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黑不出門

  許一言辭別劉綱,出了酆都縣之後一路朝西而去。閱讀

  蜀道艱難,途中難免要穿山越嶺,跨江涉河,經過一些偏僻地方。

  這一日,許一言騎著馬兒從崎嶇彎折的山路下來,在路邊一客店落腳歇息。

  吃飽喝足之後,又讓店家準備了一些路上吃的乾糧和水囊,結帳就要繼續上路了。

  店家送來乾糧的時候,卻一把拉住了許一言,道:「客官是趕路人,你看這時候天不早了,天黑前是找不到下一處落腳地的,要不就在敝店歇息一晚,養好精神在趕路吧。」

  許一言指了指天邊高懸熾熱的太陽,失笑道:「老闆,拉業務也不是你這樣拉的吧,睜著眼說瞎話?這才過晌午,你就給我說天兒不早了。」

  老闆道:「你本地人還是我本地人,這地方多山,少有村落城鎮。從我這兒到下一個客棧,至少要大半天的路程,你這時候出發,是絕對趕不上的。」

  許一言道:「用不著,天黑前我趕不上我走夜路不就完了。」

  老闆更是面色嚴肅,緊了緊手力,道:「可不興走夜路啊!」

  許一言道:「哦?你們這地方,夜路也走不得,走夜路犯法不成。」

  老闆小聲道:「在我們當地有一句人盡皆知的俗語,天黑不出門,夜半別點燈!」

  許一言看著他,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

  老闆咽了咽口水,道:「因為一入了夜之後,陰盛陽衰,容易碰到妖魔鬼怪。鬼吸人精氣,妖吃人精血!所以千萬不能走夜路!客官啊,你就聽我一句勸吧,住一晚真不貴!」

  許一言撇開手,說著俏皮話,道:「我倒想碰上幾個女鬼來玩兒玩兒呢。」

  不理會老闆的挽留,大步出了店門,騎上馬兒絕塵而去。

  一路走去,果真是山山水水十八繞,沒見過有聚集的人家,更別提什麼落腳的客店了。

  許一言心道:「那店家還真沒騙我,過了村就沒店了。」

  坐下的駿馬此時忽然慢了下來,跑起路來晃來晃去。

  許一言起身一看,馬嘴不斷的吐出白沫來,眼皮和耳朵也耷拉起來了。

  心裏面大感疑惑:「剛剛沒有歇夠嗎,這才跑多久怎麼就累乏了?」

  這個情況,已經是不能夠繼續騎著走了,許一言勒馬停下,見它已是無精打采了,搖搖晃晃快要倒下了。

  許一言給馬松下了馬鞍和韁繩,將馬側著放倒在路旁的草地上,輕拍腦袋,道:「休息好了,就自己跑了吧。」

  慢慢的,天色已黑。

  一輪殘月孤單單掛在角落,星光撒了滿天。

  四周此起彼伏的蟋蟀叫聲,偶爾一兩聲蛙叫。

  許一言拍打著身邊的蚊蟲,嘆道:「今兒怎麼這麼倒霉啊,早知道就聽那老闆的勸了,少貪一點路程,在他那兒睡一宿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當真遇到鬼怪。」

  遇到鬼怪,那是不是就能有住的地方了,用不著露宿山野。

  畢竟妖怪都是有洞府的。

  不知不覺,有陰風陣陣吹了起來,頓時飄來一片烏雲遮天蔽月。

  「嗚嗚嗚嗚。」

  憑空傳來一陣女子的嗚咽聲。

  許一言道:「哦?還真就來了。」

  月色不明,他眼力出眾,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前方道路上,有一個白衣女子橫臥在中央,一抽一泣,如訴如怨。

  這是碰到了個女鬼?

  還真是說什麼,就來什麼,這老天也太給面子了。

  許一言越來越近,發現這名女子的啼哭聲,發生了些微的變化,變得越來越……悅耳?

