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早就忍不下這口氣了, 若非顧慮被其他人知道他不吃人肉的秘密,加上被鐵萍姑暗算不得不躲起來養傷,他早把江玉郎撕碎了幾萬次。【記住本站域名】
現在這小子死到臨頭,竟還拿對他死心塌地的鐵萍姑來擋刀,李大嘴豈會放過他。
他刮骨刀已舉了起來, 一隻小手忽然扯住他的衣袖。
他扭頭看去,憤怒吼道:「你難道還要為這畜生求情!」
鐵萍姑目光閃動,卻不是因為江玉郎,她盯著李大嘴,不可置信顫聲問道:「你沒有死?你真的沒有死?」
李大嘴的眼神也複雜起來,惡狠狠回道:「你希望我死了乾淨?」
「我……」鐵萍姑緊咬著下唇, 臉色蒼白。李大嘴沒死,她居然還有些高興, 高興得直想掉淚,如釋重負。
李大嘴哪忍心看自己女兒委屈, 口氣不自主就軟了下來:「你若實在捨不得,我就把他廢了!你武功比他高,以後想把他當男寵還是當垃圾, 都隨你高興。」
圍觀的眾人不知他們究竟是何關係, 都在竊竊私語, 唯有精通易容的屠嬌嬌隱約看出了些門道。
鐵萍姑低著頭,尚未說出話來,躺在她身旁動也不能動的江玉郎便趁機向她乞憐:「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我只希望我們以後過得好一點、不用再被人欺負, 就算明知打不過他們,也要拼上一拼。我被你逼著捨棄了一切孤注一擲,為我們嚮往的自由抗爭,你難道這時候要拋棄我嗎?」
鐵萍姑喃喃重複道:「……為了我?」
江玉郎哀戚道:「我都快要死了,你難道不願犧牲自己來救我?你若救了我,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莫非你說對我好都是假的?」
鐵萍姑整個人都呆住了,瞠目結舌。
她實在沒想到江玉郎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她的心簡直碎成了粉末……但在那柄刮骨刀旁邊,她又莫名有一種可以依靠、可以撲上去肆無忌憚痛哭一場的被照顧呵護著的感覺。
她從小到大沒有一天不在恨著她那吃人的爹,但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這個在她面前總是沉默寡言的老男人,又是那麼的可靠。
她腰板好像忽然就硬了起來,再也不孤苦無依,也再也不必忍受委屈和痛苦。
「啪!」
誰都未料到,一個響亮清脆的巴掌摑在了江玉郎臉上。
鐵萍姑舉著手掌,白嫩的掌肉都打紅了,卻十分痛快。
「打得好!」洛飛羽走上前來,居高臨下俯視著江玉郎,對這種人渣極度不齒,「他能說出這番話,可見他的確不是個東西。」
江玉郎惡狠狠瞪著洛飛羽,怒火跟實體化了一般。
洛飛羽話說得慢條斯理,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內容卻十分粗暴:「還人家姑娘逼你?逼你馬勒戈壁的,逼你就干,你踏馬怎麼不上天啊?稍微有點危險就連尊嚴都不要了,想要自由卻不敢承受翻車的代價,想不被欺負還不好好穩紮穩打磨練功夫,就知道翻臉無情拉人擋刀,頭不夠鐵、膽不夠肥、脊樑不夠硬,又貪生怕死,建議早點挖坑把自己埋了等死,免得為禍人間。」
眾人見洛飛羽竟用這副優雅溫柔的模樣說著和形象完全不符的粗鄙之語,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他那神態語氣、那慢吞吞的口吻,怎麼看都覺得他嘴裡吐出來的,應是文文縐縐的大道理,或是華美詩詞一類,但……
這番話和畫面的反差雖然大極了,卻意外爽快中聽。
江湖人本來大部分也就不是特別有修養,洛飛羽罵的這樣直白,反而對他們胃口。
鐵萍姑抬頭怔怔望著他,慢慢鬆開了拉著李大嘴的那隻手,原本因羞恥而在眼框裡打轉的淚水也倒了回去。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眼淚並不能解決任何事,就算要哭,也不該是這種場合。
她揚起手掌,「啪」地一聲,又給了江玉郎一巴掌。
「我願意犧牲自己來救你,你就可以不必問我的意見,拉我做擋箭牌?」她已經完全對江玉郎死心,「你對我只有虛情假意,我又何必作踐自己!從現在起,你是死是活,都跟我再沒關係!」
李大嘴高興極了,嘴角都咧到耳朵根,鐵萍姑看他一眼,直楞楞伸出手來。李大嘴先怔後喜,立刻將他的寶貝刮骨刀遞給了鐵萍姑。
