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義閣內最核心的建築,便是此刻陸天明眼前這座圓形青磚樓。
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滿月居。
滿月居總共有四層。
下面三層為年輕弟子們居住。
最上面一層,則住著仗義閣的核心人物。
陸天明跟隨樊文靜進入滿月居時。
就見中心位置那巨大的涼亭里,有個青矍的老頭在教一群幼童讀書。
「那老頭便是我師父楊阮清,那群孩子,都是仗義閣門下酒肆布坊內鄉親們的孩子。」
一進入這滿月居,活潑的樊文靜又變得謹慎起來。
背挺直了,俏皮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陸天明遠遠打望亭子裡搖頭晃腦教孩童們讀書的楊阮清,不禁便想到了剛才酒肆內的美婦梁容。
於是他好奇道:「你師父比你師母,大多少歲?」
樊文靜一本正經道:「沒大多少,也就一百多歲吧。」
陸天明駐足,表情古怪道:「這叫沒大多少?如此年齡差距,說他倆是爺孫都算是保守的了...」
樊文靜不以為意道:「少見多怪,男人只要有本事,年齡從來都不是問題,如我師父這般人物,老的少的,大的小的,誰不被他迷得團團轉?」
這話倒也不假。
楊阮清外表雖然看著老,但很有精氣神。
那讀書人的長衫更是穿得有模有樣,自然散發著一種儒雅的氣質。
只是,鮮有人知道,看上去頗有些書生氣的老頭,暗地裡做的卻是拿錢消災的活計。
「你師父倒也瀟灑。」陸天明感嘆道。
樊文靜斜眼望來:「怎麼,羨慕我師父找了這麼年輕的妻子?」
陸天明不屑道:「誰還沒個美嬌娘了?」
樊文靜調侃道:「其實你現在也跟一個人生活差不多,若真是羨慕我師父,我再給你介紹一個美嬌娘不就好了?以後大的惹你生氣,也能回來這舒陽郡讓小的陪你散散心不是?」
陸天明不想搭話。
自顧走到前面的石桌邊坐下。
孩童們咿咿呀呀的讀書聲在周圍環繞。
這讓陸天明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
那時候十里鎮上稍微有條件的人家戶,早早就會把家裡的孩子送到私塾里去讀書。
雖然陸天明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但也曾幻想過留下些不一樣的記憶。
只可惜當時家裡確實沒幾個子。
如今能稍微滿足一下曾經的小小心愿,心情也還算不錯。
那邊楊阮清早就看見自家徒兒帶著一個瘸腿的客人來到。
只不過他似乎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書還沒教完,甚至招呼都不願過來打一個。
樊文靜有些坐立不安。
她輕輕扯了扯陸天明的袖子。
「公子,一會你跟我師父認識以後,還請多幫我美言幾句,不然師父得把我頭擰下來不可。」
想到這丫頭經常拿她師姐來調侃自己。
陸天明哪能給她好臉色。
當下便嚴肅道:「我這人最不善於撒謊,該是什麼就是什麼,再說了,你剛才不是去找過師母嗎,當我傻啊?」
樊文靜訕訕吸了吸鼻子。
「哎,同樣的招式,在師父面前用多了就不管用了,師娘說這次要保大不保小,讓我自己想辦法。」
「保大不保小?什麼意思?」陸天明不解道。
「就是保我師兄,不管我唄...」樊文靜無奈道。
見陸天明一臉詫異。
樊文靜解釋道:「所有仗義閣年輕弟子裡面,我師母最喜歡的就是我師兄,你別看她剛才追著師兄揍,其實打在師兄身上,跟打在她心頭沒什麼區別。」
這倒是令陸天明始料不及。
畢竟梁容剛才那頓竹筍炒肉,可是實打實的響亮。
兩人正聊著呢。
圓樓大門處突然出現了梁容的身影。
她快步走到陸天明坐的石桌邊。
點頭打了個招呼後,便同客人一般等在涼亭外。
雖然從其平靜的表情下看不出什麼來。
但她來回踱步的樣子,很顯然心頭有事。
等了小片刻。
見楊阮清還是在那搖頭晃腦。
梁容不禁輕聲罵道:「這老東西,成天就跟些穿開襠褲的小屁孩瞎混,這仗義閣,到底是你的還是我的?」
她也沒有故意遮掩。
旁邊樊文靜聽到後,疑惑道:「師母,可是出了什麼事?」
梁容側目望來。
想了想,如實道:「你師兄去魏家了。」
「什麼?」樊文靜情不自禁便提高了音量。
亭子裡的楊阮清立時冷眼瞪來。
樊文靜趕緊壓著嗓子:「師母,師兄真去魏家了?」
梁容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當年被拋棄的事情,其實他一直都記在心裡,以前咱們總以為他愚笨,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但是這次跟隨你去隆長郡以後,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說著。
梁容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陸天明。
後者鬧不清什麼情況,選擇沉默不插話。
「想不想明白另說,那魏家能給他好臉色看嗎?而且以師兄二重天的實力,指不定要挨一頓揍,再說了,師兄那親弟弟,脾氣暴戾,也從未把他當成親哥哥,師兄此番前去,不是自取其辱嗎?」
樊文靜非常著急,一個不留意,聲音又不自覺提高了些。
啪——!
亭子裡教書的楊阮清突然將書本摔在桌上。
然後朗聲道:「樊文靜,你偷偷跑出去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是不是以前為師對你太過縱容,讓你如今連規矩是什麼都忘了?」
樊文靜打了個哆嗦,趕緊把嘴巴閉上。
楊阮清突然暴怒,連那些個不知事的孩童們都被嚇得不輕。
整個滿月居轉瞬之間安靜下來。
不過,有一人卻並不買帳。
只見那梁容突然雙手叉腰,然後徑直走進涼亭之中。
「你個老不死的,成天規矩規矩,規矩來規矩去,你倒是享了清福,門內門外之事全壓在老娘一個人身上,現如今你還好意思發脾氣?」
剛才還一臉怒容的楊阮清突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他趕緊換上笑臉,然後小心翼翼道:「夫人,有什麼怨言,咱回家以後慢慢談,這大庭廣眾的,你收斂些,給個面子...」
他不說話還好。
一說話,梁容更加來氣。
「你也知道我有怨言?嫁給你這把老骨頭圖什麼,不就圖你懂得多,會疼人,到頭來呢?我福沒享到,還成了伺候人的丫鬟,你良心不會痛嗎?」
言罷。
梁容忽地伸手,輕而易舉便抓住了楊阮清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