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和青龍的屁股仿佛長了釘子一般。

  在角落裡一坐，便是一下午。

  期間兩人聊了很多各自的過往。

  陸天明藉此機會也了解到，青龍大概是個什麼樣的人。

  跟他原本猜想的不一樣。

  青龍闞兵年輕的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

  整天跟狐朋狗友在街上晃蕩吃喝玩樂。

  由於天生身材高大。

  但凡出了什麼事情，青龍都會站出來給朋友們撐腰。

  加之其家世也還不錯，二十歲之前，基本上沒有出過什麼大事。

  這也是為什麼他身上總有一股子市井無賴氣息的原因。

  朋友多，當然是好事。

  但是狐朋狗友多，絕對是一件壞事。

  二十歲生日那天。

  青龍在老家最奢華的酒樓宴請好友。

  喝酒划拳暢談人生好不快樂。

  然而那時那日的快樂很短暫。

  短暫到青龍要用餘生來償還。

  當時有一個好友，說是不勝酒力，要出去吹會風。

  然後出去以後，此人久久沒有回來。

  青龍做為東道主，那自然要出去尋找。

  誰知剛出包廂。

  便聽聞過道盡頭的另一間包房內，隱隱傳來哭聲。

  青龍循著聲音摸了過去。

  離那間包房越近，哭聲越清晰，同時也愈發的耳熟。

  等走到包房門口的時候。

  青龍終於確定，哭泣的人就是他那位去而不返的朋友。

  於是。

  年輕氣盛的他抬腳就踹開了包廂的大門。

  那時候他可是當地的一霸，哪裡想過自己會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甚至連擔心的意識都沒有。

  可當他看見包廂里發生的一幕時，他才明白，天真的會塌。

  打開門的瞬間。

  他就看見好友被一個老頭按在桌子上。

  左手的五根手指，已經被砍掉了四個，只剩個大拇指被架在那鋒利的匕首之下。

  而老頭的正對面，坐著一個表情冷漠的美麗女人。

  在外面混，青龍一直秉持的都是『哥們義氣』這四個字。

  當時頭腦一熱，他便打算衝上去幫忙。

  可是他剛準備跨出一步。

  就被那老頭瞪了一眼。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那老頭身上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壓製得青龍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砍了！」

  那個漂亮女人仿佛沒有看見青龍的到來，輕飄飄說了兩個字。

  老頭根本沒有絲毫猶豫，當著青龍的面，將那位好友的第五根手指給砍了下來。

  或者說，用『割』字更恰當。

  因為老頭出手很慢，匕首在好友大拇指上來回遊走的時候。

  青龍清晰的聽見了骨頭被切割的摩擦聲。

  疼痛讓好友開始求饒。

  但是他的舌頭早已被割下。

  說話含糊不清，令旁人根本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

  「你是在求饒對吧？只可惜晚了，從剛才你調戲我的時候開始，你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女人的話語像鑽進心臟的一股寒風。

  冷得青龍竟開始顫抖起來。

  眼看著那老頭又將好友的另一隻手架在了匕首之下。

  青龍急忙大喊：「我替他受罰，你們要殺，就殺我好了！」

  沒有人不怕死，何況是才年滿二十的青龍。

  但當時的他為了『義氣』二字，竟願意把性命賭上。

  女人抬手示意老頭先停下。

  她並沒有回應青龍。

  而是望向那位好友。

  「你的兄弟願意為你死，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絕望之中的青龍，第一次明白了為什麼會有『狐朋狗友』這個詞。

  看見好友沒有任何思考便瘋狂的點頭答應女人。

  青龍的眼眸中，浮現出了濃濃的失望。

  可當女人再次問他，是否仍舊願意跟好友換命時。

  青龍回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闞兵從來不會賴帳！」

  「好，這可是你說的！」

  女人冷笑一聲，朝對面的老頭擺了擺手。

  當時，青龍感覺那老頭已經鎖定了自己。

  他都認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可那老頭手腕一翻，突然將匕首插進了好友的咽喉里。

  「你是男人，所以你說話要算話，我是女人，賴賴帳，情有可原吧？」

  女人說完，放聲笑了起來。

  那笑聲刺耳極了，令當時的青龍只能自慚形穢。

  他沒有能力救人，甚至沒有能力自救。

  就在他打算哀求把好友的屍體帶走時。

  女人又道：「好久沒有遇到你這樣的傻子了，所以我要把你帶回去，好好的玩一玩！」

  然後，青龍甚至連自己那一桌的帳都沒有結，就被老頭帶走扔進了一輛奢華的馬車裡。

  最後便自然而然成為了平西王府四大統領中的青龍。

  「咳咳。」

  陸天明輕咳兩聲。

  引起青龍的注意後問道：「前輩，冒昧的問一下，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王爺的小姑，唐黛。」

  青龍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尷尬。

  陸天明忍著笑意，繼續道：「再冒昧的問一句，唐逸的這位姑奶奶把你帶回去之後，有沒有履行承諾，好好的玩上一玩？」

  青龍嘴角扯動，那高大的身軀，此刻卻給人一種弱小的感覺。

  「玩個屁啊，王爺早就瞧上了我的修行天賦，故意讓唐黛過來演一齣戲，好讓我賣身唐家呢。」

  聽著青龍那無奈的口吻。

  陸天明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前輩，你生得俊，長得又強壯，那位姑奶奶難道沒有看上你？」

  青龍的臉上浮現出笑意和自信。

  「看當然是看上了，但是我可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怎麼可能被兒女情長糾纏，實話跟你說吧，後來唐黛在我面前啊，乖巧得跟貓咪一樣，但是今夕不同往日，本座根本就不在乎！」

  說著。

  青龍舉起茶杯。

  輕輕抿了一口。

  可放下茶杯之時，他的眸子裡明顯閃過一抹黯然。

  陸天明沒有追問到底。

  畢竟是別人的私事，問得太深就是禮貌的問題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國色館裡的客人也越來越多。

  白天休息的姑娘們，也紛紛離巢出來迎客。

  陸天明也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揮金如土。

  百八十兩的賞錢，在那些個賓客的手裡，根本就不叫錢。

  甚至有人為了讓花魁彈上一曲，甘願花費上千金。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每個朝代末期皆是如此，天明啊，萬一除掉了廉為民，又有人跳出來想改變一下世道，你可不要插手。」青龍莫名其妙道。

  陸天明眼皮子跳了跳。

  低下頭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