  宛如月下吹洞簫。

  許一言稍微定了定心神。

  走到跟前的時候,那女人忽然翻過身來,一把撲過來抱住了許一言的腿腳。

  「公子幫幫我。」

  許一言低頭看那女子。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是嘴,湊在一起還挺好看的。

  看得很仔細,皮膚很是細膩,也很白。

  夜還漫長,一個人趕路反而寂寞了,不如給自己找一點樂趣,調和一下。

  許一言故作驚慌,退開幾步,道:「大晚上的,你是人還是鬼啊?」

  女子挺起身來,忙道:「人啊,我是人啊,公子你別走。」

  許一言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道:「看起來確實挺像的,不過誰知道你是不是女鬼。」

  女子帶著哭腔,急道:「我真不是啊!」

  許一言眼睛一眯,道:「你說你不是,那你敢讓我驗一驗嗎?」

  女子一臉自信,道:「人正不怕影子歪,我當然敢啦。」

  許一言於是走上前,出乎意料的居然伸手去摸了摸那女子的臉,如羊脂玉一樣涼滑。

  女子大驚,下意識將身子後傾,道:「公子,你,你這是幹什麼?」

  許一言一本正經道:「不是你讓我驗的嗎?不摸一摸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女鬼。人是有溫度的,鬼是沒有溫度的。」

  那女人哼了一聲,道:「那現下公子摸也摸了,覺得我是鬼嗎?」

  許一言道:「鬼沒有體溫,你確實不是。不過,保不准你是只妖怪啊。天黑不出門,大晚上的哪兒會有女子在外面?」

  說著,就又準備離開了。

  女子見狀,又慌得哭了起來,委屈道:「公子要如何才肯信小女子啊。」

  許一言停住身形,認真道:「妖雖能幻化成人形,但終是障眼法,本質變不得。妖是獸類,其膚質與人類大不相同,仔細摸一摸就能感覺出來。」

  女子道:「方才公子不是已經摸了?」

  許一言挺直了身子,道:「剛才我只是測了一下溫度,還沒來得及驗膚質呢。一直摸下去,豈不是顯得我很輕浮?我可是讀聖賢書的!」

  女子無奈道:「既然如此,那請公子驗明正身。」

  雙眼一閉,把臉湊了上去。

  許一言低頭看了看她,道:「看得見的地方可摸不出來,要驗只能驗……」

  他故意沒把話說完,可那視線卻毫無顧忌的停留在那個地方。

  女子睜開眼就能看到,自然知道許一言說的意思了。

  咬了咬嘴唇,做了許久的思想掙扎,終挺起了上身,拉開了頸子,好似在受刑一樣的表情,道:「請公子驗明正身!」

  許一言走上前,能看到女子的雙手在微微的發顫,雙頰紅透了,呼吸急促,眼角閃出了一點淚光。

  許一言沒有上手,而是彎腰將女子扶了起來,笑了笑道:「起來吧,我開玩笑的,你確實是人,真正的女人。」

  女子臉頰羞紅,道:「世情險惡,公子謹慎一些人對的。既已查明,那可願幫小女子的忙?」

  許一言看她有些站立不穩,道:「榮幸之至。姑娘是要我送您回家嗎?」

  女子點了點頭,道:「我腳傷了,走不動。能麻煩公子你背我回家嗎?」

  許一言道:「這是我的榮幸之至啊。」

  說罷上前蹲下,將她背起,兩團大棉花雖然隔著兩層衣服,還是有點推背的意思。

  路上的時候,兩人聊天,許一言知道了這女子名叫竹簾。

  在黃昏時候回家,她在路上為了避讓一輛馬車,結果不慎跌倒暈了過去。

  醒來後天色已黑,驚慌失措站起來又崴了腳,所以才橫在路上,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所以哭哭啼啼。

  許一言還了解道,竹簾是一個寡婦,丈夫是這附近的一名獵戶,死了有七年了。

  七年,確實有點癢了。