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人坐吧?」
陸天明站在攤位前,指了指桌邊的小板凳。
桌前漢子生了一雙老虎眼。
抬頭看人時寒光湛湛的,仿佛要吃人一般。
「這麼多桌子,閣下非得跟我湊在一起?」漢子輕擰眉頭道。
陸天明淺淺一笑:「今天早上買草料的時候遇見閣下,這會兒出來逛街再次遇見,實在是有些緣分,所以就想著坐在一起吃,圖個熱鬧。」
也不等漢子同意。
陸天明便自顧坐了下來。
那漢子冷笑道:「閣下身邊美女環繞,想要圖熱鬧還不簡單?又何必來跟我這個糙漢子擠在一起?也不怕被我身上的臭汗味嗆到!」
陸天明吃驚道:「看來您也曾注意到我,那怎麼剛才會裝作沒見過的樣子呢?」
漢子眯了眯眼,沒有回答。
抬手便塞了一塊豬大腸進嘴巴里。
嚼得吧唧響,仿佛那玩意不是用來裝屎的,而是天底下最絕的美味。
「我聽說外面賣的豬大腸,通常都不會洗得太乾淨,味道很沖,能咽下去嗎?」
陸天明盯著漢子的碗,眉頭皺成了川子。
後者沒所謂的嗦了嗦筷子:「有些東西,原味才香,若是把那股味道洗掉了,何不如去吃肉?」
「這話倒也有理,」陸天明抬手招呼老闆,「卻也只對了一半,若真想嘗那般滋味,直接吃屎不是來得更實在?」
漢子猛地抬眼。
惡狠狠盯著陸天明。
「閣下找事?」
這會兒老闆正好過來。
陸天明要了碗肉末面後。
才慢條斯理道:「只許別人找我的事,就不能我找別人的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漢子沉聲道。
「不懂沒關係,我說給你聽聽,你給我評評理。」陸天明微笑道。
稍作停頓,他又道:「我這人呢,運氣不太好,前些年招惹了江湖上的一個組織,這組織勢力有些大,而且睚眥必報,幾年來硬是沒讓我好好過個安生日子,這不剛一回到楚國,就跟他們的人幹起來了。」
說到這,陸天明停了下來。
然後冷眼望著漢子。
後者奇怪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陸天明反問道。
「夥計,」漢子放下筷子,「咱做人做事呢,要講證據說道理,在下只不過跟你偶遇了兩次而已,你為何就要懷疑我的身份?」
「我懷疑你什麼身份?」陸天明忽然咄咄逼人道。
「你不就懷疑我是...」
漢子只說了半句,就閉上了嘴。
怔了片刻後,隨即淺笑道:「我就是碰巧在這裡吃了碗肥腸面,然後又碰巧遇到了你,至於你說那什麼江湖組織,沒準他們遇到我,也要連我一塊殺也說不定呢。」
陸天明狐疑看著漢子:「這麼說來,沒準咱們還是一夥的?」
漢子搖了搖頭:「在下可沒那個膽子,跟當今最大的江湖組織為敵,您走您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互不干涉。」
「你這獨木橋也太霸道了些,居然架到我的陽關道上來。」
陸天明說著。
啪一聲把尺劍拍在桌上。
「給你個公平的機會,咱們選個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分勝負也好,決生死也罷,比劃比劃?」
漢子不可思議望著桌上的劍。
愣了半晌苦笑道:「我真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見漢子始終不願意說個亮堂。
陸天明認真道:「既然如此,希望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面,我這人被欺負怕了,很容易聽見風吹草動便會拔劍,這不是警告,僅僅是個善意的提醒,聽不聽的進去,看你。」
說著,陸天明收起劍,起身端著老闆剛做好的肉末面便打算離開。
「不是朋友卻也不見得是敵人,飯卻是可以在一起吃的,不影響。」漢子出聲道。
陸天明擺了擺手:「算了,你碗裡那玩意,味太沖!」
漢子啞然。
目送陸天明離開。
不多會,隔壁桌的年輕人端著半碗面走了過來。
他剛一坐下,就疑惑道:「二哥,直接跟他表明身份不行嗎?剛才那小子,差點出劍!」
漢子解釋道:「老七,北境是個敏感的地方,咱們的身份又過於特殊,若大張旗鼓的出現在南望城,有人要多心的。」
「他多特...」
年輕人話未說完。
漢子一眼瞪了過來:「隔牆有耳,說話注意點!你發泄情緒不要緊,莫把其他人連累了。」
他的聲音並不大。
可上一刻還憤懣的年輕人突然就耷拉起了腦袋。
沉默半晌,年輕人這才道:「二哥,他畢竟是陸天明,應該不會到處亂說的,你又何必跟他鬧個不愉快。」
「老七啊,秘密只有放在自己心裡才是秘密,一旦說出去,就是自己背叛了自己,你想想,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麼寄希望於別人做到?他是陸天明不假,但咱們跟他,甚至連認識都算不上。」漢子語重心長道。
年輕人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沉吟片刻,他又道:「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陸天明今天早上買了很多草料,應該是要出遠門,如果他帶著季小姐往南,咱們即刻就回京城,但如果他去往其他方向並且不帶上季小姐,那咱們就分開。」
「分開?怎麼個分法?」年輕人居然有些緊張。
「你跟著季小姐,我跟著他。」
「呼!」
年輕人鬆了一口氣。
漢子啞然失笑:「怎麼,你怕他?」
「怎麼不怕?」年輕人輕拍桌面,「這小子可是一個人敢沖烏彌大軍的狠角色,你讓我這個三重天跟著他,又不能暴露身份,他萬一看我不順眼,我連跑路的機會都沒有。」
漢子咂嘴道:「你別說,剛才我要是不及時祭出氣甲,這傢伙沒準真敢在大街上動手。」
「哎,」年輕人嘆了口氣,「這小子內心太敏感了。」
「你錯了,這不叫敏感,這叫謹慎,換成你被那麼大的江湖組織追殺,可能看誰都像敵人。」漢子解釋道。
年輕人不服。
「吹雪樓算個屁啊,給它十個膽子,也不敢來觸小爺的眉頭。」
「如果你無依無靠只有自己一個人呢?」漢子微笑道。
「那我特娘...」
年輕人噎住,想了想才道:「那我特娘的早就找個地方貓起來咯,別說陪美人逛街,就是陪美人睡覺,我都不帶答應的!」
漢子哈哈大笑:「老七,你知道我為什麼非要帶你出來嗎?」
「為什麼?」年輕人奇道。
漢子指著年輕人的臉頰:「因為你小子臉皮比城牆還厚,不容易吃虧!」
聽聞此言。
年輕人訕訕撇嘴:「臉皮厚,吃得夠,二哥你就是臉皮子薄,以至於到現在都沒討到婆娘!」
漢子一個暴栗飛過來。
彈得年輕人嗷嗷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