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從義的話,楊國棟只能無奈道:「巡撫,濟南府那邊的叛軍有四五萬人,若是要分兵兩處,我們一處只有六萬多人,還要分兵保護後勤,風險太大了。【記住本站域名】」
王從義都能看出來的,他自然看得出來,可是這也沒辦法,他們手下那些衛所兵根本不堪一用,人多勢眾的時候還好,至少還有兵力優勢,如果分兵的話,恐怕連運河的安全都無法保障。
「那我們也不能看著叛軍坐大吧。」
王從義咬牙切齒,只恨自己怎麼就接了這麼個爛攤子,沒糧沒兵,怎麼平叛?
「我們先控制住了運河,然後再上奏朝廷,請朝廷加派兵力。」
楊國棟沉聲道:「到時我們誇大一下叛軍的實力,朝廷肯定會加派兵力的。」
本來朝廷是還準備調動南直隸的兵馬的,可是在運河被截斷後,朝廷擔心江南這個富庶之地出問題,因此沒有從南直隸調兵,而是調了山西的兵馬,如果朝廷抽調南直隸的兵馬,應該還能再調動七八萬兵力,鉗制濟南府那邊應該足夠了。
「唉!」
王從義嘆了口氣:「只怕朝廷那邊不會給我們這麼長的時間。」
想要徹底控制運河,至少要兩三個月的時間,大軍攻城可不是說所有士卒一窩蜂似的衝過去就能攻城的,攻城需要的器械可不少,現在大軍之中只有之前三四個月在滄州打造的渡河飛橋、木幔戰車、弩車、飛鉤之類的小型器械,如破門錘、衝車、雲梯之類的大型攻城器械還得就地營造。
除非這兩三月里濟南府那邊沒有其他動作,否則朝堂上那些對頭絕對會彈劾他,那些人可不會顧及什麼大局為重,能把他踢出去,絕不會放過他。
畢竟平叛可是很賺錢的,這麼多錢糧,稍微動點腦筋便是大把的好處,更重要的是,山東可不是遼東那種貧苦之地,這邊富庶得很,平定叛亂還可以找各地士紳募捐,隨隨便便就能撈十幾萬兩銀子,動心的人可不在少數,估計援兵還沒到,問罪的聖旨就先到了。
「這是最好的選擇。」
楊國棟只是說了一句,然後就閉口不言了。
…
停歇休整了一天後,大軍再次開撥,因為臨清州離東昌府並不遠,所以這次大軍沒有繼續再坐船。
………
東昌府。
北門城牆上,唐祥金等人遙望著遠處蜿蜒而來的大軍,人人臉色凝重。
「老梁,守城物資都備好了吧?」
唐祥金沉聲道,守城除了士卒外,更重要的是守城物資,弓箭、滾木石頭、火藥之類的守城物資,東昌府四面環湖,不怕敵人挖地道,對方想要攻城,只有正面強攻。
「這些東西都備好了。」
梁平點頭道:「只要對方不是長時間攻城,這些東西用一兩年足夠了。」
說到這裡,梁平頓了一下:「不過現在城中那些豪門大戶該怎麼辦?這些人可都是隱患啊。」
聽到梁平的話,唐祥金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拿下東昌府後,他們也以幫助蔣仁璽的名義剿滅了城中兩家最大的豪門,可是其他人只讓對方交了投名狀,不過當時城中沒什麼大官了,投名狀只是殺了一些芝麻小官,這種投名狀根本沒什麼用。
現在朝廷大軍來攻,這些人就成了不穩定因素,可是直接殺了又不行,按照蘇浩的意思,對於這些豪門大戶的態度是不拉攏、不針對,除非有人願意主動投靠。
如今他們的大勢未成,根本無法對抗天下所有豪門大戶,能夠成為一方豪門大戶的,基本上都是當地大族,族人眾多,若是殺得多了肯定會讓其他豪門兔死狐悲,到那時,他們想要攻打其他城池,就得面對這些豪門大戶的拼死抵抗。
別小看這些豪門大戶,這些人在族中地位很高,隨便就能號召起幾百家族子弟,再加上手下的佃農眾多,輕易就能拉起一兩千人的鄉勇,當初徐鴻儒為什麼會敗,主要就是因為這些豪門大戶的反抗。
要不是這些豪門大戶,僅憑那些衛所兵又豈能守得住這麼多大城,山東全部的衛所共有九衛十所,全滿員五萬多人,可是現在有三分之一就算多的了,一座城池那一兩千衛所兵能守住個屁!
