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為漢為吳?
這幾年,李雲南征北戰,甚至年關的時候,也來不及回金陵過年,他的長子李元,此時已經長成童子,的確已經到了蒙學的年齡。
只不過金陵這麼大,想要找個給孩子蒙學的先生,再容易不過,而薛王后特意到中書一趟來尋杜謙,當然有一些別的意思。
其實也不是什麼壞心思。
這幾年,李元一直是薛嵩薛老爺在教著讀書,各方各面表現的都相當不錯,因此薛韻兒當然想把自家兒子世子的身份給定下來。
想要定下來這個身份,不必等李雲回來,只要認下杜謙這個先生,加上李元自己本來的身份,這事便已經是板上釘釘,誰也動搖不了。
薛王后還是明白事理的,只是提了一兩句之後,就牽著李元離開了,杜謙一路將她們母子二人送出中書,然後才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裡,琢磨了半晌,才一路到了中書的大公房裡。
這間大一些的公房,有十幾個座位,這會兒已經有幾個三十歲以上的人,在這裡辦公,他們雖然沒有宰輔之名,但是也能幫著杜謙處理一些事情,否則以杜謙一個人在這中書里,早已經累死了。
這些人里,有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這會兒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提筆寫一些什麼,杜謙走到他面前,苦笑著拱手道:「岳極公。」
小老頭不是別人,正是薛嵩。
當初李雲走之前,特意暗示過杜謙,如果中書忙不過來,可以讓他的老丈人過來幫忙,作為下屬,自然要體會上意,李雲離開不久,薛嵩就到中書來兼差了,雖然老頭幹活不多,業餘時間還要教授外孫,偶爾還會告假,但是薛嵩這個人在中書,就已經說明了杜謙對李雲的態度。
而且,薛老爺在中書,也不是當個吉祥物,他是多年的老「基層」了,做文書是一把好手,中書里一些很複雜的事情,到了他手裡,通常都能理的順順噹噹。
聽到了杜謙的話之後,薛老爺連忙站了起來,拱手還禮:「杜相公。」
「不敢,不敢。」
杜謙拉著他的衣袖,笑著說道:「岳極公,咱們出去聊聊罷。」
薛嵩自然應允,二人一前一後離了公房,很快來到了一處涼亭下面落座,這會兒是暮春時節,天氣已經稍微有一些熱了,亭子下面涼風拂過,讓兩個人心情都好了一些。
能到薛老爺坐下之後,杜謙讓杜來安去倒茶,他則是坐在旁邊,把拜師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然後開口說道:「岳極公,上位不在金陵,這種事情我沒有辦法說話,哪怕上位在這裡,這種事能推拒我也是要推拒了,您老人家,應該可以體會。」
薛嵩想了想,笑著說道:「李杜兩家,相交甚好,元兒這孩子才兩三歲的時候,拜師的事情就早早定下,當時二郎不也在場?依老夫看,杜相公也不必想太多。」
「此一時彼一時。」
杜謙正色道:「那時候,江東可沒有這番景象。」
「岳極公可能不知道,上位已經占穩了洛陽,占穩洛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占穩中原,到了那個時候…」
「天下大勢就有了明確的走向。」
杜謙默默說道:「只要是有些見識的人,就都能看得明白,那個時候,我估計也要離開金陵,去一趟洛陽,幫著上位處理一些中原的事情。」
「岳極公,江東的事業越來越大了,涉及諸王子的事情,在現在看來可能沒有什麼大不了,將來…卻可能會要了我的性命。」
「無論如何,王后那裡,要您老人家幫忙說項說項。」
說到這裡,杜謙嘆了口氣:「要不然,這事就真的成為我頭懸之劍了。」
從江東集團肇始以來,杜謙一直是絕對的二號人物,以他現在的地位,在將來,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要了他的性命,也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動搖他的地位,真正對他有威脅的,也就只有儲君之爭了。
薛嵩聞言一怔,他認真想了想,皺眉道:「杜相覺得李元那孩子不成?」
杜謙臉色大變,連連擺手:「絕無此事,絕無此事!」
「大王子天資聰慧,哪有不成的說法?」
杜謙嚇得連連作揖,苦笑道:「只是現在看不到十幾年二十幾年後,岳極公,這種事,我沒有必要摻和進去,您說是不是?」
薛嵩想了想,點頭道:「那好,這件事老夫應下來了,老夫明天就進宮裡去見王后,同她說一說這件事。」
