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你在等人?

  「說好的一甲子,可甲子已過二十年,你又在哪裡?」

  長淵刀在空中顫鳴。

  其上傳來的女聲如泣如訴。

  聲音並不尖銳,帶著粘血的嘶啞。

  有怨,有恨。

  令聞者心中苦悶不已。

  見長淵刀遠去。

  公輸露眼裡失去光彩。

  受妖刀詛咒之人,刀不能離開百丈之外,否則人必亡。

  按現在長淵刀飛行的速度。

  最多十息時間,公輸露便要死在閨房的閣樓里。

  她也不過剛滿二十的年紀。

  何況沒有過過一天舒服日子。

  哪裡能坦然面對死亡的來臨?

  於是。

  她哭得愈發厲害。

  「陸二寶,你我無冤無仇,你何至於如此害我?」

  陸天明目光從長淵刀上收回。

  見公輸露哭得涕淚不分。

  他一把將後者提起,跨步從二樓竄了出去。

  「你要幹什麼?」感受到耳畔風聲獵獵吹過,公輸露驚慌問道。

  「薛塵給我說過,不能讓你離妖刀太遠。」

  說著,陸天明再不多言,不停跳躍緊緊尾隨長淵刀。

  ......

  今兒宴請賓客。

  大多數北霓本地人已回家。

  公輸府留給客人們起居的廂房內只剩下些外地人。

  薛塵便是為數不多還在公輸府內的客人之一。

  在聽到廂房外女人詭異笑聲的第一時間。

  他便帶著佩劍出了客房。

  夜風涼爽,可薛塵面色卻很凝重。

  他的右手始終沒有離開過劍柄。

  出了廂房小院。

  薛塵來到白天比武的廣場。

  擂台已經拆除。

  偌大的空地上,唯有他自己在風中張望。

  「你在等人?」

  忽地,身後傳來聲音。

  薛塵回頭,發現十丈外緩緩走來一個不太熟識的女人。

  他只知道這個女人叫季小姐,同時也是陸天明的朋友。

  至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薛塵沒有多問。

  一個在筵席上不喝酒的女人,不可能錯過剛才那悽厲中帶著瘋狂的笑聲。

  等季芊雨來到近前後。

  薛塵略一拱手,禮貌道:「等的是不是人,我也不敢確定。」

  季芊雨愣了愣。

  沒有追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陸公子應該叮囑過你,好好在屋裡睡覺。」薛塵始終沒有面向季芊雨。

  他的眼睛,一直在望著遠處空中那抹淡淡的微光。

  季芊雨撇了撇嘴:「我跟他只是朋友,去哪裡做什麼,可是我的自由。」

  薛塵不置可否。

  握劍的手攥得越來越緊。

  觀察到薛塵的小動作,季芊雨好奇道:「很危險?」

  薛塵搖了搖頭:「還好。」

  「那你為何如此緊張?」

  「哦?」薛塵側目,見季芊雨盯著自己的手,他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汗,「應該是激動多一些。」

  言罷。

  薛塵再不說話。

  季芊雨即便心中有萬千問題,也不好意思再問。

  過了片刻。

  遠處那道微光終於掠過廣場邊緣。

  季芊雨這才看清,那道光,竟然是白天擺在擂台上的長淵刀。

  刀身上的鏽跡依然醒目。

  但給人的感覺卻與被冰封時完全不同。

  白天,刀只是刀。

  而現在,刀更像人。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季芊雨卻能切實的感受到刀身上的怨氣。

  「前輩,請留步!」

  忽然。

  安靜的廣場上響起一道嘹亮的聲音。

  長淵刀倏然停下,懸在空中。

  刀尖對著薛塵微微晃動,非常人性化的打量著對方。

  當『看』到薛塵腰上的那把佩劍後。

  長淵刀忽然猛烈的顫動起來。

  「你是薛家的後人?」沙啞的女聲撕裂著空氣。

  薛塵拱手:「晚輩薛塵,薛離軒第四代孫。」

  說著,薛塵抬頭,定定看著空中懸停的鏽刀。

  長淵刀的抖動越來越劇烈。

  刀身上的鐵鏽也在一片一片的剝落。

  嘩啦啦的割裂聲清晰異常。

  「前輩,過去之事已過去,八十年了,難道你還沒有放下?」薛塵面色凝重,眉頭擰在一起。

  「放下?八十年如牢籠般的生活,你讓我怎麼放下?」

  終於,最後一片鐵鏽掉地。

  長淵刀刀身光芒綻放。

  刺得薛塵和季芊雨不禁閉上了眼睛。

  等他們再度睜眼時。

  廣場上又多了一個女人。

  女人眉眼如畫,氣質極佳。

  但眉間有一股陰鬱,讓其看上去宛如被冷落了幾十年的深宮怨婦。

  女人手上握著長淵刀。

  刀身反射夜光,寒冷如霜。

  「沉冤呢?沉冤在哪?他答應過我要來救我的,人呢?」女人紅著眼,氣喘如牛。

  「哎。」

  薛塵嘆了口氣。

  將佩劍緩緩抽出。

  「他還在,只不過,他跟你一樣,成了器魂。」

  說著,薛塵輕抖劍身,朗聲道:「沉冤,現!」

  沉冤的出場。

  平淡如水。

  沒有璀璨奪目的光芒。

  下一刻,他已立在了薛塵身邊。

  「昭雪,好久不見。」

  平靜的語氣,卻喚醒了塵封已久的過往。

  名為昭雪的女人,竟然抽泣起來。

  她面色痛苦看著沉冤,顫聲道:「沉...沉冤,是你嗎?這把劍,不是你自己的嗎?你怎麼會成為自己佩劍的器魂?」

  相比之下。

  沉冤則顯得過分平靜。

  「因為,我答應過你,要來救你啊!」

  他就這麼靜靜站著,宛如一座沒有感情的雕像。

  聽到器魂二字。

  季芊雨不禁咋舌。

  器魂,可以算是器靈的另一種形式。

  但卻是一種非常殘忍的形式。

  因為器中之魂,並非生於器物本身。

  其原本是人。

  用特殊的術法將身和神分離後,人的靈魂便可寄於器中。

  乍看之下,人的生命得到了延續。

  但是因為記憶仍舊存在,所以器中之魂會過得非常痛苦,就如同坐牢一般。

  如果信心不夠堅定,器魂有很大概率被世間之惡所侵擾,變成荼毒無辜的惡魔。

  沉冤昭雪的故事。

  薛塵最為清楚。

  也許是為了安慰女人。

  也許是為了喚醒女人。

  薛塵述說起了一段過往。

  「大楚雙絕,沈沉冤、段昭雪,這對金童玉女,八十年前隨薛家級一眾大內高手過北境、入草原,他們奉皇命攜帶長淵刀,為大楚尋那傳聞中的寶庫。

  進入影子家族最後住過的城,卻沒有找到想要尋找的東西,反而讓長淵重回故地,喚醒了藏在刀中的惡靈。

  刀中惡靈哈莫蘇,乃影子家族世世代代祭拜的邪祟之物,其力量之強大,非常人所能想像,受其襲擊的一眾人馬,死傷大半。」

  說到這,薛塵特意看了一眼段昭雪。

  後者已經陷入回憶當中,即將崩潰的瘋癲情緒,也暫時被壓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