都是這些豪門大戶幫忙徵召鄉勇才能守得住城,如果沒有這些豪門大戶相助,那麼僅憑那些知府知縣的流官,哪有那麼高的威望,十天半個月就徵召幾千鄉勇守城。
這導致了徐鴻儒無法奪取一些大城,只能占一些小縣城,沒有重城可守,手下的兵馬又不精銳,可以說徐鴻儒不是敗在朝廷手中,而是敗在了這些豪門大戶手中。
所以蘇浩的態度很明確,只要交個投名狀,與朝廷劃清界限,那麼就可以安心生活,不過這次東昌府中沒留下什麼大官,只有一些芝麻小官,那些豪門未必願意老老實實地呆著。
「多派人盯著點吧。」
思索了片刻後,唐祥金搖了搖頭道:「這些人不能隨便殺,否則以後想要攻打其他城池就難了。」
頓了一下後,唐祥金聲音變冷:「不過那些人要是敢有什麼異動,殺無赦!」
聽到唐祥金的話,梁平點了點頭。
…
沒過多久,朝廷大軍組成陣型緩緩逼近,然後在離城牆數百丈的位置停了下來,同時運河的另一側,大量士卒開始建造營地。
中軍處,王從義和楊國棟看著守備森嚴的城牆,表情嚴峻。
「楊總兵,要不要試一下攻城?」
王從義問道,不試一下攻城的話,朝廷那邊也不好交代。
「嗯!」
楊國棟點了點頭,手中令旗揚起,很快,戰鼓雷鳴,一門門大大小小的火炮推到了陣前,然後開始較准。
與此同時,攻城弩車也緩緩前行,弩車的前方,大量士卒抬著渡河的飛橋在木幔戰車和盾牌的掩護下朝著城牆靠近。
城牆上,唐祥金冷冷看著這一幕,手一揮,角樓、敵台、鋪舍上的弓箭手紛紛凝神戒備,同時一門門老舊的碗口炮、虎蹲炮開始較准。
「老唐,不先把那些紅夷大炮拉出來試試威力?」
看到唐祥金把那些老舊的小炮拉出來,梁平不禁疑惑道,相比於這些老舊小炮,那些紅夷大炮的威力更強,而且射程更遠,最遠足有千丈之遠,雖然到了千丈外便沒什麼準頭了,但現在朝廷大軍在數百丈內,一炮足以殺傷不少人了。
「暫時別暴露紅夷大炮。」
聞言,唐祥金搖了搖頭道:「現在我們的紅夷大炮不過七八門,數量太少了,若是現在暴露,很容易引來對方高手的針對,而且現在暴露了也無法改變局勢,不如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現在殺幾百幾千士卒根本沒有什麼作用,還容易引來高手的針對,對於一流武者來說,只要有神兵利器,破壞這些紅夷大炮並不難,只要不拖延,對方完全可以破壞大炮後輕易脫身。
還不如等有合適的機會,憑藉這些紅夷大炮的威力一舉奠定戰局,反正現在有東昌湖在,對方別想輕易靠近城牆,他們是守城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三百丈!
二百丈!
轟!轟!轟!
