙切齒道:「你想得還挺美,什麼條件啊,就敢尋思妻妾成群的事情?」
話一說完。
李寒雪臉就紅了。
也不等陸天明回復。
便快速踏步鑽進了伙房裡。
陸天明抓抓後腦勺,也感覺李寒雪剛才說的話怪怪的。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哈哈傻笑著回了自己睡覺的廂房。
......
第二天一早,陸天明同李寒雪一起來到了奶娘居住的小宅。
老人家看到李寒雪的那一瞬間。
亦如幾天前相見時那般激動。
她沒敢上前相認。
扒在門框邊渾身直哆嗦。
看得陸天明心裡發酸。
「你瞅瞅,就這樣一個老人家,誰要是敢來找麻煩,我把他頭給剁下來。」
陸天明有些許動容。
隨即上前抓住了老人家的手。
「奶娘,從今以後,你跟雪兒住在一起。」
老人家仿佛潑天的富貴突然掉到自己頭頂上一般。
張大嘴巴圓睜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陸天明朝李寒雪使了個眼色。
後者小口小口呼了會兒氣。
上前緊緊摟住了老人家。
「奶娘,實在對不起,這麼多年,辛苦你了,雪兒一直不敢跟你相認,不是忘記你,而是因為雪兒沒有出息...」
李寒雪把頭埋在那已經開始佝僂的肩膀上,自己則控不住的顫抖起來。
顧奶娘終是回過神。
昏黃老眼有熱淚流出。
她輕輕摟著李寒雪的腰肢,笑得像一朵沾了水即將凋謝的秋菊。
「奶娘知道你有苦衷,雪兒乖,雪兒不哭,奶娘不會怪你的。」
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李寒雪拉到了剛知事的弱小年紀。
那時候,她早已斷了奶。
可是奶娘,每天都會遠遠在自己的閨房大院外等待。
見到她時,都會從袖裡掏出一些外面才能買到的小零食。
她更記得自己第一次哭鬧著要到凉王府外面去玩時,奶娘在圍牆下,伸出那雙摔得滿是血的手,努力接住自己的模樣。
於是,她的肩膀抖動的更加厲害。
情感的爆發,看起來很突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了抓住自己一生中那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這段時日忍耐得有多辛苦。
陸天明是終結感情的高手。
他很不合時宜的遞過去一塊絲巾,更是口不擇言道:「鼻涕擦擦,都躺倒奶娘衣服上了。」
李寒雪一跺腳。
猛地拽過絲巾,把自己的臉捂了起來。
顧奶娘用那皺巴巴的手擦拭眼角。
然後笑呵呵瞅瞅李寒雪,又喜盈盈望向陸天明。
隨即眼裡流露出一種特別溫柔卻又意味不明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