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的動靜並不大,若非兩人五感遠超常人,是絕對聽不到的。
只因那聲音窸窸窣窣,相當隱秘。
有蘇又仔細聽了聽,確認了那是什麼聲音——
像是有人,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在地上蠕動爬行的聲音。走廊的地板因為有些老舊,有東西在上面經過,就發出了細微的嘎吱聲,卻被門板阻隔在外。
爬行的東西應該是從樓梯那邊來的,逐漸逼近有蘇和丹恆所在的走廊盡頭。TA在前進的過程中,總是走走停停,有蘇大概能猜到,這玩意兒估計是在每個房間門口都停了一下,可能還在特意觀察裡面的人有沒有睡著,然後沒有睡著的話就進去給裡面的人一個「驚喜」。
——恐怖遊戲的經典套路嘛!
不過,有蘇想起了一個說法:
外出住宿不要住在走廊盡頭的房間。
有人說是會發生恐怖的事,也有人從科學角度分析說這是為了人身安全考慮。
有蘇直覺外頭的傢伙會闖進來、至少會撓個門,所以歪歪頭,用正常音量對坐起身、來到自己身邊的丹恆說:
「咱們要不要開門看看?」
她躍躍欲試,狐狸尾巴也興奮地在榻榻米上掃來掃去。
丹恆的視線從變得有些毛躁的尾巴上掃過,覺得有蘇好像變得更加活潑了一點。
有蘇以前是這種會直面恐懼的性格嗎?和景元喝茶的時候,對方明里暗裡的意思,不是說他閨女有點慫的嗎,這到底是慫在哪兒了?
眼前的狐人少女還是躍躍欲試,丹恆在答應和拒絕之間,選擇了第三條路:
「不出去,但可以試探一下。」
有蘇先是失落,聽到轉折後,又露出了亮閃閃的眼神。
「那你能不能變個身,順著門縫往外噴點水?」
丹恆:……
看她那麼期待,心軟的丹恆老師沒有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深夜,普通的雙人間裡,忽然閃起了青色的光。伴隨著水汽,丹恆從普通人類男性的模樣,變成了頭上長犄角的小青龍。
他手裡拿著重淵珠,沒怎麼遲疑地調動力量,讓身遭出現的水化作溫柔的細流,指揮著它們從門縫裡涌了出去。
有蘇再一次豎起耳朵,有些期待。
水在木地板上流淌,幾乎無聲。等到丹恆覺得差不多了,他就停了下來。
同時,走廊上的東西已經來到了有蘇兩人的房前,然後——
呲溜,噗通,咚、咚、咚——咚!
對方從走廊盡頭、有蘇丹恆的房門口,一路滑到樓梯口,然後摔了下去。
有蘇仔細數了數發出的聲音,回頭和丹恆說:
「樓梯一共26級,嘖嘖。」
剛說完,她耳朵一動,聽到了比先前更激烈的聲音,是肢體與地板相撞、尖銳物體划過木頭的動靜。
刺耳又詭異。
有蘇卻一點不慌。她想了想,借了丹恆的武器,把門口浴室的插座撬開,從裡面掏出一根電線,往門外一伸。
刺啦的電流聲響起,噼里啪啦的,有蘇似乎還聽到了一道痛苦的悶哼。接著,她鼻子動了動,聞到了很明顯的焦香味。
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確實是有點香的。不過,儘管做出剛才一系列絲滑操作的是有蘇本人,她卻覺得想吐。
狐人少女想到就做,立刻乾嘔一聲,絕不委屈自己。
門外剛爬起來的生物明顯聽到了她「yue」了一聲,動作停滯了一瞬,接著,對方開始撓門。
吱嘎吱嘎。
感覺怨氣積攢的差不多了,有蘇歘一下打開了房門。
「誒?」
她發出了一道疑惑的單音,丹恆聞聲上前,卻只看到了滿地的焦黑和水漬,先前那被有蘇坑得不輕的東西,卻已經消失了。
有蘇眨了眨眼,眼神下意識往走廊另一頭瞟,就看見了一條急匆匆消失的長尾巴。
「你看到什麼了?」丹恆問。
「貓貓。」有蘇回答,她想著剛才的尾巴,細長、黑色的,和之前在旅店前台時看到的那隻一模一樣。
丹恆蹙眉,又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門口的地板。才蹲下去,有蘇忽然將腳挪到了他眼前。
丹恆會意,立刻將電線撇回房間裡,也解除了持明龍尊的狀態。再抬頭,就看到有蘇在和一個面目普通的女人交談。
對方在詢問發生了什麼,有蘇熟練地打著太極,和她每次犯了事忽悠地衡司的樣子別無二致。但她可比忽悠地衡司還要明目張胆得多,明明水漬和焦黑就在房門前,那根電線也還在丹恆腳邊呢,她卻一臉無辜,狐狸——噢,尾巴和耳朵早就變沒了——像狐狸似的眼睛裡眼波流轉,揣著明白裝糊塗:
「啊?你說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我也想知道呢。明明人家和親愛的才剛剛睡下不久,就被吵醒了,真討厭。」
「親愛的」:……
丹恆覺得,有蘇這種時候真的很「狐狸」。
「可是——」
前台猶疑的目光一直在往丹恆腳邊瞟,不肯就這麼離去。有蘇見狀,又想了個招數。
丹恆就見她往自己身前一站,雙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盛氣凌人:
「你做什麼一直盯著我家丹恆看?!我說呢,怎麼大半夜的往我們房間門口跑,是不是想撬我牆角?!我告訴你,他喜歡我喜歡得要死,你根本沒機會的!」
她聲音有點大,但依舊沒人開門出來查看究竟。
前台的臉色變了變,收回視線,到底還是被有蘇給噴走了。
有蘇看著她的背影,維持叉腰的姿勢,還在哼哼唧唧:「打哪兒來的給老娘滾回哪裡去,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前台的腳步一頓,走得更快了。
見到前台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丹恆才拉著不滿的有蘇回到了房間。
剛關上門,兩個人就同時開口——
「不對勁。」/「她有問題。」
對視一眼,兩人又異口同聲:
「你先說。」
「算了。」有蘇擺手,「你先吧,我整理一下措辭。」
「好。」丹恆點頭,並不和她客氣,「她來得太快,也太慢了。」
這話說得奇怪,但有蘇立馬懂了:「確實,值夜的話,早就該在那玩意兒被電的時候就來了,而且那東西還掉下了樓梯。」
但有蘇發現的是別的。
「她身上有肉香,不過不是自己的味道,是沾上的氣味。」有蘇又做了個乾嘔的動作,接著指指自己的鼻子,「我鼻子很靈的,諦聽說我現在不比它們差呢!」
她看起來可驕傲了,搞得丹恆哭笑不得。
怎麼著,要他夸一句「狗鼻子」嗎?
玩笑之後,有蘇正經了神色,道:「下午入住的時候還沒感覺,當然也有可能是被靠近旅館的血腥味兒掩蓋了過去。剛剛我聞了一下,前台身上是什麼東西腐爛的臭味。」
她想了想,又補充:「爛肉燒烤味。」
難怪她想吐呢。
非要有蘇再找個形容的話,她會說,剛剛的前台,和腦花羂索的味道相似。像是從黃泉爬上來的死人,腐朽又糜爛。
窗外已經開始微微泛起魚肚白,兩人對視一眼,有蘇一攤手:「要不,咱們再休息一會兒?我總覺得,今天有硬仗要打呢。」
丹恆沉默著點了點頭。
而另一頭,星和七海虎杖三人,已經成功通關了如月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