這時候,城門外瓮城上的火炮開始發威,十幾門虎蹲炮同時點火,數以千計的石子和鐵珠如雨幕般灑向城外的大軍。
一時間,正緩緩靠近的朝廷大軍頓時人仰馬翻,雖然只有數十人受傷,死的更少,但是也讓朝廷大軍的動作一窒。
一百五十丈,此時朝廷大軍已經到了湖邊,大量士卒開始搶鋪飛橋,一部分則湧上了拱橋朝著城牆衝去,還有一部分士卒架起虎蹲炮向城牆開炮,可惜面對三丈二高的城牆,石子和鐵珠只能射到牆根底下,在城牆磚上留下點點白痕。
唯一有戰績的就是攻城弩車,數百支弩箭射上了城牆,可是卻大部分被城牆的垛口擋下了,只有少數幾支射中了垛口處搭弓射箭的士卒。
「放!」
這時,唐祥金揮手下令,頓時數以千計的箭失如雨點般落下,同時城牆上的上百門碗口炮、虎蹲炮同時開火。
箭失、石子和鐵珠鋪天蓋地而下!
這一刻,慘烈的一幕出現了,正在搶鋪飛橋的士卒、開炮的炮手、拱橋上士卒如同狂風下的麥子一樣,剎那間一片接一片地倒下,鮮血染紅了湖火,至少有數百人在這一次攻擊中死傷。
中軍處,王從義和楊國棟看得直皺眉,他們倒不是心疼那死傷的幾百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區區幾百人的死傷,他們並不怎麼在意,可是東昌府那如同龜殼般的防禦卻是很讓他們頭疼。
「傳令,退兵!」
楊國棟揚起令旗,這次本就只是試探,既然沒有機會,那就只能撤了。
很快,鳴金聲響起!
城牆下的士卒頓時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一地屍體以及一些傷得太重,無法移動的傷兵在原地哀嚎。
「楊總兵,這叛軍的高手稀少,能否組織高手奪城?」
這時,王從義突然問道。
聽到王從義的話,楊國棟只是冷冷道:「王巡撫,此事休提,否則引起其他人不滿,這仗也不用打了。」
組織高手奪城?
王從義真敢想,能夠以輕功躍上三丈多高城牆的,至少是二流武者,而能成為二流武者的,要麼各地錦衣衛試百戶或者是軍中武將,真當他們是那些大頭兵啊。
人家只是武者,不是神仙,孤身闖入敵營,那是找死,高手相爭,只在剎那,孤身闖入敵營被數以百計的士卒圍攻,對方的高手完全可以輕易偷襲,斬殺他們。
讓他們去奪城,那和讓他們去送死有什麼區別!
王從義真要敢下這命令,估計那些人今晚就能讓王從義去見閻王。
聞言,王從義也知道自己說了蠢話,只能訕訕一笑。
…
攻城沒有希望,王從義和楊國棟的目標便放在了疏通運河上,派遣了大量士卒到各縣強征民夫前來挖開被填平的河道。
………
濟南府,錦衣衛衙門。
蘇浩看著從東昌府傳回的情報,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朝廷大軍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為對方會兵分兩路來攻打濟南府,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聚集全部兵力,圍攻東昌府。
「千戶,我們要不要派人去支援六哥他們?」
姜世忠問道,現在朝廷大軍全部圍攻東昌府,以唐祥金他們那邊的實力,未必能撐得住。
「不用,東昌府城高池深,沒那麼容易被拿下。」
蘇浩搖了搖頭道:「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和阿陽兩人立即帶兵出征,每人各帶一萬兵馬出征,收復其他縣城。」
「千戶,這會不會太急了?」
聞言,姜世忠頓時愣住了,明明之前還放棄了兩座縣城,怎麼又要攻打了?