「杜相公是我們江東的柱石,也是開闢以來的第一功臣,現在江東又到了最要緊的時候,現在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能影響到杜相公辦理公事。」
薛老爺沉聲道:「這裡沒有外人,老夫說一句不客氣的話,這事情,是老夫那女兒,有些不太懂事了。」
杜謙苦笑道:「王后身為人母,無可厚非。」
聽薛老爺應下來了這件事,杜謙心中很是高興,他對著薛嵩深深低頭道:「多謝岳極公,多謝岳極公。」
薛老爺攙扶住他,二人說了幾句閒話,薛老爺問道:「杜相公家裡的兩個公子,是不是也到了可以辦差的年歲了?」
杜謙想了想,微微搖頭道:「江東科考,已經成為定製,既然是定製,將來我準備讓他們走科考的路子,能考出來當然是好,考不出來,也就不讓他們出仕了。」
薛老爺點頭,他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問了一句:「杜相公,二郎的事業…」
杜謙兩隻手攏在前袖裡,笑著說道:「上位簡直就是天降的聖人,這幾年上位做的所有事情,都出乎我的預料之外,岳極公可能還不清楚,將來的新朝…」
「已經不存在有沒有的問題。」
杜謙低聲道:「只有大不大的問題了。」
薛嵩聞言,愣在了原地,良久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喃喃道:「十年時間,地覆天翻,地覆天翻。」
他那個好女婿,是顯德三年出現在青陽縣,跟他見面,到如今昭定六年,是差不多九年時間,到了明年,就是整整十年了。
這十年時間,不管是大周的格局,還是李雲個人的際遇,真真是地覆天翻了。
…………
幽州。
幽州城外,只領了一百騎的周昶,一路奔到幽州城門口,報上姓名之後,很快得以進入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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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了幽州不久,就有范陽軍的少將軍蕭恆出來迎他,二人見面之後,周昶主動對著他抱了抱拳,開口道:「蕭世兄。」
蕭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抱拳還禮:「一段時間不見,周兄倒是客氣了許多。」
周昶看了看他,開口說道:「你我兩家乃是世交,稱一聲世兄,不是再正常不過?」
蕭恆沉默了一會兒,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的說道:「周兄從前,可沒有這般客氣,聽說周大將軍在徐州江東軍軍中,被江東的人刺傷,傷勢極重,不知道現在好些了沒有?」
「傳聞不實。」
周昶神色平靜,開口說道:「家父巡視江東大營的時候,乃是舊病復發,休養了一段時間,現下已經大好了。」
「好一個舊病復發!」
蕭恆冷笑了一聲:「我看周兄為了攀李雲的高枝,連臉都不要了!」
「事實如此。」
周昶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只是看著蕭恆,問道:「聽聞契丹人再犯,范陽這裡戰事吃緊。」
「未知現在戰況如何,姑父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聽到了這個問題,蕭恆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口說道:「從前少聽周兄稱呼姑父,古今倒喊的親熱。」
他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繼續說道:「家父生病了,病得很嚴重,見不得人。」
「估計,也見不得周兄了。」
周昶眉頭大皺,沉聲道:「蕭世兄,周某此來,乃是為了我漢…」
「什麼為了漢?」
蕭恆冷笑道:「恐怕是為了吳罷?」
這個世界依舊有漢,只是早已經消失在了歷史的塵煙里,不過名號卻永恆的篆刻了下來。
周昶皺眉,看著蕭恆。
「蕭世兄是不讓我見姑父了?」
「讓你進幽州,已是念了舊情了!」
蕭恆冷著臉,正要繼續說話,不遠處,一個一身藍色衣裳的中年美婦人緩步靠近,她看了一眼周昶,微微嘆了口氣:「昶兒,跟我來罷。」
周昶看了一眼蕭恆,這才看向這婦人,深深低頭。
「是,姑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