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小閣樓的盡頭。
閣樓招待客人的地方在一樓,面朝院子的障子門敞開,垂下薄薄的絲綢帘子用來遮擋寒風。
十幾個客人坐在前廳里,飲酒、笑談、賞菊。
前廳的四角都燒著熊熊的炭盆,驅散冬日的寒冷。
這些人一個個穿著得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老鴇子領著朱翊鈞和陸小鳳進來,眾人紛紛扭頭。
朱翊鈞一看,這些人都十分面生,還好,沒有朝中大員。
這時候,一個光頭朝陸小鳳大聲招呼,「陸小雞,這呢?!」
然後一臉埋怨道:「連逛窯子都來遲了,你說你還能幹點啥?」
這個光頭一臉猥瑣,五大三粗,鬍子和眉毛都很奇特。
穿著打扮也跟一個暴發戶沒有什麼兩樣,全身穿著一件價格不菲的黑色皮襖,恨不得給10個手指頭都戴滿了寶石和。
陸小鳳見到對方,聳聳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這種清信兒不感興趣,只能看不能吃,有雞毛意思?!」
其他人見他說的低俗,紛紛對他怒目而視。但是陸小鳳視而不見。
而是一臉殷勤的扯了一張椅子,對朱翊鈞道:「您坐這?!」
朱翊鈞微微點頭,上前落座。
而雨化田則一言不發的站在朱翊鈞的背後,一雙眼睛審視著前廳里的其他人。光頭一臉懵逼。
他和陸小鳳關係匪淺,太知道這個人其實是一個十分高傲的人。
今兒個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低眉順眼呢。
這個年輕人,來頭不簡單吶。
湊到陸小鳳耳邊小聲問道:「這個俊俏得不像話的年輕人是誰啊?!」
陸小鳳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社會上的事情少打聽。」
光頭佬給了對方一個大白眼,沒好氣道:「呵呵,愛說不說。」
剛剛落座沒一會兒。
這時候,門帘再一次被掀開。
只見一個妙齡女子帶著兩個婢女走了進來。
她剛剛走進前廳,所有人的目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朱翊鈞同樣如此。
上下打量著對方,心裡默默道:「怪不得艷絕宋廷,無論是身材還是容貌,都至少在9分以上。10分制的。」
確實,這個女人很奈斯……閱女無數的朱翊鈞也被驚艷到了。
單從五官來說,這位花魁和江玉燕姐妹還有公孫
蘭以及完顏婉清是一個級別,妍態各異,都有自己的特色。
比綰綰略遜一籌。
但是她又有屬於自己的優勢。
綰綰五官驚艷,但是身材就有些…
怎麼說呢?!
對,要不起。
不過朱翊鈞有信心,他是可以一手帶大的。
但是並不是說眼前這個女子的五官平平無奇,相反,是屬於那種走在街上絕對能讓男人驚艷、側目的絕色美人。
但論氣質,這位花魁有著大家閨秀的秀美和文雅;論穿著,她有著這個時代女性不敢穿的薄紗衣裙。
香肩半露,脖頸修長,裹胸罩著一層粉絲薄紗,溝壑若隱若現。
有溝必火——她能在宋國出名是有道理的.
這個妙齡女子進了前廳,朝所有人施了一禮之後,才柔聲道:「師師出來貴寶地,幸得各位照拂,才免得師師流離失所…」
這些sp們聞言,紛紛開口道:「師師姑娘客氣了。」
「以師師姑娘的才藝,去哪兒都能是座上賓。」。
「吾等有機會一睹芳容,是在下等人的榮幸。
」…陸小鳳更是一臉誇張,對李師師道:「在下陸小鳳,今日得見姑娘實乃三生有幸。
」李師師朝他欠一欠身,笑著道:「陸大俠謬讚了。」
說著端起一杯酒,環顧四周一圈道:「師師在此敬各位一杯,多謝各位的照拂之恩。」
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其他人也紛紛端起面前的酒,一口乾了,十分豪邁。
朱翊鈞正要端起酒,但是雨化田眼疾手快,立即將酒杯從桌案上搶了過來,一口喝乾。
李師師看到這一幕,有些詫異。
不過她是見過世面的,知道京城之地達官貴人多如牛毛。
這位看起來十分俊俏的年輕書生,應該是哪位豪門世家的公子吧,所以他的隨從才會這般小心。
喝了酒之後,李師師就入座了。
與周圍人聊了幾句之後,淺笑道:「這樣干坐著也無聊,不如我們來行酒令如何?!」
這也是打茶圍的固定節目,也是這些人來此的目的之一,所以每個人都含笑點頭。
因為李師師會在打茶圍現場挑選一位她認為入眼的男子。
如果挑選成功之後,這名男子就有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
但是因為李師師是清信兒,所以單獨相處也只是聊天喝酒,彈彈琴跳跳舞而已。
如果不是清信兒,單獨相處就有趣得多了,可以過夜哦!