「現在王從義和楊國棟擺明了想要恢復漕運,短時間內是不會來攻打濟南府的。」
蘇浩沉聲道:「如今我們在這附近已經無兵可征了,想要征更多的兵,只有拿下其他縣城才行。」
之前他是擔心王從義他們會分兵才放棄了靠近德州的兩個縣,那邊離濟南府太遠,不放棄也未必能守得住。
濟南府有4州26縣,是名副其實的大府,現在屬於他們的只有周邊六座縣城,他這次征了近十萬兵力,一半都是來自濟南府周邊的,近兩成是原先幾個衛所的降兵,其他縣城的很少,主要原因就是他沒有拿下那些縣城,那些想要加入護教軍的人擔心家人會被當地衙門清算。
如今濟南府周邊的兵力已經枯竭,就算再征也征不到人了,畢竟他之前開出的條件已經是上天的了,願意加入護教軍的有三兩安家銀、二兩傍身銀、兩畝地、免三人徭役、免十畝地稅。
一畝地二三十兩銀子,兩畝五六十兩銀子,後面兩個條件更是用銀子都買不到,之後他更是免了一年佃租,可以說,他招一個士卒就得花費了上百兩銀子,也是這種天價才讓他在五個月里就招了近十萬青壯士卒。
【推薦下,換源app追書真的好用,這裡下載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不過這也到極限了,可以說,濟南府這邊,每戶人家至少都有一人加入了護教軍,再征也征不到多少人了。
而在招募了大量新兵後,他也發現了一個奇葩的現象,那就是他似乎不用拉攏民心了,濟南府這邊的民心都在他這邊了。
濟南府周邊的縣城都比較富裕,人口也比較多,一個縣大概有十萬人左右,他在齊河縣征了差不多六千新兵,可以說,齊河縣除了那些自己家裡有田的自耕農和小地主之外,差不多每戶都出了一個人加入護教軍,連家裡人都加入他的軍隊了,他還用爭取個屁的民心。
不過他招兵給這麼大的好處,也可以說是把未來幾十年的稅收全免了,這屬於竭澤而漁的做法,畢竟免了三人徭役,等於把一戶人家的徭役全免,再加上十畝地的地稅。
得!
徭役免了,十畝地免稅,或許現在這些人自己沒地,享受不了免稅的好處,但是不代表以後也沒地,征了十萬兵等於征了十萬秀才,這代表著未來幾十年,他在濟南府這一片基本上別想徵到任何稅了。
不過他唯一的好處就是手中還有大量土地,這些土地是能收到佃租的,相當左手倒右手,把徭役換成了佃租,然後用這些佃租當成軍費。
只是這種做法也就他現在地盤不大,又抄家、搶漕糧肥了一波才能勉強支撐得住,若是以後地盤大了,這種做法就行不通了,要是處處不交稅,他拿個頭去養幾十萬大軍。
不過現在他還沒有必要考慮這個問題,他現在造反和走鋼絲差不多,啥時候會掉下去都是個問題,想那麼遠幹嘛!
況且真有幾十萬軍隊,他就該向那些鄉紳動刀子,畢竟藩王和大豪門占據的土地終究只是少數,真正的大頭是中間階層的士紳,這些人少的占幾百畝地,多的幾千畝,而且這些人的數量還多,一個村最少都有兩三個。
等他有了幾十上百萬大軍,什麼豪門大戶都是笑話,就算一座城一座城地啃,他也能橫掃天下。
他把這個模式稱為「兵天下」,畢竟大明是「皇與士共天下」,意思是皇帝與士紳共天下,而他的「兵天下」則是和士兵共天下。
這個「兵天下」的好處是收兵心容易,他把好處給了士兵,士兵自然會忠於他,畢竟忠於他就是忠於自己的利益。
不過這個「兵天下」也有壞處,這相當於把士紳階層的利益給了士兵,現在他的兵力不多,地盤不大還顯現不出來,等地盤大了,兵馬多了,他和士紳階層的衝突就會更加明顯,畢竟他現在手中的銀子和漕糧是有限的,用完了,他就得去找那些士紳階層好好談談交稅的事情了。
這也代表著他必須重新找一些人來替他治理天下,儒家可以滾了,畢竟現在的士紳階層可以說全是儒家子弟,能當士紳的,基本上都是秀才、舉人、進士這些,他把這些人的利益分給了士兵,若是繼續用這些人治理天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背刺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