鐵萍姑拿過那刀,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眼疾手快「唰」地一刀下去,血光四濺。
江玉郎腿間劇痛,渾身一抽搐,目眥欲裂當場昏了過去。
鐵萍姑面無表情冰冷道:「但願被你灌醉騙了貞潔的女孩子只有我一個。」
在場俠士不免齊齊一抖,各自別開臉去,只覺下面涼颼颼的。
洛飛羽將江玉郎交給他們父女處置,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開著地圖喊話,語氣輕快對眾人道:「今日這場戲算是我請大伙兒看的,就不收茶錢了,往後你們可記得擦亮眼睛,別什麼人模狗樣的東西都當做大俠追捧。惡人谷是清淨自在的地方,若再被我知道有什麼不入流的陰毒小人都想踩著我們惡人谷刷威望,我怕你們沒幾條命夠被折騰。」
中了毒手腳癱軟的正道們麵皮上掛不住,漲紅了脖子又不敢發作,低聲罵罵咧咧道:「日他娘!都是江別鶴父子兩個狗東西害的!」
「我看這萬谷主根本是設了個戲台,就為當眾揭穿他們父子的真面目,卻平白苦了我們被當槍使!」
「噓——兄弟你小聲點,女人心海底針,你可千萬別說錯話惹怒了這惡人頭子,大伙兒還指望她心情好給個解藥放我們出去呢……」
「我倒不這樣想,我覺著留在惡人谷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在江湖闖出名頭太難了,但要是成了谷主的男人……她是不是喜歡男寵?你們覺著小弟這長相成麼?」
他話音剛落,就覺一道目光落在了背上。無花只用眼角淡淡瞥了他一記,那人卻嚇了個遍體生寒。
燕南天坐在他們當中,靜靜調息化解著身上的藥性,這會兒已恢復了七八成,他皺眉問洛飛羽道:「如今江琴父子已被你解決,你還要困著這些中毒的人嗎?」
萬春流拿燕南天試藥試了十幾年,燕南天的抗藥性不是一般的強,而且萬春流也不敢真對燕南天下重手,萬春流還指望以後燕南天給他撐腰呢,這早在洛飛羽的意料之中。
他對燕南天笑道:「燕伯伯,我畢竟是惡人谷的谷主,既然逮住了他們,若不讓他們長長記性,日後外人還以為我們惡人谷好欺負,誰都能來騷擾一二。」
燕南天深深嘆了口氣,「我知你顧念他們將你養大的恩情,但士可殺不可辱,這些朋友在江湖中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原先入谷前,他們已同我約定,不會與你為難,你若——」
「燕伯伯,」洛飛羽打斷了他,露出幾分無奈之色:「你行俠仗義,我敬佩的很;你是真正肩扛道義責任的大俠,但我不是。惡人谷是你們眼裡的十八層地獄,卻是我的家。」
燕南天目露痛惜之色:「你這般行事,遺禍無窮……萬一……」
陰九幽鬼里鬼氣地笑了起來:「若怕萬一,那就索性全殺了!」
燕南天轉頭瞪了他一眼。
眾人聽燕南天說起「救命恩人」方才反應過來,原來先前燕南天求的情竟是為這萬展秋。他們聽著對話,越聽越心驚膽戰,其中有人罵道:「還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原來和那江玉郎是一路貨色,都想著趁人之危逼我們就範一統黑白兩道!」
洛飛羽對那人笑了笑,狀似苦惱:「沒辦法,師父雖教我濟世救人,可我只會玉石俱焚呀。」
那人想到他一招打爆江玉郎的那一擊,下意識打了個抖,也不敢說話了。
洛飛羽正色道:「來投奔惡人谷的,都是放下了在江湖裡的一切名聲、地位、權勢、財富,唯求不必漂泊的人,你們以為惡人谷是包庇罪犯的地方?」
「恰恰相反,對於真正的惡人來說,他們在這裡做縮頭烏龜,活成活死人,遠比讓他們直接死了更難受,惡人谷里的日子是真正的無期徒刑;而對被你們這群自詡正直的正義之士逼進惡人谷的好人來說,這裡卻是避世逍遙的自由之地。」
「是善是惡,是真痛改前非還是假虛情懺悔,你們說了都不算。我們雖是惡人,但也有自己心裡的善與道,我們既然坦白承認自己不是好人,也就不必在乎你們是喜是厭是罵是恨。」
燕南天複雜道:「你難道真要公然與正道為敵?」
洛飛羽慢悠悠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決鬥書,微笑道:「你們怎麼都這樣看著我?我難道長得很可怕能吃人嗎?我知燕伯伯定不贊同我不光彩的威逼之法,所以早做了準備。我們來打一架訂個盟約,誰贏了聽誰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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