哦。
李師師這兒也能過夜,只不過不是和她,而是和她的婢女。
這些婢女相貌才藝都不差,用來當她的替代品再合適不過了。
李師師見眾人同意,就充當席糾的身份。
也叫令官,令官負責主持行酒令,是席面上的氣氛擔當,這個活兒通常由名妓或花魁來做,尋常女子做不了,因為對文學修養要求極高。
出題之後,就從李師師左手邊的一個淡藍色袍子中年人開始。
這位中年人舉杯沉吟許久,道:「冰冷酒一點兩點三點~ 。」
李師師微微點頭,然後對這句上聯開始點評(吹捧)
中年人眉開眼笑,頗為受用。
這就是李師師能成為艷絕宋廷的花魁的原因之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還有高超的文學素養,更關鍵的是,會說話,會吹捧沒一點水平,尋常妓子即使想拍馬屁也不拍不出來。
淡藍色袍子中年人旁邊的是陸小鳳。
剛才他想要離李師師更近一些,所以就巴巴的湊過去。
呵!
這下好了。
露餡了。
行酒令這種文人才玩的文字遊戲,他一個粗鄙武夫怎麼會?!
對對子我不太拿手啊…單是對的工整就很難了…陸小鳳表面不動聲色,心裡暗暗焦慮。
當看到姿容絕色的師師姑娘用一雙盈盈妙目看向自己,陸小鳳老臉一紅,趕緊端起酒杯道:「在下正好有些口渴。」
說完將杯子裡的酒一口乾了。
朱翊鈞嗤笑一聲,像看猴子一樣看著陸小鳳。
陸小鳳臊得臉都紅了。
如果是其他人敢這樣嘲笑他,他現在早就靈犀一
指點過來了。
不過這個人可是朱翊鈞,別說是嘲笑,就算是指著他的腦袋斥責他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在江湖中的地位再高,也高不過皇帝啊。要不然葉孤城怎麼會死的那麼慘?!沒一會兒,就輪到了朱翊鈞。
李師師的一雙眉眼一直盯在朱翊鈞的身上,酒席上眾人也隨之看來。
朱翊鈞可不是粗鄙武夫。
能當大乾的皇帝,沒有一點文學修養怎麼能行?!
他的目光看向了院子裡開的正艷麗的梅花,靈感一閃,輕聲道:「`「臘月梅百頭千頭萬頭。」
聽到朱翊鈞的這句令子,在座的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
喲!
不錯嘛!
連李師師都不由得眉眼放光。
果然是豪門世家的公子,確實有些本事。
她隨即對朱翊鈞開始點評(吹捧),但是點評結束之後目光隨即移開。
朱翊鈞也在觀察著她。
嗯!
臉上的笑容過於職業化…就跟前世去過的洗腳城裡,那些小妹和你聊天時候的笑容一樣。
點評的時候注意力全在我的身上,但是點評完了之後立即就移開了目光…很有職業素養,能夠照顧到所有人,而不是獨寵我一個。
坐姿有一些僵硬,只有在勸酒的時候才飲酒…
朱翊鈞一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位艷絕大宋的花魁娘子。
結合行為心理學的知識,得出了一個結論--特的這位花魁娘子對我們的水平看不上眼啊。
現在只是一直在耐著性子而已。
而且時不時看向門帘。
她是在等人?!
就在朱翊鈞心裡琢磨的時候,這時,婢子領了兩個人進來。
朱翊鈞見到其中一個人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臥.槽!!!
江別鶴!
他怎麼來了?!
逛窯子遇到了老丈人?!這特就有些尷尬了分。
「江大俠,您老可來晚了哦。」
「國丈得自罰三杯才行吶!」
「也虧的是咱師師姑娘魅力大,連國丈爺都給驚動了。
」……」
江別鶴才進前廳,幾乎一大半的人都站了起來,朝他拱手行禮。。
江別鶴笑的跟彌勒佛一樣,朝眾人拱手道:「是在下來遲了,連累各位和師師姑娘久候,在下自罰三
杯。」
李師師也笑意款款,親自為江別鶴倒了一杯酒,遞到江別鶴的面前,「國丈爺言重了,師師敬您一杯。」江別鶴十分豪邁的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之後,才將站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介紹給眾人,「博彥,你也敬在場的各位和師師姑娘一杯酒吧。」
有人立即道:「江大俠,這位青年才俊是誰啊?!」江別鶴沒有說話,站在他旁邊的年輕人就拱手道:「在下劉卓,真定府人士。」
表情倒還隨和。
這下,在場的大部分都知道這位年輕人的身份了。
劉卓?!
不就是東廠廠督劉喜的乾兒子,國丈爺江別鶴的侄女婿嗎?!
嘖嘖。
帶著侄女婿來逛窯子,江大俠講究啊。
江家與劉喜結為兒女親家,在京城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新聞了。
江家乃是後戚,劉喜則是閹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